2023年中國考古新發現:蒙溪河遺址或將改寫歷史

2023年中國考古新發現:蒙溪河遺址或將改寫歷史。(央視新聞)

據大陸央視新聞報導,1月30日,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發佈2023年田野考古新發現,來自四川、福建、湖北、陝西、新疆、內蒙古的6個考古項目成功入選。這6個項目爲何能入選?它們爲揭秘不同時期的歷史帶來了哪些實證?2023年田野考古新發現,時間跨度大、地域範圍廣,卻有一個共通之處,到底是什麼?

蒙溪河遺址的新發現或將改寫歷史

6個考古項目分別位於四川、福建、湖北、陝西、新疆、內蒙古,而這其中最受關注的應該是四川資陽的蒙溪河舊石器時代遺址。「我們是誰、我們從哪裡來」,這個關於早期現代人起源和擴散的問題一直備受關注。而蒙溪河遺址是現代人在起源擴散階段,全球唯一發現的有豐富植物遺存的綜合性遺址,全面立體反映5萬至7萬年前人類社會的發展圖景。專家表示,這裡面的發現或將改寫一段歷史。

蒙溪河遺址位於四川省資陽市樂至縣,地處沱江支流蒙溪河中上游,發現於2021年9月。經光釋光初步系統測年,蒙溪河遺址年代距今約5萬至7萬年,在人類起源發展史上,處在現代人起源擴散關鍵階段。考古發掘顯示,遺址最下部約1.7米厚的紅褐色黏土質粉砂層,正是遺址的主要文化層,遺物分佈最爲豐富。

中國科學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研究員高星表示,這處遺址因爲是飽水的環境,人類生產生活栩栩如生的一些畫面被保留下來,從石器、動物化石、植物的遺存都有。這些對研究當時氣候環境、人類的行爲能力都提供了非常重要的信息。

截至目前,蒙溪河遺址已發現石器、木器、骨器、動物化石、植物遺存等超過10萬件。尤其是發現橡子、核桃、葡萄等堅果、水果類食物。專家表示,這一發現或將改寫史前人類的植物利用歷史。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員趙志軍表示,最重要的發現就是這批植物遺存。農業社會是從採集狩獵發展而來的,但是以往我們都是討論的狩獵,因爲我們沒有植物遺存,我們獲得的只是動物的遺存。蒙溪河遺址使得我們終於有能力、有可能去探討採集的行爲模式。

此外,蒙溪河遺址還集中發現了遠古先民的加工工具,以及生火、切割、刻畫等一系列複雜行爲痕跡,全面立體地反映了5萬至7萬年前早期人類社會圖景,爲研究人類起源演化等重大學術課題,提供了實物資料。

上海大學文化遺產與信息管理學院講師黃超表示,像有一件骨錐,它上面就是有一系列的連續的5個比較明顯的疤痕,另外還有那件約3毫米的帶有11道幾乎平行的刻畫痕的骨骼碎片,它是怎麼樣形成的?古人類爲什麼要這樣去刻畫它?是留待考古學家去解釋去調查的一個謎團。

據瞭解,接下來,考古團隊將在蒙溪河遺址開展年代學、環境考古、動物考古、植物考古等多學科研究與文物保護工作。

屈家嶺遺址:規模驚人的「水利社會」

5000年前的中國早期文明遺蹟,知名度最高的無疑是長江下游的良渚。但是,考古學家會告訴你,大體同時,在長江中游,有一處文明遺址同樣值得注意,這就是屈家嶺。在屈家嶺遺址,新發現了規模龐大的史前水利系統。專家表示,水壩的發現非常重要,因爲這是文明不斷向高級層次發展的關鍵證據。

最新考古發現,屈家嶺遺址存在熊家嶺、鄭畈等多組大型史前水利系統。其中,熊家嶺水利系統位於遺址東北部,由水壩、蓄水區、灌溉區和溢洪道等構成,水壩坐落於一處河道上,土築而成,現存壩體高約2米、寬約13米,南北長約180米。蓄水區面積約19萬平方米,灌溉區面積約8.5萬平方米,並發現史前稻田遺存。測年數據表明,早期壩的年代爲距今約5100年,爲中國迄今考古發現最早的水利設施之一。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員劉建國表示,目前來看,它第一個是年代很早,第二它體量很大,體量很大就表明它能夠儲藏很多的水。這些水在旱季特別是應付那種比較乾旱年份的時候,它可以有力保障灌區的農田裡邊水稻能夠正常成長,能夠獲得豐收,水稻豐收對史前人類、對他們的聚落來講是非常重要的。農業豐收了,可能有些人就不需要都來種水稻,那就有些人自然地他就可能專門去製陶器,或者是做玉器,這樣社會就分工,另外階層也會出現,人類文明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不斷往前發展、往前推進。所以水壩的發現非常重要,是文明不斷向高級層次發展很關鍵的證據。

