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律賓大選多重宇宙:你願意給獨裁者之子一次民主機會嗎?
2018 年 9 月 21 日是馬可仕宣佈戒嚴 46 週年,社運份子爲此畫上獨裁者肖像。若將最左和最右的兩段連結起來即是前獨裁總統馬可仕;若將之分開,則是左起被指控貪污的前總統雅羅育、發動毒品戰爭的杜特蒂、以及前獨裁者之子小馬可仕。而小馬可仕如今崛起,許多當地人權組織和媒體分析都認爲很大程度上也歸功於其家族動員龐大的宣傳資源。 圖/美聯社
編按:菲律賓總統大選將在 2022 年 5 月 9 日舉行,這場選舉被視爲是一場前所未有的「歷史詮釋權之戰」——若前獨裁總統馬可仕的兒子小馬可仕贏得了選舉,菲律賓歷史上 9 年的黑暗戒嚴時期與人權壓迫紀錄,將如何重新被詮釋與定義?而當初倉促流亡的馬可仕一家爲何還能捲土重來?《轉角國際》製作上下兩篇菲律賓選舉報導,專訪戒嚴時期下的倖存者、小馬可仕支持者、《Rappler》記者以及菲律賓研究學者,從他們的說法中拼湊出菲律賓社會目前面對的撕裂、掙扎與現實。本文爲下篇,上篇請參閱〈誰最愛的戒嚴時代?菲律賓大選錯亂的馬可仕「獨裁愛與恨」〉。
「假訊息之戰 VS 歷史之戰」
1991年,馬可仕家族回到家鄉大本營北伊羅戈省(Ilocos Norte)。他們並沒有放棄入主馬拉坎南宮,且一步步重建家族聲望和擴大政治勢力。
馬可仕的妻子伊美黛(Imeda Marcos)分別在 1995 年和 2010 年獲選成爲衆議員,這期間她兩次競選總統失敗,直到 2019 年才以高齡 90 歲正式退休;其獨子「邦邦」小馬可仕(Bongbong Marcos)在 1998 到 2016 年期間,曾擔任北伊羅戈省省長、衆議員和參議員。2016 年 5 月 9 日,競選副總統的小馬可仕最終以些微差距敗給對手萊妮(Leni Robredo)。
而當時風光勝選的總統杜特蒂,在當選前就已經承諾會將馬可仕的遺體入葬國家英雄墓園,引發兩極爭議。杜特蒂認爲馬可仕曾是總統和軍人,完全符合入葬英雄墓園的資格。
這當然受到戒嚴倖存者兼社運份子Joanna的激烈反對。Joanna和其他前政治犯、人權鬥士等遊行抗議,高呼「馬可仕不是英雄」,他們擔心杜特蒂此舉將是讓過去威權復辟的訊號,甚至改寫歷史。爲此,Joanna也和朋友一起成立名爲「反對馬可仕重返總統府」(CARMMA)的組織,舉辦各種活動教育人們戒嚴歷史:
2006 年 9 月 11 日,這一天是馬可仕冥誕日,伊美黛每一年例行的在玻璃棺前親吻致意。 圖/美聯社
在其中一場選舉集會上,受歡迎的小馬可仕。 圖/美聯社
然而,杜特蒂在當選後力排衆議,宣佈將馬可仕的遺體從家鄉移送到馬尼拉下葬。而且 6 年之後,小馬可仕和萊妮再度對臺,一起角逐 2022 年的菲律賓總統。小馬可仕更在 4 月的民調中以 56% 的支持率遙遙領先獲得 24 % 的萊妮。
對此,許多當地人權組織和媒體分析都認爲:小馬可仕可以捲土重來,除了與杜特蒂家族南部勢力的整合,很大程度上也歸功於其家族動員龐大的宣傳資源。馬可仕家族透過各大社羣平臺如臉書、Tiktok、Twitter和Youtube等,大量且有組織地針對年輕人,宣導父親的政績和淡化戒嚴時期的暴行。於是,慢慢地,一段獨裁的黑暗歷史似乎也成了部分菲律賓人所盼望的「黃金時期」。
菲律賓大學傳播研究助理教授Fatima Gaw就指出:
「小馬可仕正在從一個長期的假訊息機制中獲益。」
她補充,「我知道這很荒謬,但如果小馬可仕聲稱自己是所有事情的受害者,那些接觸過有關於他、他的家人、他政治生涯的人,可能會爲小馬可仕身爲受害者而難過。」該名教授也表示馬可仕家族從一開始就已經在宣傳上投注許多心力,「這會有很多投資回報,尤其是在今年。」
那麼可以如何應對這一場與假訊息的戰爭,能贏嗎?
