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導體反腐風暴：折斷的點金魔棒

鋒靂 時浩

近日，華芯投資管理有限責任公司原總監杜洋、投資三部副總經理楊征帆涉嫌違法，投資二部原總經理劉洋涉嫌違法，正式接受調查。

華芯投資是國家集成電路產業投資基金（大基金）股份有限公司的管理人。圍繞大基金，近期已經有一系列高管落馬。

此前，7月15日華芯投資原總裁路軍，已被帶走調查，同期大基金的子基金南山鴻泰的管理方代表王文忠也被帶走。隨後，國家集成電路產業投資基金（大基金）的總經理丁文武涉嫌嚴重違紀違法接受調查。

除上述大基金直接相關人士，7月16日紫光集團前董事長趙偉國、前聯席總裁刁石京以及北京紫光科技服務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李祿媛亦被帶走。

7月26日，擬上市公司思爾芯和保薦人中國國際金融股份有限公司分別向上交所發文，申請撤回IPO文件。

隨着相關人物的落馬，一系列隱秘交易也將浮出水面。

撤回IPO的思爾芯

國家集成電路產業投資基金簡稱大基金，分爲兩期募資，一期金額1387.2億元，二期2041.5億元。大基金還是元禾璞華、武嶽峰基金、中芯聚源等衆多半導體投資基金的母基金。此外，大基金還通過持股芯鑫租賃（路軍2015-2018年任董事長），爲企業間接提供債權融資。

本輪風暴並非無跡可尋。2021年9月起，國家審計署陸續對大基金、大基金被投企業、參投的股權基金和融資租賃公司進行審計，審計持續數月，限時要求管理層回答問題，查詢大基金的資金款項用途，涉及包括丁文武、路軍等大基金管理層在內的溝通互動；同年11月，華芯投資原副總裁高松濤涉嫌嚴重違法。

在2019年12月證監會發布的行政處罰文書中，高松濤已經卷入匯頂科技內幕交易。根據披露，2017年10月匯頂科技6名原始股東即將獲准解禁，爲避免股價波動，匯頂科技找到華芯投資溝通由大基金受讓6.65%減持股份，高松濤全程參與該事項的籌劃、決策、執行。

除被投企業，大基金投資的市場化基金同樣受到影響，路軍被帶走的當天，鴻泰基金的合夥人王文忠亦被帶走。

鴻泰基金是深圳南山鴻泰股權投資基金合夥企業（南山鴻泰）基金管理人，標的企業曾投資萬魔聲學、傳音控股、江波龍等企業。

股權結構顯示，深圳南山鴻泰成立於2016年8月，大基金出資是其第一大股東，出資7億元持股43.75%；深圳市引導基金出資4億元，持股25%爲第二大股東；深圳國資委旗下匯通金控、紫光集團下屬紫光科技也有參股。作爲管理人，鴻泰基金方面，黃學良、王文忠、深圳市厚望投資管理有限公司持有主要股權。

大基金並未向鴻泰基金直接派駐管理人員，據瞭解，路軍與王文忠是同學關係，曾於國家開發銀行共事，根據媒體報道，路軍會將其看好但職能範圍外的項目介紹給國開金融內其他團隊，王文忠則負責後續項目跟進落地。

在王文忠被帶走調查期間，7月26日，擬上市公司思爾芯和保薦人中國國際金融股份有限公司分別向上交所發文，申請撤回IPO文件。

根據規定，上交所終止科創板上市的審覈。招股說明書顯示，思爾芯業務主要覆蓋原型驗證、硬件仿真器、EDA工具及仿真驗證雲系統，是業內領先的EDA解決方案專家，合作企業包括索尼、英特爾、紫光、豪威、寒武紀等500餘家。

值得注意的是，思爾芯法人黃學良正是鴻泰基金董事長，股東構成上，這家公司出資人包括上海國資委旗下臨港智兆、大基金旗下芯鑫租賃背書的中青芯鑫、上海半導體裝備材料產業投資基金合夥企業、張江火炬、密爾克衛等。