發掘顯示,熊家嶺水壩可分爲早晚兩期,沿用年代較長,壩體硬度和密度較高,存在明顯的拍打夯實等人工堆築痕跡。壩體中還發現原始的「夾筋工藝」,即在土體中摻雜植物根莖,以增強壩體強度和穩定性,同時還發現了草裹泥的建造工藝。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員劉建國表示,熊家嶺壩體不全是草裹泥,有的地方不一樣,古人有可能是根據他們的經驗,選擇不同的方式加以堆築牆體,而且牆體在發掘的時候非常堅硬。

專家表示,這些水利系統具備防洪抗旱、生活用水、農業灌溉等功能,標誌着史前先民實現了從適應自然到改造自然的跨越,從被動地防禦水旱災害轉變爲主動地控水用水,爲探索長江中游史前治水方式和聚落變遷等提供了細節支撐。

近年考古工作還揭示,屈家嶺遺址先後歷經油子嶺文化、屈家嶺文化和石家河文化三個史前文化階段,主體年代爲距今5900年至4200年,存續近2000年之久。油子嶺文化中晚期,發展形成範圍約105萬平方米的大型遺址,爲長江中游地區同時期面積最大的聚落,並確認水利系統、墓葬區、居住區和陶器生產區等。相關發現爲研究長江中游文明進程、探討中華文明起源提供了關鍵樣本。

屈家嶺遺址:「磉墩」遺存填補建築史空白

在屈家嶺遺址,考古人員還新發現了高等級建築基址,並首次發現早期的「磉墩」遺存,爲了解史前建築技術提供了全新的考古材料。

新發現的史前大型建築基址F38面積約510平方米。平面呈東北至西南向「曲尺」狀,自北向南分爲四間,南端向西折出一間。基址範圍內,發現有黃土臺基和數量衆多、規模龐大、建造工藝考究的「磉墩」,磉墩是古建築的基礎部分,起承載柱子、柱礎以及牆體的作用。F38的「磉墩」排列有序、數量衆多,刷新了史前建築技術的認識。

屈家嶺遺址考古項目負責人陶洋表示,現存磉墩總計有70餘個,大小不等,位於建築中部兩分間拐角處的磉墩體量巨大,最大的長約3.3米,寬約1.7米,深約1.5米。整個磉墩的營建流程是首先會挖走預設磉墩區域的原有軟基層,然後會在高低不平的起建面上堆築純淨的黃土臺基,錨定磉墩布設點位之後,會在臺基上挖深坑,再燒烤坑壁形成硬結面,後用紅燒土混合黏土及少量焚燒過的豬骨填滿深坑形成磉墩,是迄今發現磉墩的最早形態,爲中國古代木構建築技術奠定了史前基礎,填補了中國建築史的空白。

專家表示,築造這些磉墩,是屈家嶺先民爲適應複雜地形、營造大體量建築而進行的創新。依據建築形制及特徵,專家判斷,該區域爲「屈家嶺文化」時期的高等級建築區。這一時期,遺址聚落規模擴展至284萬平方米。環壕圍合面積(含環壕)約90萬平方米。屈家嶺遺址爲典型的「壕堰式」聚落,是長江中游地區史前中心聚落形態的代表。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員劉建國表示,在5000年前,在江漢平原,這些史前先民智慧應該是達到一個非常高的程度了,他們能夠很好地去認識瞭解所處的自然環境,然後選擇適合他們生存的居住地和種植區域,再加以改造,這樣他們才能夠在這地方定居下來,旱澇保收,文明不斷髮展。

除了高等級建築區,屈家嶺時期,遺址也發現大型水利系統、墓葬和銅礦石等遺存,探索到史前稻田的分佈範圍,出土已知最早的高溫黑釉陶等。專家表示,大型中心聚落、高等級建築和水利工程設施的集中出現,年代明確、結構清晰、工藝高超,充分揭示了長江中游地區史前文明發展的高度。

草原第一都——遼上京遺址

位於內蒙古赤峰市巴林左旗的遼上京遺址,也入圍了這次考古新發現。都城,在人類文明發展進程中具有十分重要的作用。公元918年,耶律阿保機建立了中國遊牧民族在北方草原地區建立的第一座都城——遼上京城,拉開了歷時200餘年的遼代歷史大幕。