4 月 13 日,小馬可仕的支持者在其選舉集會上,舉起手機拍攝。 圖/美聯社
「小馬可仕纔是假新聞的受害者」?
在小馬可仕的敘述裡,父親執政的 22 年是菲律賓的黃金時期,當時的經濟和基礎建設快速發展。他不願承認戒嚴時期的人權迫害紀錄,更曾反問:「我需要爲什麼道歉?當時候建成了數千英里的路,菲律賓還是亞洲識字率最高的國家。」因此,他在 2022 年的選舉裡,不斷高呼「團結」的口號,希望大家一起向前看(move on),因爲:
「人們已經不再談論戒嚴歷史了,大家在乎的是社會問題。」
馬可仕家族不僅將關注焦點從「戒嚴歷史」轉移至「如今的社會問題」,更試圖賦予戒嚴歷史一段新的詮釋,推廣一種新的「修正史觀」,例如:實施戒嚴是打擊共產黨的必要之惡,以及人民力量革命阻礙了父親的改革等,這樣的詮釋亦獲得其支持者的認同。像是從小在菲律賓長大的華裔Gina也提出,「小馬可仕應該利用他的『團結口號』,如果要承認那段期間有人受害,那就像臺灣一樣蓋一座 228 紀念公園,就承認、道歉,然後向前看(move on)。」
事實上,自小馬可仕 2016 年競選副總統或甚至更早以前,所謂的推廣工作已經開始,且主要針對活躍在社羣媒體上的年輕和青年羣體。根據統計,在約 6,570 萬選民中,估計有 3,700 萬選民介於 18 歲到 41 歲之間,佔據一半以上的選民數量;而老人選民則爲 1,200 萬,約佔 18%。
換言之,這一羣網路世代的選民如何接收資訊、如何理解和解讀資訊,將有可能會左右菲律賓的未來六年。因爲他們大多沒有經歷過戒嚴時期,也不一定在歷史課本上讀過馬可仕戒嚴時期的暴行。
「人們已經不再談論戒嚴歷史了,大家在乎的是社會問題。」小馬可仕說道。 圖/法新社
《華盛頓郵報》指出,馬可仕家族在 2000 年就已經活躍於Friendster、Flickr或其他如今已不復存在的網路社羣,散播的關鍵訊息即是家族遭遇不公平的誹謗;菲律賓維基協會的成員指出,馬可仕家族的頁面最常被刪除的關鍵字是獨裁者(dictator)和盜賊(kleptocrat)。最終,管理員還將馬可仕和小馬可仕的編輯頁面設定爲半保護(semi-protected),代表匿名用戶和新用戶需經批准才能編輯內容。
相比起維基百科能有此設定,社羣媒體完全暴露在一場真假資訊戰裡。菲律賓獨立媒體《Rappler》在2019年的調查報導已經指出,大量親馬可仕家族的臉書粉絲專頁和羣組在2014年左右,即伊美黛第一次宣佈希望小馬可仕競選總統,開始增加。這一些專頁和羣組散播的消息包括:「如果馬可仕家族真的偷了人民的錢,證據在哪裡?」、「如果馬可仕家族真的犯罪,爲何至今沒人沒定罪?」,這一些貼文資訊多獲得大量轉發與贊數。
不僅如此,小馬可仕也擅長經營自己的YouTube頻道,上傳的大量影片內容包括:與家人的趣味惡搞遊戲、政策宣導、競選畫面等,營造愛家與親民的友善形象。其中,在Youtube上,一支由菲律賓著名歌手託尼(Toni Gonzaga)訪問小馬可仕的影片極受歡迎。這一支《小馬可仕從父親身上學到最重要的一課》的影片裡,小馬可仕提及了對父親有紀律、嚴厲和愛國愛民的形象,以及從小在馬拉坎南宮的生活。當被問到馬可仕如何應對人民力量革命(EDSA)之時,他迴應:
該影片至今累計 1 千 400 萬觀看人次,底下留言紛紛讚歎。其中一名網友寫道:「過去我所瞭解到的馬可仕就是一名獨裁者,但爲何他的孩子說的話如此充滿信念和同情心?我深受鼓舞,這絕對沒有獨裁的痕跡。」
2014 年,社運份子上街抗議馬可仕宣佈戒嚴 42 週年,並紀念戒嚴時期下的受害者。 圖/美聯社
一位當地民衆使用臉書觀看小馬可仕的相關消息。 圖/法新社
事實上,身處資訊戰風口浪尖的菲律賓獨立媒體《Rappler》在過去幾年已不斷針對有關馬可仕家族的假新聞,做出一篇篇的事實查覈和專題報導,然而查覈的速度不一定能趕得上傳播的速度和廣度。
「這也是爲何我們的創辦人Maria Ressa一直強調,科技公司必須要多做一些事。」《Rappler》記者蘇菲(Sofia Tomacruz)告訴《轉角國際》,
「因爲記者能做的就只有這麼多的事實查覈。」
過去,事實查覈本來就是《Rappler》記者的日常工作之一。但爲了應對此次選舉的複雜資訊戰,《Rappler》連同其他媒體、學術機構、律師、人權團體以及志願者等一起成立事實查覈小組,內容包括偵測假訊息、查覈假訊息以及共享資源等。蘇菲分享,在事實查覈面前,各家媒體放下了互相競爭的心態,彼此在網站上共享對方已經查覈的資料,因爲大家都想要儘可能提供真實訊息,並且藉由對方的網路來觸及更多的讀者羣。
此外,他們也會舉辦相關的研討會,教導人們如何辨別和查覈假訊息。這在此時此刻至關重要,蘇菲指出馬可仕團隊擅長擷取故事裡的部分真實片段,再套上自己的論述與解釋,進而改變整個敘事背景與結構,導致人們也會開始疑惑到底什麼是真的,什麼是假的,哪些事件真的發生過,而哪一些沒有。
《Rappler》 創辦人Maria Ressa身上儘管揹負官司與多項指控,仍堅持帶着新聞團體一起捍衛菲律賓民主。 圖/美聯社
不過,如今撕裂、彼此不信任的社會氛圍也讓事實查覈的工作變得更困難。尤其,《Rappler》不僅被總統杜特蒂點名爲假新聞媒體,還是馬可仕支持者眼中絕對不能相信的媒體。
「伊美黛曾經說過:觀感纔是真實的,真相不是。你覺得呢?」
「確實。人們其實並不真正瞭解什麼是假新聞。當你說它是『假新聞』時,有時這純粹只是一個你不同意的觀點。就像《Rappler》不是假新聞媒體,而是因爲你不認同我們。」
蘇菲坦言這是極難的議題,「但我們只能繼續做下去對吧?不能因爲別人指控我們是假新聞,就停止寫作。」《Rappler》團體爲此也做出努力,除了以英文書寫,他們也開始將報導翻譯成當地不同的方言,希望藉由語言的親近性,跳出讀者同溫層。
對蘇菲而言,事實查覈是一場與歷史記憶的鬥爭,是一場人們「記得什麼」和「如何記得」的鬥爭。這也是她有感此次選舉與以往特別不同的原因:歷史如何被記得和看待,將決定菲律賓人如何前行。
在馬可仕被推翻之後,戒嚴歷史並沒有被制度化地納入課綱裡。蘇菲回憶自己在受教育的過程中,歷史課本確實鮮少提到戒嚴時期的殘酷歷史,僅提到客觀事實,例如馬可仕的任期。她認爲自己相對幸運,是因爲父母和老師都是人民力量革命出生,再加上後來當了記者,纔有機會多認識這段歷史。也因此,她才意識到菲律賓在教育年輕人認識歷史的過程中,只付出了多麼少的努力。
「如果馬可仕贏了,我們不能說人民力量革命就像從沒發生過,但是然後呢?」
4 月 2 日,一位婦女帶着孫子參觀紀念碑,紀念馬可仕戒嚴時期下的受害者。 圖/歐新社
「人民力量革命後沒有比較好」?