孵化樣本：萬業企業

另外，本次被帶走的楊征帆，所處的華芯投資三部，曾先後投資了滬硅產業、長川科技、中微公司、北方華創、萬業企業、雅克科技等上市公司，其本人也於相關公司擔任決策高層。

楊征帆與其的華芯投資三部所孵化的萬業企業，堪稱一家神奇的轉型樣本。

萬業企業，成立於1991年10月，在2018年以前只能算得上二線房企，主要從事地產開發與銷售業務。因行業發展遭遇瓶頸，2015年起公司實控人朱旭東計劃向科技企業轉型。2017年4月，萬業企業以10億元認購首期上海半導體裝備材料產業投資基金，持有相關基金19.80%股權，與大基金並列第一大股東。隨後開始了翻天覆地的轉變。

2018年7月，萬業企業原股東以12元/股價格向大基金轉讓7%股份，金額合計6.77億元，同月，萬業企業擬以9.7億元收購半導體注入機企業凱世通100%股權，其中以現金方式收購凱世通51%股權，以發行股份的方式收購其剩餘49%的股權，此後，公司調整收購方案，收購價格由9.7億元降至3.98億元，並取消了與交易對方的業績對賭和業績承諾。

離子注入是芯片製造中最爲核心工藝之一，低能大束流離子注入機更是半導體制造中最爲核心設備，開發難度僅次於光刻機。在大基金幫助下，萬業企業不僅以更低的價格、更寬鬆的條件獲得了凱世通股份，實現了發展轉型，同時在收購金額上，扣除成本後還有接近3億元結餘。

大基金帶給萬業企業的遠不止資金上的支持，通過上海半導體裝備材料產業投資基金，萬業企業投資了精測電子、上海御渡、翱捷科技等多家科技企業，完成了對光刻機核心零部件、半導體檢測設備、測試機等核心設備的覆蓋。

在地產行業走遇冷的2021年，萬業企業半導體業務帶動公司全年業績逆勢增長，利潤由此前3.15億增長至3.77億，其中集成電路板塊業務收入超2億，同比增幅800%。另外，在年度報告中，公司披露2022一季度累計新增集成電路設備在手訂單超過6.80億。

2021年9月、2022年4月，大基金兩度減持萬業科技股票，減持比例均爲1%，按減持期股價均值26.34元，18.49元計算，合計套現金額約爲4.3億元，減持同時大基金聯合上海半導體裝備材料產業投資基金合夥企業向萬業企業參股子公司浙江鐠芯進行增資3.9億，變相將套現金額投回了上市公司。

大基金投資萬業企業可謂賺的盆滿鉢滿，以萬業企業8月8日29.23元/股收盤價計算，減持後大基金依然持有4855.88萬股，扣除成本及分紅後淨賺8.5億，此外公司還有近4億間接投資浙江鐠芯，從投資收益來看，即使未來浙江鐠芯破產全部資產清零，大基金依然可以實現超過6成比例的投資淨回報。

當然，大基金在科技行業的造星遠不止萬業企業一家代表廠商。在成立最初的2014年，大基金就爲長電科技提供了近3億美元的資金支持，用以收購新加坡封測企業星科金朋（全部收購價7.8億美元），彼時後者體量約爲長電科技2倍，在幫助其完成蛇吞象併購後，長電科技一躍成爲全球前三的半導體封裝廠商，公司股價也由當年末不足4元一路上最高上漲至39.57元/股，市值增長10倍。

自2014年9月成立以來，大基金以直接和間接的股權、債權等投資形式，扶持了華虹半導體、長江存儲、長電科技、北方華創、萬業企業等一大批半導體產業鏈相關公司，截至2022年8月，其持股的公司僅上市企業就達到34家。

落馬的高管，退出IPO的思爾芯，神奇轉型的房企，背後的故事纔剛剛開始。

大基金投資的部分企業（見下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