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位”出圈，贏在2%？｜對話奇喜工作室賈智棋
作者/胖虎
編輯/一夏
最近，愛奇藝迷霧劇場《錯位》大結局，顧己鳴入獄，從窩囊廢賽道轉向變態賽道這條路，被佟大爲給走通了。
佟大爲飾演的贅婿顧己鳴，爲了小說能出版，傍上出版社大小姐，忍氣吞聲“爬車窗”和“泡菜配紅酒”的經典橋段，熱度高漲。
“但我覺得他不是窩囊”，《錯位》製片人、愛奇藝奇喜工作室負責人賈智棋告訴桃叨叨：“起碼他對蘇真真不是窩囊。這個女人幫過他，他心存感激、愧疚。他不是一個天生的壞人，只是處在一個不屬於他的位置上，所以我們叫錯位嘛。”
回憶這個項目的孵化過程，她說，自己有一次和迷霧劇場總負責人、愛奇藝高級副總裁戴瑩討論，兩人一致覺得，佟大爲沒有演過這種偏“反派”的角色，如果他來演，能讓追劇的女孩們更加深刻牢記住，“你身邊一個看起來很善良的男人，不一定是你想的那樣。”一想到這裡，她形容，兩個人當時就狂笑不止。
△戴瑩與賈智棋在《錯位》看片會
賈智棋身上有種渾然天成的幽默感，又帶着一些北方女人的颯爽和雷厲風行，劇組是她長大的地方，她也很擅長用一些生活化的東西去解構深刻，簡潔且有力。
在愛奇藝做劇多年，她的作品高產且帶勁，《錯位》直擊人性，《不可告人》是拳拳到肉的爽劇，未來她還會孵化《關於唐醫生的一切2》。她像大家長一樣帶着奇喜的年輕人往前衝，不想做“速食”，堅持要做經得起時代考驗的作品。
人性幽微之處，在2%定律
《錯位》以“小說殺人”爲引，一場與小說情節相對應的“雨夜謀殺案”，牽扯出另一樁“鳳凰男謀殺舊愛”的隱藏案件。
相比於燒腦的推理，劇中人物的前後反轉，在極致人性考驗下做出的選擇，“小鎮男青年”“低成本求愛高手段上位”“泡菜配紅酒難嚥的是生活”“可疑的是案件可怕的是人性”等與現實呼應引發的思考，是《錯位》能夠出圈的關鍵。
賈智棋也將人性視爲《錯位》的核心看點，她用“命運共同體”這個詞來形容這部劇，即人羣普遍共享和共通的情感、觀念，比如共同的目標，共同的唾棄。
相比於喊口號式地揭露主旨，《錯位》選擇用細緻入微的角色說話。
佟大爲飾演的顧己鳴，從窮酸作家靠抄襲翻身，再到豪門贅婿，他最初遇到的冷眼嘲笑，和後期他的隱忍伏低做小，全都在碾壓着他的自尊，可恨又可憐。“他代表掙扎”，賈智棋說，“每個人活着都在掙扎，小時候考學，長大後找工作，買房子，成家立業，不管解脫與否，都是一種掙扎。掙扎就是擺脫過去的殼子。”
對女性角色的塑造，也是這部劇的重點。
三個主要的女性，因工作疏忽家庭的姜光明，倔犟驕傲控制慾強的大小姐蘇真真，出身悲慘爲愛癡狂的孤女江娜，都面臨着來自生活、伴侶、人性的重重考驗。
馬伊琍飾演的女警姜光明沉穩、機智，是所有人中最平穩、不戲劇化的角色，會擔心觀衆覺得“平”嗎？
賈智棋不那麼想，她覺得姜光明如流水般的生活，代表的是每一個普通的觀衆。人們日常聊八卦，“不管蘇真真還是江娜，人們說，誒那個人怎麼怎麼樣，這些戲劇性的人更接近故事。但姜光明是我們自己，她更接近現代女性的實際現狀。”
同爲工作狂，賈智棋非常理解姜光明在家庭事業間的不易。
姜光明要解決的母題是“自我”，從發現丈夫出軌想離婚、到因爲懷孕猶豫，再到決定離婚，她的心路歷程，也代表着女性掙脫慣例桎梏的時刻。
