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全球觀察丨衆議院選舉大敗石破茂或成“短命首相”，日元急跌創3個月新低，日本央行繼續加息無望？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胡慧茵 廣州報道

如外界所料，日本首相石破茂上任後“第一場大考”宣告失利。

當地時間10月28日凌晨，日本第50屆衆議院選舉結果揭曉。計票結果顯示，自民黨與公明黨執政聯盟合計僅獲得215席，未達到衆議院465個議席的半數，這也是自民黨與公明黨結成的執政聯盟所獲議席自2009年以來首次未過半數。在野黨等方面，立憲民主黨獲得148席，成爲第50屆衆議院中僅次於自民黨的第二大黨，日本維新會和國民民主黨分別獲得38席和28席，分列衆議院第三和第四大黨。

28日下午14時，石破茂在自民黨總部召開記者會，就執政聯盟在衆議院選舉中敗北表示誠摯接受選舉結果，將繼續進行政治改革。石破茂還就政治“黑金”問題表達了歉意，同時他在會上表明瞭繼續執政的意願，並考慮編制2024年度補充預算以及2025年度原始預算。

自10月1日石破茂當選日本新首相，至今尚不足月，其政府已成“跛腳政府”，外界預測其未來執政將充滿變數。

在自民黨慘敗的同時，日本股債匯市場迎來波動。28日，日經225指數漲幅一度超過2%，截至收盤漲1.82%，報38605.53點，收復38000點。日元則持續走貶，跌至三個月低位。北京時間晚上18時，日元匯率爲1美元兌152.86日元，跌幅較上午有所收窄。日本國債收益率曲線也趨陡，10年期國債收益率上升1.7個基點，報0.966%。

相比起股債匯的波動，外界還關注石破茂的去留和選後的政權組成，會對日本經濟政策產生怎樣的影響。

執政聯盟議席不過半

對石破茂來說，昨夜可能是個不眠夜。28日下午，面帶疲憊的石破茂在電視節目中堅稱會“履行職責，不會辭職”。然而，在外界看來，這一發言更像是在掩飾他當前面臨的危機。

自民黨選舉慘敗的結果，給了石破茂“當頭一棒”。但其實，結果在市場的預料之內。選前多家媒體的民調都已經顯示，自民黨在衆議院選舉中可能無法單獨獲得過半的議席。

日本國會衆議院選舉每四年舉行一次，本屆衆議院議員的任期原本應於2025年10月屆滿。在本月1日當選日本首相後，石破茂隨即在10月9日宣佈解散衆議院佈局提前大選，創下戰後首相當選後解散衆議院的最快紀錄。

“其實目前距離石破茂上臺也只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之所以要提前選舉，是因爲通常新內閣成立會有‘蜜月期’，容易獲得高支持率。”上海國際問題研究院東北亞研究中心主任蔡亮在接受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採訪時表示，其實這也算是一場“豪賭”，但石破茂也是不得不“賭”，只是沒有得到他想要的結果。

受訪專家均認爲，“黑金”醜聞是導致此次日本自民黨敗北的原因。自2023年底，自民黨被曝國會議員從黨內派閥獲取政治籌款派對券回扣，並形成不受監管的秘密政治資金。儘管前首相岸田文雄帶頭解散派閥，但“黑金”醜聞的負面影響至今仍在擴散。

有報道稱，針對因“黑金”醜聞而失去自民黨提名資格、以個人身份參加衆議院選舉的“非公認”候選人，自民黨總部向其所在支部發放了2000萬日元（約合93萬元人民幣）的活動費，這與獲得該黨提名的“公認”候選人所獲金額相同。此舉被多個在野黨批評爲是“愚弄民衆”，絲毫沒有反省“黑金醜聞”，也讓選民懷疑石破茂是否與“黑金”政治真正決裂。

蔡亮向記者分析稱，石破茂一上臺就希望給人一個清新的形象，但他對“黑金議員”的處理似乎是“高高舉起，輕輕放下”，導致民衆對他的支持率持續下降。最新民調顯示，石破茂政府的支持率目前只有28%，是2000年以來新政府所獲得的最低支持率。

上海對外經貿大學日本經濟研究中心主任陳子雷則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石破茂當選自民黨總裁後沒有能夠發揮其統率能力收拾殘局，挽回醜聞造成的影響，凸顯其政策理念“眼高”而政策執行“手低”的弱點。

石破茂是否會成爲“最短命首相”？

面對自民黨慘敗，眼下石破茂亟待解決的是如何收拾選後黨內的殘局。

陳子雷分析稱，“當前石破茂面臨的局面比較尷尬，可謂是從當初的‘石破天驚’淪爲‘騎虎難下’，後續他首先要考慮如何擔責，如何與在野黨合作穩定政權。”

受訪專家均認爲，接下來一段時間圍繞組閣的朝野博弈將變得激烈。在日本執政聯盟議席大幅下降、在野黨議席猛增之際，最大反對黨立憲民主黨黨首野田佳彥透露將爭取成爲新一任首相。

