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意料的阿根廷總統選舉：138%通膨下，經濟部長仍贏得第一輪投票
馬薩的競選海報。 圖／法新社
【2023. 10. 23 阿根廷】
出乎意料的阿根廷總統選舉：138%通膨下，經濟部長仍贏得第一輪投票
「阿根廷從來沒有經歷這麼嚴重的兩極分化...」阿根廷10月22日進行總統選舉的第一輪投票，原先外界預期會由右翼候選人米雷伊（Javier Milei）拿下最高得票——選前米雷伊民調一直領先，然而第一輪投票之後，現任經濟部長馬薩（Sergio Massa）拿下36.3%選票居冠，力壓米雷伊的30.2%得票。出乎預料的結果，使深受通膨與經濟惡化之苦的阿根廷，其未來更加不可預料——米雷伊的政治經歷僅有擔任2年國會議員，他喊出「用美元取代披索」的激進經濟策略吸引大批支持者；然而馬薩的勝利，顯示仍有衆多阿根廷人對米雷伊感到不安，而現任政府所信奉的裴隆主義，儘管國家經濟受挫，卻仍被視爲相對穩定的選擇。兩位候選人的政策路線差異巨大，最終阿根廷的未來走向，將在11月19日的第二輪選舉決定。
米雷伊和其創立的「自由前進黨」（La Libertad Avanza）在阿根廷8月決定參選資格的初選，以30.04%得票率，小幅領先其他政黨獲得第一，其後米雷伊在競選過程中的民調始終居冠，他以激進經濟政策和強烈的個人形象快速吸引了大量的支持者——米雷伊本是一名經濟學者，曾任職匯豐銀行、國家智庫等等，也在阿根廷國內外的大學教課，從政經歷僅有擔任2年衆議院議員（2021年當選），以近乎政治素人之姿參選引起旋風。
如今的阿根廷，經歷14個月不斷惡化的經濟狀況，節節高升的通膨率在2023年9月相較去年同期，已經飆升至138%，阿根廷Torcuato Di Tella大學更推估2023年上半年的全國貧窮率將達43%，如今阿根廷是國際貨幣組織（IMF）的全球最大單一債務國，積欠金額高達460億美元。
現任阿根廷經濟部長馬薩在第一輪總統大選投票中，拿下36.3%選票居冠。 圖／歐新社
馬薩的支持者。 圖／美聯社
此外阿根廷貨幣披索匯率暴跌，其外匯存底也隨之耗盡；由於披索的雪崩式下跌，阿根廷民衆早已轉向使用和儲蓄美金，不願意將持續下跌的披索留在手上，即使裴隆主義的現任政府限制兌換美元的金額，亦只是讓民衆轉往黑市——同樣的，即使政府出手控制匯率，但黑市的美元匯率早已是官方匯率的數倍。
在經濟困境下趁勢崛起的米雷伊，喊出了「經濟美元化」，他直接說披索是屎（excrement），主張要用美元來取代披索成爲阿根廷官方貨幣、以及廢除央行、削減阿根廷政府開支至GDP的15%、把阿根廷中央政府部會從18個砍到8個，要關掉體育部、文化部和婦女部、整並衛生部和教育部來縮小政府規模等。
米雷伊的橫空出世，宛如阿根廷民衆對菁英階層和政府不滿的反彈，他所傳達給民衆的訊息很簡單：左翼和右翼政客、加上官僚組成的統治階級，以腐敗和嚇人的高通膨毀了這個國家，而挽救阿根廷的方式是大砍政府規模、廢除披索改用美元；米雷伊本人也在造勢活動中高舉電鋸，象徵他要「砍掉」臃腫的政府組織，以及舉着大張的美鈔道具。
而米雷伊的外型也具強烈個人風格——被稱爲「阿根廷川普」的他頂着一頭亂髮、身穿皮衣、大喊「自由」口號；一反傳統的街頭蹲點宣傳，米雷伊的選戰策略以TikTok空軍爲主，還有他多番語出驚人，除了批評披索外，他也支持人體器官販賣合法化、攻擊阿根廷出身的教宗方濟各（Pope Francis）是「宣揚共產主義的耶穌會士」、「地球上的邪惡代表」，質疑阿根廷骯髒戰爭期間的3萬失蹤人數是誇大，宣稱實際數字是8,753人，還有他的寵物是一隻複製犬，種種言論和舉動使他屢屢攻佔阿根廷媒體報導版面。
