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人看臺灣》基隆與九份

基隆港口所看到的景像似乎也和侯導20世紀末的電影裡的場景一模一樣,幾十年來,這座城市都沒什麼變化,時間好像在那裡凝固了。(作者提供)

基隆和九份,兩座相望的悲情城市。

在不同的時期走訪了這兩座城,基隆是海港,九份是山城,兩地風格迥然不同,硬要挑一個兩地的共同點就是潮溼多雨。

一週前,從基隆港眺望遠處嵌在山腰裡隱約密佈的紅房子山城,還在懷疑是否是九份。直到一週後,從九份山上俯瞰到基隆外海的船隻,才確定我此刻處於上次所看到的地點。

兩地隔基隆海相望,山城華燈初上,潮水沖刷海岸,日日夜夜,年復一年。

最初想去兩座城的意念都起源於侯導侯孝賢,基隆有《千禧曼波》的中山陸橋,九份有《悲情城市》的山城。說起侯孝賢,記得一四年發過一條關於最好的時光的說說,一位好友問我「是看過侯孝賢電影的感慨嗎?」就此,開啓了我對這位導演的認識。

每週三有一段空檔時間在臺大,前段時間的空擋我就在臺大圖書館讀臺灣史,持續了四五週,前不久終於看完。

其實看了臺灣歷史,很心疼這個小島。這座島嶼,很容易和悲情二字掛鉤起來,在《悲情城市》拍攝之前,臺灣島上本地人的命運,從來沒有能夠掌握在自己手中。從西班牙人,到荷蘭人,到清政府,再到日本、國民黨的統治。不外乎,只是一個又一個統治者的更替。似乎每一次更迭都是臺灣命運的一次新的開始,卻往往都是一段悲情的開始。

說實話,我一直很難看懂侯導的影片,只會看畫面看臺詞。記得第一次看《悲情城市》看了十分鐘左右就關了,整個片子閩南語爲主,還夾雜着日語、上海話、廣東話、普通話各種語言,反映着民族、歷史、政治……

他的太多電影和臺灣歷史相關,有人說「他用影像記錄了半個多世紀的臺灣社會。」

詹宏志在回顧《悲情城市》創作初衷的時候提及:讓〔侯孝賢〕有《悲情城市》這個故事的起點就是基隆港,就是基隆外海船隻進港、火車同時進站的那個感覺,船鳴汽笛交錯,同時進來,天又下着雨,那個港灣的景觀……,這是獨一無二的景觀。他要的是從「這個地方」開始說這個故事,這是導演的「vision」,一個視覺創作者,他有很多故事是從一個視覺的前題出發的。

《悲情城市》的故事起點就是基隆,而後纔是九份,我也就隨着這個「悲情故事」走訪了兩個所謂的「悲情城市」。

基隆與九份,或許我會更偏愛基隆,那種沒有理由不言而喻的偏愛。有人評價它其貌不揚,雖然是開發較早的港口,卻不如臺北輝煌,也不比高雄壯闊。基隆曾是臺灣北部重要的國際商港,也曾名列世界第七大貨櫃港。隨着腹地狹小、大型港口興起等等原因,基隆港也慢慢沒落。

從我下臺鐵看見基隆第一眼開始,似乎是八九十年代的畫面感,房頂、牆面、街道有着像似時間太久後留下的青苔或黑漬。

吳念真《悲情城市》的劇本里寫到:「畫面慢慢淡入,是基隆港海港大樓後的鐵道區,看得到港灣的部分。盛夏午後,西北與的濃雲正在淤積,無人的環境中,一切呈現靜止狀態,唯獨港面波光粼粼。」

港口所看到的景像似乎也和侯導20世紀末的電影裡的場景一模一樣,幾十年來,這座城市都沒什麼變化,時間好像在那裡凝固了。

有人戲稱如今的基隆看上去就像是一片超大的油煙濾網,破、舊、亂。我走到基隆的海洋廣場,直到看到遠處的山上立着「KEELUNG」幾個大字,才感到這座雨港城市的一絲絲生機,這裡的風中夾雜着雨水混和着類似汽油的味道,在地人說,那是海港基隆特有的味道。

山坡、海灣、郵船、集裝箱等等把這座雨港城市擺弄得很有故事性。

「這幾年一有『北北基』(臺北、新北、基隆)合併的風聲,臺北人都會搖搖手說:『可以不要包含基隆嗎?』種種因素,加上市政府好像總是麻痹的,出了幾個讓全臺灣人當作笑柄的市長,不只是導致人口外流,也讓基隆的觀光景點距離登上國際舞臺還差一大截。」

這是廖信忠先生一五年出版的書《這就是臺灣,這纔是臺灣》裡的一段話,時隔四、五年,或許基隆又重生了一些,旅遊觀光業在慢慢發展着,潮境公園的海岸引來了不少外來遊客,廟口夜市也熙熙攘攘,也有人慕名來基隆吃一些美味的海產...

作爲重要的港口城市,或許基隆的歷史本身就像是濃縮的臺灣史,起起落落,悲情又幽憐。

九份似乎與沒落的基隆港很相似,興衰更迭。

光緒年間,因在九份發現金礦大量淘金客蜂擁而至。這裡迅速發展成約4萬人的小鎮,享有「小香港」、「亞洲金都」的美譽。然而,隨着金礦資源的枯竭,礦沒了,山空了,人散了,九份變成了百年孤獨的空中山城。直到1989年,侯孝賢的《悲情城市》,使這個人煙稀少的沒落小鎮重入世人眼中。

因爲電影渲染了一種沉鬱和悲涼的情調,已先入爲主爲我去九份的氛圍定了調。

九份是山城,像是縮小版的重慶。大概下午五六點到的九份,天色慢慢暗了下來,雲霧繚繞着那些夾雜着民國時期和日據時代特點的建築。

華燈初上後,在山城裡亂逛,迷路的機率很大,九份老街由基山街、輕便路和豎崎路組成,基山街與輕便路平行,最後交集。基山街是一條商業街,兩旁商鋪林立,各種小吃和工藝品聚集,輕便路很僻靜,就像它的名字一樣聽起來像似散步的道路,而豎崎路是條階梯路,也是最爲熱鬧的街道,電影場景的小茶館、咖啡屋、又或是歷史悠久的昇平戲院都聚集在這裡。

置身九份,人頭攢動,熙熙攘攘。人山人海中只有喧鬧、聒噪,不時聽到異國的腔調,有種不知身在何處的感覺。九份在我印象中留下了一些小浪漫的感覺,但其實印象裡最深刻的還是人流和繁華,沒有了《悲情城市》的悲情聯想,更多的聯想到了麗江古城那樣的商業化。所以我也聽出了陳綺貞在《九份的咖啡店》這首歌裡想要唱出的那種感覺。

「這裡的街道有點改變,這裡的人羣喧鬧整夜

望着朦朧的海岸線,是否還能回到從前...」

關於這個所謂的悲情城市,我並沒有什麼悲情的感覺。或許只是九份的雨霧、燈火、歷史等等爲電影《悲情城市》烘托了一種悲涼的氣氛,而電影又準確地把握了九份的這份氣質,無關悲情,也無關故事。

這就是不再悲情的「悲情城市」。(Lotu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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