日本憲法規定，大選後30天內必須召集特別國會，屆時，現任石破內閣將集體辭職，由新當選議員組成的衆議院和參議院提名下一任首相。多名執政黨相關人士當天透露，日本政府已開始協調在11月11日召開衆議院選舉後的特別國會，進行首相指名選舉。

“接下來肯定會有一段激烈的博弈，”上海社會科學院經濟研究所助理研究員王佳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但目前來看日本在野黨中有能力與自民黨相爭的也就只有立憲民主黨。他表示，就算野田領導的立憲民主黨能夠與同出一源的國民民主黨以及日本維新會聯合，三黨總共也只有214票，達不到半數的233票，更別說立憲民主黨與國民民主黨及日本維新會的政策主張也是多有衝突的。

蔡亮也認爲，由日本最大在野黨立憲民主黨黨首野田佳彥出任新一任首相的可能性較小。他解釋稱，因爲在野力量本身的政治立場就是千差萬別，甚至是南轅北轍，野田根本無力整合整個在野力量。

因此，蔡亮認爲，接下來日本政局最有可能是出現自公執政聯盟考慮收編在野勢力建立聯合政權，這也是自公聯盟爲了保住執政地位的做法。但同時他表示，未來新政權必然面臨諸多挑戰，因爲實際上石破茂政府已經是“跛腳政府”。

“衆議院選舉之後，自公聯盟的政權根基將進一步弱化，執政黨和在野黨之間的政治博弈將更加激烈。如果不考慮和在野黨合作，形成三黨或多黨合作的話政權運營將難以維繫。”陳子雷分析稱，當前留給石破茂政府的選擇並不多，他舉例稱，執政聯盟中的公明黨立場偏左翼，但在野黨中的維新會屬於極右勢力，兩者合作的可能性很小。如果與在野黨中的大黨合作，那意味着石破茂未來作出政治讓步或者政策交易的條件就會非常嚴苛。

陳子雷表示，今後日本政壇將進入一個不穩定的階段，出現“短命”首相或政府的可能性較大。

日本“股債匯”市場波動加劇

事實上，石破茂當前面臨的困局似乎早已註定。

蔡亮向記者分析稱，政治層面，石破茂想要打造一個清新的自民黨形象，曾經承諾要處理“黑金議員”，但他在黨內屬於少數派，這一點與他團結政黨的目標不符。在經濟層面，石破茂面臨的問題更加棘手。

近期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發佈《世界經濟展望報告》，將2024年日本經濟增長預期下調至0.3%，與今年7月發佈的預期相比下調了0.4個百分點。蔡亮認爲，經濟增長低迷始終是石破茂難以解決的難題。其次是，今年以來日本通脹明顯回升，物價上漲但民衆的實際收入在下降，民衆感到生活成本很高。對於石破茂來說，這種經濟的結構性問題也很難解決。

在經濟治理方面，石破茂曾在競選中批評安倍經濟學產生的長期超寬鬆貨幣政策，並表示要把擺脫通貨緊縮作爲最優先事項，力求薪資成長超越物價上漲，將日本打造成投資大國。他在出任首相後卻表示，“目前並不適合進一步加息”。在28日記者會上，石破茂表示，將盡快實施經濟措施。

28日，日本股債匯市場劇烈波動，日元兌美元匯率已跌至三個月來低點。中國社會科學院亞太與全球戰略研究院副研究員、全國日本經濟學會常務理事肖宇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政局格局的變化是影響一國匯率的重要因素，日本政局頻繁波動的背後是日本許多潛在的經濟問題沒有得到解決。投資者信心不足，預期不穩，近期日本金融市場波動幅度加大的情況或還會出現。王佳也認爲，日本政壇不穩，未來很難實施連續性的經濟財政政策，就會加劇市場的波動。

經濟政策是此次日本衆議院選舉期間，各政黨的競爭焦點之一。有分析認爲，國民民主黨和日本維新會屬於鴿派，同樣對加息持消極態度。然而，立憲民主黨傾向於認爲，必須終結超寬鬆的貨幣政策。

“目前尚無足夠的信息源來判斷以上三個政黨貨幣政策的清晰主張，但就日本經濟來看，經濟增速長期低迷，日本民衆對改善收入和提高生活水平的呼聲很大。這決定了日本央行的貨幣政策必須對此予以迴應。”肖宇表示，當前日本貨幣政策的最大問題是，長期以來非正常貨幣政策帶來的市場慣性和認知慣性巨大，這可能會給日本央行貨幣政策正常化帶來變數。但即使如此，整體來看，爲了刺激經濟增長和改善民生，寬鬆的貨幣政策和財政政策將是未來的主基調。

10月31日，日本央行將做出貨幣政策決定。日本央行行長植田和男此前也表示，日本央行有充足時間考慮貨幣政策路徑，暗示10月的這次貨幣政策決議不會加息。

“從經濟層面上來說，石破茂政府處於‘跛腳’的狀態已經很難在經濟決策上再有作爲。另外，由於當前日本國內政局不穩，無論是哪個黨派上臺，預計在貨幣政策決議中求穩爲主。”蔡亮表示，之後日本金融市場很有可能會傾向於“保股市棄匯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