天之驕女蘇真真，車禍後未婚夫只願“維持表面的體面”。在體會到跌入凡塵的滋味後，她決定捧顧己鳴當小說家：“既然我不能變成優秀的人，那我就把我愛的人變成優秀的人。”很難說蘇真真有多愛顧己鳴，很多人點評她最愛的是自己。
面對伴侶不堪的秘密，江娜的選擇與蘇真真截然相反。江娜可以爲愛人付出一切、不圖回報，但她無法容忍愛人的人格瑕疵，最終將自己和顧己鳴逼上絕路。
這個角色代表了真善美，她是純粹的，她的隕落是悲慘的、令人唏噓的。用賈智棋的話說，她希望這個角色可以給大家敲響警鐘，希望女生們要不斷打開自己的認知，愛情是保護不了自己的，要對危險有敏銳度，對如何愛人更冷靜、更智慧。
《錯位》的人物都不是臉譜式、符號化的，都是有“灰度”的。有可恨也有可憐，有聰慧也有愚蠢，有強大也有卑微，觸及的都是人性中讓人琢磨不透的幽微之處。
就像蘇真真與顧己鳴探討“抄襲”時，提出“2%理論”說服顧己鳴——一杯橙汁裡滴入2%的可樂，它還是一杯橙汁。蘇真真想表達一點污漬並不影響一個人的全部，但賈智棋問：“如果你滴入的是毒藥呢？是鹹鹽呢？那味道就不一樣了”。
正是加入的這2%的不同，讓《錯位》中的人物不是非黑即白的100%的好人或壞人，他們在100%中摻入了2%的雜質，環境所迫也好，命運不公也罷，有些雜質不改純善的底色，有些雜質則是致命毒藥，讓顧己鳴這種原本的好人走入歧途，這正是現實中最戲謔、悲慘的地方。
在迷霧劇場，我們不做方便麪
《錯位》播出後，在各榜單高居榜首，足以證明奇喜工作室對觀衆審美的把握。
在《錯位》之前，奇喜已經打造了《民國奇探》《關於唐醫生的一切》《八角亭謎霧》《不可告人》等一系列兼具質量和討論度的作品。
身爲製片人，賈智棋非常重視劇本和前期工作，她稱“雖然我不會做飯，但我覺得做飯之前的備料過程很關鍵。”高端的美食往往源於最簡單的食材，劇本就是最重要的食材。奇喜的項目通常前期準備時間很長，劇本打磨十幾遍也不爲過。
有時候，在定了演員和拍攝地後，還會不斷調整優化，保證整個劇集的統一貼合。
每天遞到賈智棋面前的劇本源源不斷，如何選擇？她表示，只能和工作室的責編們逐字研讀劇本，沒啥捷徑。市場風雲變幻、觀衆審美也如此，但她覺得不要過度追求當下的時效性，更要關注“一個時代下誕生的人性的光環、人物的命運”。尖銳的話題雖有一時的討論度，正如同矛和盾，總有你看不到的另一面。
在選擇合作伙伴時，賈智棋最看重片方的創作心態。希望對方的所有視角和核心都能站在項目上，認認真真做事，踏踏實實做劇本，“只要是對項目好的，對項目是真愛的，我都可以合作”。片方就像“媽媽”一樣，要非常愛項目，至於這個團隊本身是否有許多經驗，是否此前合作過，是否是熟悉的人，沒那麼重要。
只要劇本打磨好了，後續的拍攝大家都很有經驗了，不存在特別難的事。
賈智棋每次去劇場探班，也不會太乾涉或在現場指揮太多，她都是直接去看樣片，“不停地看樣片，沒剪輯的原素材也都會看。”不僅她本人如此，她工作室的小夥伴，普遍風格也是有活力、有幹勁，經常半夜兩點還在給賈智棋發信息。
以《錯位》爲例，賈智棋告訴桃叨叨，每一集片尾保留的固定懸念橋段受到了好評，就是她的執行製作人周婕妤提出的。她還會把每一集的高光點、重點臺詞，會引起觀衆討論的話題點，全部拉一個Excel表，整個團隊一起討論。在後期製作、運營推廣時，也會更濃墨重彩地呈現，“實際上這些話題，也是現在每天掛在熱搜上的那些。”
賈智棋將愛奇藝的迷霧劇場形容爲“超市”，我們很好奇，奇喜工作室扮演着什麼角色呢？“我希望給迷霧劇場貢獻一些很特別的產品吧，只要不是方便麪就行。”
