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少年如何練成中國直板？聽國乒資深教練韓華細說費利克斯·勒布倫
韓華曾在突尼斯援外當教練，回國後在國乒男、女一隊和男、女二隊都任教過。2013年10月31日，時任女二隊主教練的韓華接受中國乒協的委派，來到法國乒乓球國家隊，主管男隊的訓練工作。2020年，法國青少年集訓隊來國家隊合練，韓華當時已經見過艾利克斯·勒布倫幾次，弟弟費利克斯倒是第一次見。法國青年隊的主教練把費利克斯推薦給韓華“重點關注”一下，於是韓華第一次給手拿直板的費利克斯發了多球。
“多球一發，我就感覺他的手感特別好，接球出球特別順暢，無論近臺遠臺，他都能把球給回上臺，調節能力非常強。歐洲運動員的動作並不很規範，但他們視野廣，空間感強，憑藉自己的想象力將球打上臺，費利克斯在這方面具備很強的能力。”韓華說，雖然當時費利克斯因爲年輕瘦小而力量不足，但他對乒乓球出色的理解能力讓韓華印象深刻。
▲韓華在法國國家隊執教
“在法國乒乓球的發展中，有不少中國乒乓人帶去的中國元素。”韓華細數道，1979年，郗恩庭曾在法國執教；胡玉蘭在1987年移居法國並擔任法國女隊主教練，1991年她帶領法國隊獲得了世乒賽女團季軍；1990-1996年，謝賽克擔任法國乒乓球隊主教練，1999-2001年又在法國擔任巴黎俱樂部的教練。除了這些乒乓前輩，還有一些更年輕的退役國手們選擇在法國繼續職業生涯，韓華剛到法國管理男隊訓練時，就邀請了身在法國的陳劍、林聚來法國國家隊場地訓練，後來翟超和吳家驥來到這裡共同訓練。“他們的水平比較高，來共同訓練可以帶動法國國家隊的氣氛，提升訓練水平。”
勒布倫兄弟的爸爸也在法國國家隊打過球，還在法國隊內排過7號位，他們的舅舅勒古更有名氣，兄弟兩個從小就生活在很有乒乓氛圍的家庭中，平時玩的也都是乒乓球。艾利克斯對舅舅的崇拜溢於言表，“他是一名非常出色的選手，曾排到過世界第14位”。費利克斯則這樣解釋過他們喜歡上乒乓球爲何如此理所應當，“爸爸總帶我去健身房和俱樂部，我很快就喜歡上了這項運動，總想隨時隨地地玩”。
陳劍和勒布倫兄弟的父親在一個俱樂部打球，弟弟繼哥哥之後也要開始學球了，他問過陳劍的意見，陳劍一句“打直板吧”的“無心插柳”，就真讓費利克斯拿起了直板。一開始誰也沒在意這個小朋友的打法，對於俱樂部的隊員們來說，艾利克斯和費利克斯只是跟着爸爸一起東跑西跑參加比賽、一起看球玩球的“小尾巴”。
在費利克斯還沒有想過要打出什麼好成績、只是單純對乒乓球充滿興趣的時候，他就拿着直板玩球。“他天天生活在乒乓球的環境裡，從小就和陳劍一起打直板，看的是王皓的比賽錄像，在打着玩的時候就拿着直板。最開始打球只是他的興趣，後來他的直板不但模仿了周圍打直板的教練和視頻錄像，還帶有他本身濃濃的法國味道。”2020年，韓華第一次見到費利克斯，第一次給費利克斯發了多球，讓韓華記憶猶新的是，費利克斯在知道他曾經主管過王皓後，對那次多球訓練非常重視，練得非常認真和細心。
“當時他還比較瘦小，力量也不行，青年隊的主教練囑咐我重點關注他，發了幾次多球，我覺得歐洲的年輕隊員確實有自己的特點，他們按照自己的興趣去理解乒乓球，有很多自己的想法在裡面。”當時的費利克斯也許只是玩着自己感興趣的乒乓球遊戲，但在他對面的韓華教練卻看到了很多的內容。“他的動作不是一板一眼式的規範，但他可以憑自己的想象力將球打上臺，這個能力在比賽中很重要，比賽形勢可能就被這樣的回球扭轉。”韓華說道，基本功的重要性毋庸置疑，但一定程度的創造力，讓費利克斯手上的直板變得特別了。