遼上京遺址位於內蒙古赤峰市巴林左旗林東城區南郊。城址平面略呈「日」字形,由北部的皇城和位於南部的漢城兩部分組成,總面積約5平方公里。北部皇城內建有宮城,形成「回」字形。從2011年起通過考古調查、鑽探和發掘,首次確認了遼上京宮城的位置和規模。宮城位於皇城中部偏東,平面呈近方形,東、南、西各闢有一門。通過對宮城四面牆體的局部試掘和解剖,初步掌握了宮城城牆的營建做法、形制結構及其年代。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漢唐考古研究室主任研究員董新林表示,我們有很多重要的收穫。第一點就體現在我們對遼上京皇城的整體佈局有了一個比較大的推進;第二點,通過這兩年考古工作的發現,我們再一次印證了遼代建築和手工業高水平的程度。

遼上京的城市規劃主體承繼了中原的「擇中而立」、皇城宮城環套、明確中軸線的規劃思想,顯然是承繼了漢唐文化的傳統。自公元918年開始營建,在長達200多年時間裡,遼上京是北方草原上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

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漢唐考古研究室主任研究員董新林表示,通過這個考古發現的實例,印證了遼朝在統一多民族國家形成過程中所作出的重要貢獻。

在過去的一千多年,遼上京被淹沒在歷史的長河之中。隨着考古發掘工作的推進,深埋塵土中的文物如今正一點點地被剝去神秘面紗,讓世人看到它的真容。截至目前,遼上京遺址共出土泥塑佛教造像、契丹文碑片等珍貴文物兩萬餘件。

內蒙古巴林左旗文化旅遊體育局副局長遲秀國表示,這六尊泥塑像是在遼上京西山坡佛寺遺址出土的,面部表情栩栩如生,身上塗有彩繪,出土時大部分都是殘片,在實驗室經過兩年多才修復,是目前所知全國唯一的一批考古發掘出土的遼金時期泥塑像,這對於整個的佛教考古研究具有很重要的學術意義。

6個項目何以入選2023年田野考古新發現?

此外,入選2023年田野考古新發現的,還有福建平潭縣殼丘頭新石器時代遺址羣,全面揭露了中國東南沿海地區7000年以來的史前聚落形態及其變化發展規律,讓南島語族早期人羣的特徵逐漸清晰;陝西清澗縣寨溝商代遺址,揭示出商代晚期陝北地區高度發達的青銅文明;新疆吐魯番市西旁唐宋時期景教寺院遺址,爲研究絲綢之路與中外文化交流等等提供了豐富資料。2023年的重要考古發現非常多,這6個項目爲何能在上千個考古項目中脫穎而出?

中國考古學會理事長、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所長陳星燦表示,2023年重要的考古發現非常多,2023年國家文物局頒發的主動性考古項目有256項,配合基本建設的考古項目大概是1367項,兩個加起來超過了1600項。其實是非常難選的。我們只有一個目標就是學術,它的學術的重要意義,所以我們是根據它的重要性來判斷的。比如蒙溪河的遺址,爲啥說它是具有世界意義的重要發現?我們過去發現舊石器,大概只有兩種東西可以留下來,一種是石器,一種是已經變成化石的這樣一些骨骼的遺存,也都是非常破碎。這一次第一次這麼完整地發現這麼大量的保存完好的動物遺存,保存完好的植物遺存,舊石器時代考古到現在一二百年,在中國也有100多年的歷史了,那麼其實像這樣的發現也可以說絕無僅有,只此一例,在中國、在世界上也非常罕見,比如說南島語族,這個也是一個起源地,而它的意義也絕非僅僅限於地區,它是有世界意義的。比如說商代的陝西清澗寨溝遺址,寨溝遺址的發現也非常非常重要,它讓我們認識到商代晚期的時候,黃河兩岸的這些方國它們的存在,它們和中原王朝的關係,甚至也包括和北方草原地區的關係,比如說新疆的吐魯番的景教寺院遺址,也就從多元多民族國家的形成、從東西文化的交流等等方面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時空跨度大 6項新發現有何共通之處?

2023年田野考古新發現的6個入選項目,時間跨度大、地域範圍廣,看似關聯不大,但專家表示,這些新發現對中華文明的起源與發展、統一多民族國家的形成,提供了重要的材料佐證。

中國考古學會理事長、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所長陳星燦表示,我們選出了6項的入選項目,年代涵蓋了從舊石器時代晚期,5萬到7萬年,一直到明清時期,涵蓋的面非常廣,那麼地域也是這樣,從東南沿海福建,一直到西北地區的喀什、新疆的吐魯番地區,年代和空間都是很大的一個範圍,對我們認識人類的起源與擴散,尤其是現代人的起源和擴散,農業的起源和發展,文明的起源與發展,統一多民族國家的形成,都會有非常重要的價值,提供了非常重要的材料,在這方面都有非常重要的進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