能經受住速食信息的洗刷，在時代洪流中給人性以震顫，是他們最願意深耕的。
仗劍走天涯，熱愛是第一位的
豪爽幹練、直指核心，不拖泥帶水，是賈智棋和團隊的一大特色。
採訪過程，她和我們談笑風生、金句頻出。
等結束時，手機裡上百條信息殺出來，聽說採訪期間出現了棘手問題，她問同事：“解決了嗎？”“解決了。”工作室的小夥伴如她般冷靜、高效。
這樣的工作節奏和強度，她早已習以爲常。
灑脫爽快、真性情的個性，讓她能很快和年輕人打成一片。工作室羣裡最熱乎的諧音梗表情包，她會第一時間用起來；平時工作很忙，回家後她會換上卡通睡衣，她提起姜光明在家裡這麼穿就極其合理，“再要強的人，家裡終歸是一個柔軟的、讓人放鬆的地方，是可以包容和釋放你的童趣的”；平時要是生氣了，工作室的同學們還會稱她爲“智棋妹妹”來哄她，“這是她們的殺手鐗（笑）”。
比起老闆和上下級的關係，她形容整個團隊更像家人。
疫情期間，有些同事沒法回老家過年，她直接把大家接到自己家裡過三十，“一個人一個菜，大家自己來做，因爲我不會（笑）”。
這樣的工作室氛圍，更像是延續自制片廠時代前輩對後輩的關照。
她與父親一樣，最初在內蒙古電影製片廠工作。那時都是師傅帶徒弟，讓你幹什麼就幹什麼——“你得到經驗的速度會非常快，完成度也會非常好，師徒關係是很少有風險的，年輕人能迅速接觸並吸收老製片人的核心能力”。
現在影視圈的年輕人，總夢想着仗劍走天涯，可能會走彎路，但他們得到的經驗很真實，只是成熟的時間會相對長一些。她喜歡從年輕人身上感受一切新鮮的信息，對他們的期待也高：“希望我帶出來的人，都能成爲獨當一面的優秀製片人。”
我們好奇她自己是如何保持高能量、並持之以恆地創作新項目的，她笑着告訴叨叨，這些早已刻入她的DNA：“我是在電影廠長大的孩子，我註定要幹這件事，愛與不愛都得幹。只不過我們處女座，既然幹就得幹好。”
很快，他們的新項目《小夫妻》，要在央視播出。
此外，她手上還在孵化《關於唐醫生的一切2》。這是愛奇藝的自有IP，當時的播出效果很好。我們問她什麼項目可以做續集，她給我們分享了一個很細緻的故事。
在《關於唐醫生的一切》中，劇中人物王雪純因爲兩次錯失心臟捐贈而離世，讓許多觀衆淚崩。有網友在微博上發文，稱看到那段劇情後心裡難受，特意申請成爲了器官捐贈志願者。緊接着第二天，又有觀衆曬出了自己的器官捐贈卡。“作爲一個文藝工作者，最好的評價也莫過於此了，能得到這樣的支持我非常欣慰。”
數據顯示，在這部劇播出後，當年的醫療招生情況都更好了。“我覺得這類劇是要做2的，它是有意義的”。醫療只是一扇門，門後面是人間百態。“只要有好的劇本，好的故事，我們都會認真深挖的”。
2024年，在連續做出《不可告人》《錯位》《小夫妻》後，要處理的事情，依舊多到“爆“。她一直沒空休息，戴瑩跟她說：“支持你休假，下個月開機我多批你兩天假”。她隱約覺得，她的假期有可能會在劇組過，畢竟以前也發生過。
“劇組對你來說是一個治癒的地方嗎？”叨叨問。
她告訴我們：“那是我的舒適圈，我在劇組長大，我會感到很安全。”
○ 記 者○
視覺| 蛋蛋
運營 | 曉滿、杜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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