“我們中國隊經常說的特長突出、沒有明顯漏洞，在法國人身上可以把特長先換成特點，不能一味地模仿，失去了自己的特點。”韓華談到費利克斯的特點，首先點出的是變化多。“費利克斯的發球很多樣化，又快、變化又多。他一會兒站在中間，一會兒站在正手位，反手也能發，落點的變化也隨之變多了。費利克斯的變化讓對手摸不着規律，會給對手造成比較大的心理壓力。”韓華認爲，變化多也是法國人的特點，法國文化的特點。“沒有規律就是一種特點，從法國乒乓球上能看出法國文化，法國名將蓋亭就是出了名的打球‘不講理’；希拉打搓球，有時也會擰一板；法國運動員都有自己的特點。”
費利克斯反手擰的技術，是韓華點出的第二個特點。“他能正常地擰，還能側擰，過網的球有時候帶點側下旋轉，線路和花樣很多。咱們中國隊員好的技術，法國人也在學，還加上了自己的花樣，我認爲費利克斯反手擰的技術在歐洲選手中算不錯的。”韓華說，費利克斯最開始打球也退臺，“但後來他的主管教練告訴我，他的近臺技術加強了”。這些特點讓費利克斯的雙打打得也不錯，不但和哥哥艾利克斯配的男雙頗具威脅，和袁嘉楠的混雙配得也挺默契。
速度是韓華點出費利克斯的第三個特點。“正反手銜接都比較快，尤其是反手能力很強，這幾年隨着年齡的增長，費利克斯力量小的缺點被自然彌補了，他反手的相持能力和周旋能力都很強，在歐洲運動員中屬於比較全面的了。以前正手是他比較薄弱的環節，現在隨着他的力量增長，殺傷力也增強了，加上他的反手和變線能力，打出來的球就會讓對手很難受。”韓華總結說，費利克斯既快又協調，還很能變，發展空間很大。
有句老話是，興趣是最好的老師。“這句老話在法國乒乓球運動員身上表現得非常明顯，他們對感興趣的事情會非常執着，也很能爲這個興趣吃苦。勒布倫兄弟喜歡乒乓球，他們就不會偷懶，不會在訓練裡騙自己，他們願意付出。”韓華舉例說：“爲什麼法國運動員發球好，因爲法國隊9點開始訓練，很多運動員提前到場地自己練發球，他們愛練，也愛自己琢磨，因此發球的旋轉和落點非常豐富。”韓華接着還補充道：“不久前我看兄弟兩個在法國接受採訪時提到，他們每天堅持6小時的訓練，訓練量非常大，天才獲得好成績也離不開刻苦訓練，法國人認準了目標和方向，是非常能吃苦的。”
乒乓球打到世界大賽的水平，就打到心理了，在心理層面上，韓華認爲費利克斯具有鮮明的法國特色。“談一個運動員要談兩方面，技術和心理。乒乓球打到最後，心理因素影響很大，運動員都承受着很大的壓力，但歐洲的孩子小時候練球，家長都是鼓勵。他們輸了球當時也可能哭鼻子，但過一會兒就該做什麼做什麼，有自己調節和釋放的渠道。艾利克斯和費利克斯也是這樣成長的，他們自信心很足。當然法國隊員因爲自信心太足也吃過虧，但在合理的範圍內時，自信能給他們非常積極的影響。從2020年兩兄弟被大家認識到現在，他們成長得非常快，他們喜歡被關注，他們越打比賽越有信心，即使輸了球，也不會覺得‘我不如你’，下一次碰上依然有信心能贏你。”韓華笑着說：“在法國人的概念裡，他們永遠輸不了，所以總有法國運動員能創造奇蹟。”
▲蘇州世乒賽上，韓華和孔令輝爲中法跨協會混雙組合陳夢/萊貝鬆做場外指導。
韓華來到法國後，第一份合同簽到里約奧運會，接着續約到了東京奧運會，之後因爲身體原因，韓華沒有選擇繼續合約。今年的巴黎奧運會，韓華將以一位觀衆的身份關注國乒和法國隊。
“在未來幾年裡，法國隊應該都會是一支實力很強的隊伍。巴黎奧運會，將是法國隊展現他們實力的舞臺。費利克斯和袁嘉楠的混雙成績不錯，和艾利克斯的雙打也有特點，兄弟兩個的單打也具有競爭力。艾利克斯的特點是身體強壯，實力比較厚實，相持能力強，正手也不錯。但哥哥的路子比較正，弟弟則更多變，速度也更快。巴黎奧運會，法國隊主場作戰，他們肯定想在自己的國家獲得奧運獎牌，可別小瞧了他們。”
本文節選自《乒乓世界》2024年第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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