在馬可仕一家於 1986 年流亡到夏威夷後,Gina也上了大學。她回憶,課堂上幾乎所有教授都反對馬可仕,她於是利用所學和教授們辯論歷史,「當初,那一些反對馬可仕的人都流亡到美國了,他們是在艾奎諾 1983 年被刺殺後,纔回國製造混亂,但人們還認爲那是一場革命。」
Gina本來就不認爲那是一場屬於「全民」的人民力量革命,更不認爲那一場革命後,菲律賓棘手的貧窮問題就被解決,情況可能反而還惡化,「不可能只談人權,還有多少窮人在受苦?」
Gina的說法也反映了部分小馬可仕支持者的心聲。菲律賓研究學者賴奕諭對此解釋,在馬可仕倒臺後,接着上臺的政府大多都是在馬可仕執政之前或是戒嚴時期,就已經掌握非常多的資源和權力。而當他們推翻馬可仕後,也一直不斷告訴民衆:身爲自由民主派,我們可以帶菲律賓走向更好的未來,
「但這些自由民主派真的解決菲律賓的社會問題了嗎?答案可能是否定的。」
這也正是爲何馬可仕家族的「修正史觀」式宣傳,能如此奏效和收穫人心的主要原因之一。
對Gina和許多菲律賓人而言,這一些所謂的自由民主派僅僅是利用「自由」和「民主」來妖魔化馬可仕和戒嚴歷史,以此成就自己本來就已經掌握的政治和經濟資源,但人民的生活卻沒有因爲革命後變得更好。
1986 年 2 月 25 日,柯拉蓉宣佈就職,成爲亞洲第一位女性總統。 圖/美聯社
在 2016 年競選副總統失敗的小馬可仕,在接下來六年裡都沒有再擔任任何職位。 圖/路透社
Joanna不諱言這是自由派政府的失敗之處。她指出柯拉蓉政府當初靠着人民的力量進入權力結構,卻未能做出更多更激進和大膽的改革,包括:土地和軍隊改革。蘇菲也認爲儘管柯拉蓉政府上任後修改憲法限制總統任期,但人民力量革命並沒有真正履行承諾:建立一個新的、民主的菲律賓。赤裸的現實是,
「富人更富,窮人更窮;離開馬尼拉越遠,得到的資源就越少。」
蘇菲知道改變不可能在一夕之間發生,但自由民主派的政府至少把握了改革的大方向,可如今一切可能會重回原點,「失業率上升,物價又上漲,所以回望過去,總是比較有吸引力。」生活已不易,而受疫情衝擊之後,菲律賓在 2021 年上半年的貧窮率上升至 23.7%(相比起 2018 年同期的 21.1%),這意味着貧困人口增加了 390 萬。
那麼,小馬可仕是否有提出任何具體的政策,可以帶領選民回到「黃金時期」?
事實是,小馬可仕的施政紀錄並不多。在 2016 年競選副總統失敗後,卸下參議員身分的他,在接下來六年裡都沒有再擔任任何職位。換言之,從 2016 年至今,小馬可仕沒有任何執政紀錄。若要提及他過去六年的參議員生涯中有哪些政績,根據《紐約時報》整理:小馬可仕推動了保護老年人和擴大緊急救濟兒童的法律。但在他另外推動的 52 項法律中,近 70 % 是關於指定假日和慶典、重新命名高速公路和分配省市。甚至,小馬可仕也被發現他並沒有完成牛津大學的學位,儘管他否認造假學歷的指控。
而在 2021 年宣佈競選總統後,小馬可仕也沒有提出具體政綱。蘇菲指出,他時常給予概括且模糊的回覆,例如當記者提問如何應對燃料價格上漲,他原先建議暫停消費稅,接着改口表示透過石油補貼部分燃料會是更好的選擇,然而他也不會再提供相關細節,也不開放記者提問,「不論記者怎麼問,他的結論就是大家要團結。」
不僅如此,小馬可仕也不出席任何總統辯論,也鮮少接受任何媒體採訪,背後的原因一是:藉此避開任何不利於自己的尖銳問題;二是:他完全可以只靠自己的宣傳資源和社交平臺曝光,穩定現有的高支持率即可。
繼 2016 年的副總統選舉後,今年再度與小馬可仕對戰的萊妮。 圖/路透社
