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庫斯“第二支柱”立得住嗎？

本報駐新西蘭、日本特約記者 王 淼 潘小多 本報記者 陳子帥 本報特約記者 王曉雄據多家國際媒體4月20日報道，英國以及澳大利亞並未在原定時間獲得美國《國際武器貿易條例》的豁免資格，這意味着美英澳建立的奧庫斯——三邊安全夥伴關係將推遲落實關鍵技術共享。2021年9月，上述三國高調宣佈建立奧庫斯，輿論普遍認爲這是針對中國。之後，美英澳爲奧庫斯設立了兩大支柱，其中第二支柱便是關鍵技術共享。近日，美英澳宣佈將啓動日本加入奧庫斯第二支柱的有關磋商。還有外媒稱，這三國也在拉攏新西蘭、加拿大以及韓國加入。雖然搞得聲勢浩大，但奧庫斯及其第二支柱能否立得住，受到美國國內政治、國際關係等多個因素的影響，變數還很大。拉攏日本、新西蘭、加拿大、韓國加入2021年9月15日，美英澳三國高調宣佈建立奧庫斯（AUKUS）——三邊安全夥伴關係。據美媒報道，奧庫斯協議由兩個支柱組成，第一支柱是爲澳大利亞提供“弗吉尼亞”級核潛艇，第二支柱則是推動先進能力技術項目協同發展，並將其應用於軍事。英國議會下院網站信息顯示，奧庫斯第二支柱致力於增加成員國武裝部隊之間的互操作性。根據美國白宮網站的信息，奧庫斯第二支柱將主要致力於打造8個領域的先進能力，分別爲海底能力（合作開發自主水下航行器）、量子技術（最初將專注於定位、導航和授時的量子技術）、人工智能和自動化（早期工作的重點是加速採用相關技術，並提高自動化、人工智能系統在競爭環境中的彈性）、高級網絡（集中精力加強網絡能力，包括保護關鍵的通信和操作系統）、高超音速和反高超音速能力、電子戰（三國分享對相關工具、技巧和技術的理解，使部隊能夠在競爭激烈和惡劣的環境中作戰）、創新（加速各國國防創新企業的發展並推動相互學習，包括更快地整合商業技術以解決作戰需求的途徑）、信息共享（擴大和加速敏感信息的共享，包括支持三國在商定的先進能力領域的工作）。據美國國防工業協會旗下的《國防雜誌》報道，截至2023年11月，美英澳三國已經成立了8個工作組，推進上述8個領域先進能力的建設。美國防務快訊網站2023年12月1日報道稱，美英澳三國的高級國防官員當天在加州舉行會議，宣佈了一系列與奧庫斯第二支柱相關的新舉措，重點是三邊海上演習、海上自主實驗，以及三國產業參與的機會。在上述會議上，美英澳國防高官還宣佈三國將建立一個行業論壇，幫助宣佈政策、技術和商業框架，推動先進能力的開發和交付。美英澳三國高官還證實，它們正在建立一個聯合雷達網絡，以增強太空領域的感知能力，三國將是美國深空先進雷達能力計劃的3個站點。“日本自然是個候選者。”據法新社報道，4月8日，美英澳三國國防部負責人發表共同聲明，表示計劃擴大奧庫斯第二支柱的陣容，並考慮優先納入日本。除了日本外，新西蘭、加拿大、韓國都是美英澳想拉攏加入奧庫斯第二支柱的國家。美國“政治新聞網”等媒體報道稱，有美國高官透露，加拿大有望在2024年年底或2025年年初加入，新西蘭已與澳大利亞討論加入，韓國也可能作爲合作伙伴參與奧庫斯高端軍事研發項目。技術分享或變技術索取據《日本時報》4月17日報道，關於奧庫斯第二支柱擴員的具體條件和目標仍在談判中，未來加入國家合作的關鍵條件，如管理協調、聯合融資和採購模式等，尚未完全確定。