米雷伊在造勢活動中高舉電鋸，象徵他要「砍掉」臃腫的政府組織。 圖／美聯社
米雷伊在布宜諾斯艾利斯投票。 圖／美聯社
原本米雷伊的民調自初選後一路領先，外界普遍預期米雷伊將會勝選下一任的阿根廷總統，自詡無政府資本主義者的米雷伊強調自己相信不受約束的自由市場、不受限制的自由貿易，並將優先考慮私有財產和個人自由，他的激進、乃至具攻擊性的言論，還有在政治上幾乎空白的資歷，讓外界難以解讀他若當選，未來阿根廷政府的執政方針爲何，而他的團隊也多是來自學術界或私人公司，更讓可能的米雷伊政府充滿不可預測性。
米雷伊的競選承諾當中也充滿矛盾，例如他誓言裁撤阿根廷政府部門來減少政府開支，但又表示會將原本任職被砍部會的公務員重新分配安置而不是解僱，這就引發外界對於他在人事開支未減的情況下，究竟要怎麼把政府支出驟降到GDP的15%；還有他主張削減能源補貼，但又表示「不會直接影響阿根廷人的荷包」。由於不可預測性和政策矛盾，《金融時報》就引述阿根廷外交官和其他觀察家，擔憂米雷伊若是領導政府，將出現制度危機，甚至米雷伊可能在一年內就引發混亂而成爲短命總統。
10月22日的投票結果則出乎各界預料，現任經濟部長馬薩以36.3%得票勝出排名第一，米雷伊拿下30.2%得票居次，另外中右翼的反對黨候選人、前安全部長布爾裡奇（Patricia Bullrich）則得票23.8%。由於阿根廷選制規定，若無候選人在第一輪投票獲得45%選票、或是得票40%並勝過其他候選人10%，便須由得票最高的兩人進入第二輪選舉，因此米雷伊和馬薩將在11月19日進行決選；兩人的政策路線南轅北轍，阿根廷的未來路線更加撲朔迷離。
馬薩是強調民族主義、中央集權的裴隆主義政黨「復興陣線」（Frente Renovador）領袖，2023年以來他以強力的貨幣干預、祭出約GDP的2%的救濟和減稅措施，試圖抑遏阿根廷經濟頹勢，卻擋不住節節惡化；在8月初選，復興陣線得票僅排第三。馬薩的競選承諾也是要穩定經濟，只是本身就是現任經濟部長的他，是否能夠說服大衆？答案或許仍是肯定的，因除了馬薩得票第一之外，在擁有阿根廷全國三分之一人口的布宜諾斯艾利斯州的州長選舉，也是由裴隆主義政黨候選人勝出。
在造勢活動中高舉美鈔道具的米雷伊。 圖／路透社
馬薩的競選海報。 圖／法新社
裴隆主義已主導阿根廷長達約40年，雖然有批評者將國家經濟慘況歸咎政府的裴隆主義路線，但相較米雷伊的激進和不可預測，似乎仍有許多選民認爲馬薩是相對安全的選擇，也有人擔憂馬薩若敗選，改變的政府政策將讓火車、公車等公共事業票價大漲。一名接受《路透社》訪問的61歲選民古鐵雷斯（Carlos Gutierrez）就表示：
「只有裴隆主義能讓我們最貧窮的人，可以比較容易維持基本生活。」
投票結果也顯示阿根廷社會的極度分化，22歲的學生梅爾卡多（Nicolas Mercado）就表態支持米雷伊，他說：
「他是唯一一個瞭解這個國家的局勢，並知道如何拯救這個國家的人。」
72歲選民蒙託（Silvia Monto）則直指：
「我們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此嚴重的兩極分化。」
37歲的布宜諾斯艾利斯家庭主婦德齊利奧（Silvana Dezilio）更悲觀認爲，無論誰獲勝，都很難看到積極的結果，她說：
馬薩的競選海報。 圖／法新社
文／賴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