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暴的英雄與惡毒的受難者

(圖/路透)

突如其來的以巴衝突讓誰操碎了心?答案是企圖與以色列恢復正常關係的中東國家、美國、歐洲、烏克蘭。臺灣該如何看待這場「永遠的戰爭」?

哈瑪斯的「自殺式攻擊」,是爲了防止在美國促成阿拉伯世界與以色列和解的趨勢下,巴勒斯坦問題被邊緣化的危機。美國全球影響力衰退,既想逐步自中東撤出,又想在此地區維持一定的政治分量,所以企圖繞過巴勒斯坦問題,強推「亞伯拉罕決議」促成沙以和解,此舉讓約旦河以西的巴勒斯坦人充滿生存危機感,而解決危機感最直覺的途徑就是開戰。簡言之,這是又一例美國霸權所催生出來的戰爭。

站在道德高度看,巴勒斯坦與以色列到底誰欺負誰?歷史給出的答案清晰而明確,以色列是施暴者,巴勒斯坦是受難者。然而,以色列長久以來受到美歐的支援與袒護,輿論敘事中的猶太人,是自古以來就充滿受難經歷的民族,必須強調,猶太人掌握了極多的影視新聞媒體,不斷販賣受難故事,因此,以色列好似天生就佔據道德高度,無論他們對鄰居的行爲有多惡劣殘暴。

受難者敘事與英雄敘事往往是同一種敘事,只要是被迫還手,再惡劣的手段也被認可爲英雄事蹟。站在不同立場,哈瑪斯與以色列雙方都既是英雄,也是受難者。這種「雙軌同源」的敘事,其實是發給施暴者許可證,好像只要披上受難者外衣,對身形巨大的敵人就可盡情挑釁,對身形嬌小的敵人就可花式踐踏。

10月8日,紐約時代廣場有兩場針鋒相對的集會,挺巴勒斯坦團體高呼:我們的英勇抵抗繼續證明,當我們的人民遭受殖民、殘酷和種族清洗時,我們絕不會袖手旁觀……我們維護我國人民反抗殖民主義和帝國主義的權利,並以任何必要手段討回我們土地的權利。這番慷慨激昂的言詞觸怒了對街挺以色列的團體,也觸怒了典型的白人精英。

精英指控的「挺巴」對象,遠不止於阿拉伯裔美國人,還包含更多的左翼青年白人,「覺醒青年」的千禧世代族羣。此一族羣早將不少民主黨人送上了國會議員寶座,是美國當前流行的「文化戰爭」左翼主力。

換言之,在道德層面,美國反左翼人士也爲以巴衝突操碎了心,他們的焦慮更深層,因爲美國年輕人已擺脫了傳統「猶太受難者」敘事,且毫不猶豫地站在對立面。

左翼掀起的文化戰爭,思想基礎來自於多元文化,包含多元種族平等,性別平等,語言平等,宗教平等種種面向,對傳統價值進行徹底的解構,否定與毀壞。這就是當前美國的世代鴻溝,思想鴻溝。因此,在許多覺醒青年的認知裡,美國是壞蛋,第三世界是好人,而長期佔據文化主流地位的猶太人,自然就是該被打倒的對象,巴勒斯坦人則是亟待拯救的受難者。新文化選擇的產生,往往來自舊文化的壓迫,因此要說誰是兩位一體的「受難者與英雄」,左翼會舉手,被動反擊的右翼也會舉手。

西方這次表現不像對俄羅斯那般決絕,原因除了不希望事態擴大,也是因爲哈瑪斯與以色列實力的懸殊差距。手握來自西方的「施暴許可證」,以色列在中東留下了太多仇恨,讓自己陷入永遠的戰爭。從當前的危機與西方敘事的轉變,顯示猶太人的受難者形象已經耗盡,英雄敘事更是無從說起。

這也是告誡小國,不要以爲自己手上有什麼挑釁許可證或歧視許可證,可以對身形較大的鄰居盡情仇恨與詆譭,當個「惡毒的受難者」或「殘暴的英雄」,都是自陷危境的愚行,和平並非建立在虛假雙標的敘事上,戰爭纔是。(作者爲自由撰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