“加入奧庫斯第二支柱的危險”，新西蘭Scoop新聞網近期發文稱，似乎只要向奧庫斯表忠心，惠靈頓就能獲得最先進的軍事技術並有資格在“五角大樓超市享受各種特別優惠和折扣”，但這個天真的設想還存在幾個問題，包括新西蘭已經是“五眼聯盟”的成員國了，爲什麼這沒有讓新方接觸到尖端的人工智能和新興的數字技術？此外，美國國會不可能把先進技術免費送給新西蘭，美國1976年制定的《武器出口管制法》對其他國家獲得頂級技術構成了重大阻礙。與此同時，研發這些技術的美國主要國防承包商，如通用動力公司、洛克希德·馬丁等都是以利益爲導向的，它們很可能會反對將自己的技術送給其他人。新西蘭梅西大學國際問題專家魯本·阿奇奇安提出了與Scoop新聞網類似的問題。他對《環球時報》特約記者表示，首先，美國可能會適度向第二支柱國家開放更先進的技術，不排除新西蘭公司從中獲利，但華盛頓很可能對奧庫斯第二支柱國家進行區別對待，在分享技術的水平上進行差異化管理。其次，加入第二支柱可能讓新西蘭揹負國際壓力。事實上，新西蘭公衆對加入奧庫斯第二支柱表現出了擔憂。目前，雖然日本政府內很多人對加入奧庫斯第二支柱持積極態度，但也有意見主張需謹慎評估參與的效果。《日本時報》分析了該國加入存在的障礙，包括日本關於武器轉讓的規定是限制性的，這意味着任何將第二支柱成員國製造的產品轉移到第三國都需要內閣批准。美國智庫蘭德公司澳大利亞分支機構的主管道斯提醒說，加入奧庫斯第二支柱後，一個國家可能無法完全控制已開發的技術，或者無法將它們出口到想要出口的地方，“這就是爲什麼在早期階段澄清合作條件至關重要”。他還表示，新興技術可能無法充分發揮其潛力，而如果投資於這些技術，可能減少一個國家投資於其他防禦項目的資金。中國國際問題研究院美國研究所學者劉暢在接受《環球時報》記者採訪時表示，美國創設奧庫斯第二支柱很難說是分享技術，更大可能是索取技術，一方面是直接要求其他國家轉移技術或產業鏈，比如在美設廠；另一方面是按美國標準統一技術發展路徑，鎖死其他國家技術發展路線和可能性。第二支柱很可能蛻變爲出口管制組織，成爲亞太地區高新技術領域的“巴統”（“巴黎統籌委員會”，正式名稱爲“輸出管制統籌委員會”，是1949年在美國的提議下秘密成立的、限制成員國向社會主義國家出口戰略物資和高新技術的西方機構——編者注）。加入國主權可能遭侵蝕，或被明確告知必須買什麼“即使新西蘭通過加入奧庫斯第二支柱獲得了先進的技術，幾乎可以肯定的是，公民自由也會因此付出相應的代價。”據新西蘭Scoop新聞網報道，如果加入奧庫斯第二支柱，惠靈頓將面臨來自奧庫斯成員國的巨大壓力，要求新西蘭擴大間諜法，加大對類似於斯諾登者的懲罰力度。澳大利亞和英國都通過了更嚴厲的間諜法。更重要的是，加入奧庫斯第二支柱可能導致相關國家主權受損。美國智庫戰略與國際問題研究中心（CSIS）發文稱，奧庫斯第二支柱是否成功將取決於在與中國的戰略競爭中，能否將參與國之間“牢固的政治關係”轉化爲一種新的“集體心態”。Scoop新聞網認爲，這意味着新西蘭需要拋棄外交政策獨立並“將武器瞄準”主要貿易伙伴中國。該媒體稱，如果成爲奧庫斯第二支柱成員國，必然要承諾增加國防支出。在此背景下，新西蘭可能沒有多少決定權，會被明確告知必須買什麼。澳大利亞前外長埃文斯此前也提出問題，即奧庫斯對堪培拉的獨立主權判斷能力意味着什麼？澳大利亞智庫洛伊國際政策研究所發文稱，中國和東盟國家對澳大利亞加入奧庫斯協議及其可能帶來的核擴散表示擔憂。澳大利亞當前和未來的經濟繁榮很大程度上取決於與亞洲的貿易和投資關係，加入奧庫斯協議顯著增加了這方面的機會成本。美國哈佛大學肯尼迪政府學院學者莫特瓦尼此前在澳大利亞戰略政策研究所網站上，發表題爲《奧庫斯的三個不確定支柱：主權、戰略和成本》的文章。他認爲，澳大利亞的主權、奧庫斯能否實現其宣稱的“威懾中國”的目的，都是不確定的，還會帶來高昂的成本。莫特瓦尼在一些智庫會議上與美國分析人士進行了交流，後者認爲由於美澳兩國力量不平衡，因此在維護美國在印太地區的戰略利益方面，澳大利亞的主權是“相對的和可談判的”。儘管美國建造的“弗吉尼亞”級核潛艇將懸掛澳皇家海軍的旗幟、接受堪培拉的指揮，但美國分析人士傾向於認爲，華盛頓會對澳大利亞政府使用這些潛艇產生影響，奧庫斯可能會侵蝕澳大利亞的主權。加入奧庫斯可能更容易受到威脅Scoop新聞網還提出，如果新西蘭加入奧庫斯第二支柱，那麼將成爲核前沿投射打擊力量的積極幫助者，而這不符合該國的反核法律。此外，如果未來美英交付給澳大利亞的核潛艇發生核泄漏事故，或者堪培拉隨意傾倒核廢料，新西蘭在加入奧庫斯第二支柱後，對這些事件的索賠將受到影響。Scoop新聞網表示，很諷刺的是，與所謂中國構成的“威脅”相比，新西蘭可能更容易受到奧庫斯帶來的威脅。CSIS研究員埃爾南德斯-羅伊稱，加拿大尚未加入奧庫斯第二支柱，原因主要是成本問題，因爲澳大利亞在加入奧庫斯協議後，在未來30年需要花費1790億至2450億美元，這些資金規模之大，對加拿大來說是前所未有的。2022年，加拿大的國內生產總值（GDP）爲2.2萬億加元（1加元約合5.27元人民幣），國防支出約佔其GDP的1.3%。《環球時報》特約記者就奧庫斯問題與澳大利亞和新西蘭的學者進行了討論，其中不少人認爲基於當前的地緣政治形勢，奧庫斯協議及其第二支柱將繼續進行下去。不過，質疑也同樣廣泛存在，即奧庫斯協議的可行性究竟有多大？其中涉及的複雜的戰略考量與各國面臨的經濟利益和安全訴求之間的矛盾能否得到妥善解決？專家們給出的答案並不樂觀。一位匿名澳大利亞學者稱，堪培拉採購核潛艇的目的顯然不僅僅是爲了擴大其海軍的作戰半徑，爲此付出的鉅額成本更像是給美國和西方盟友繳納的“安全稅”。“突破封鎖的鑰匙在我們自己手裡”華東師範大學亞太研究中心執行主任陳弘表示，奧庫斯第二支柱表面上是高新技術分享，實質上帶有軍事意圖。儘管美國的如意算盤打得很好，但能否得逞，存在很大變數，例如像韓國這樣與中國貿易聯繫緊密的國家，不會不顧代價、盲目加入，將自己放在中國的對立面。澳大利亞也不會貿然重蹈與中國交惡的覆轍，當前扮演強硬角色的英國也難以實質性捲入亞太事務。韓聯社日前援引分析人士的話指出，若韓方決定加入奧庫斯第二支柱，恐怕會面臨諸多外交問題。由於奧庫斯被認爲是帶有牽制中國色彩的軍事同盟，因此就奧庫斯相關事宜作決策時，韓方不能不考慮對華關係。奧庫斯及其第二支柱是否立得住，還受美國國內政治的影響。據法國國際廣播電臺報道，美英澳三國都擔心，如果在今年的美國大選中，美國前總統特朗普獲勝，那華盛頓可能退出或廢除奧庫斯協議。劉暢表示，美國很多共和黨人對奧庫斯第一支柱中的合作表示了反對，“未來奧庫斯第二支柱是否立得住，主要看美國的號召力和日本等盟友的順從度”。劉暢認爲，奧庫斯第二支柱如擴員，相關跨國技術封鎖會對我國產生不利影響。不過，歸根結底，中國的科技進步還得自主可控，要依照新質生產力的要求繼續苦幹，突破封鎖的鑰匙在我們自己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