4 月 19 日,萊妮的女兒在馬尼拉一區挨家挨戶進行訪問,推廣母親的競選活動。 圖/路透社
於是,這在反對派萊妮陣營的支持者看來,小馬可仕的種種言行舉止言令人難以信服,因此他們也一再嘲笑小馬可仕的支持者是「笨蛋」、「白癡」、「就是因爲不瞭解歷史,纔會支持他」。相關指控自然引起反彈,小馬可仕的支持者也質疑對方,「憑什麼認爲自己瞭解的就是正確的歷史?」
於是,雙方互相指控對方接收和散播假新聞,從網路延伸到社會上的對峙與辱罵進一步讓傾聽與討論變得更加困難,造成難以癒合的撕裂。
對於一些害怕馬可仕獨裁威權復辟的選民來說,萊妮可能是目前的最佳選擇。但無論選擇小馬可仕或萊妮,並不代表對方即是支持獨裁或民主。賴奕諭也提醒,若希望更深入理解菲律賓選舉和社會的複雜性,不能僅用簡單的二元對立——獨裁或民主、左派或右派、菁英選民或未受教育選民等——粗暴劃分每一位選民的傾向,而是需要將社會結構、歷史脈絡、生命經歷等納入考量與理解。他分享一個有趣例子:
4 月 23 日,萊妮的支持者參與其選舉集會。 圖/美聯社
「就給小馬可仕一次機會」?
菲律賓總統選舉將在 5 月 9 日舉行,現任總統杜特蒂所屬政黨也在 3 月 22 日宣佈支持小馬可仕。
最新的 4 月民調顯示,萊妮目前落後小馬可仕一大截,外界分析小馬可仕會上任的可能性極高。但Joanna依然抱持樂觀心態,認爲隨着萊妮粉紅人潮的壯大,大勢不必然已定。Gina則早已改口,她已經能自然地說出「總統小馬可仕」,而非「即將上任的總統」(soon-to-be president),她笑稱「你看,我已經準備好了!」
Gina給予小馬可仕高度評價,她認爲小馬可仕家族起起落落的機運給了他最好的訓練:如何從低谷中學習且翻身。正因如此,Gina相信小馬可仕將能帶着低谷的菲律賓重回到最美好的時期。
在這場選戰裡,大量真假資訊盤根錯節地交織在一起:何謂真的歷史、何謂假的新聞、何謂黃金時期、何謂恐怖戒嚴、何謂是菲律賓必須優先處理的議題,又何謂對菲律賓最好的領導者。對此,每一位出生家庭不同、地域不同、生命經歷不同的選民,都有自己所認爲最好的選擇:
如果「希望菲律賓未來會更好」是唯一共識,Joanna和Gina已各自走向截然不同的路——這也是菲律賓這一次選舉如此撕裂的現實和縮影。
如果「希望菲律賓未來會更好」是唯一共識,Joanna和Gina已各自走向截然不同的路。 圖/美聯社
參與菲律賓總統選舉集會的小孩。 圖/美聯社
對Joanna而言,一個合適的國家領導者不可能只是由他蓋了多少基礎建設而定,還包括其任期內的人權壓迫紀錄。更重要的是,一段國家的獨裁黑暗歷史不能被改寫,不能被忘記。但「歷史因素」不會是Gina的優先考量,她也對人權團體「擔心戒嚴重來」一笑置之。
「不會,不可能的事。小馬可仕性格友善,特質不像他爸,而且現在也沒有必要戒嚴。」
「那萬一他真的在這個時候實行戒嚴,你還可以接受嗎?」
「除非國家面臨危險。如果是這樣的話,他就必須做他該做的事。」
如今,距離馬可仕宣佈戒嚴已過了快 50 年,但這段歷史依然在許多幸存者心中留下一生都難以癒合的傷痕,Joanna提到「戒嚴可能不會再頒佈,但一樣,以打擊共產黨爲由的《反恐怖法》已經通過了,這對我來說根本似曾相似,這又會造成多少法外處決...所以,我們必須要反對專制觀點,反對獨裁領導。」
Joanna也坦言有時跟外界談起或想起過去的拘留經歷時,情緒仍會涌現,這也是爲何她不斷以自身經歷告訴菲律賓人:
「馬可仕政權絕對不能重來。(Never Again)」
「馬可仕不是英雄!」圖爲 2016 年,民衆抗議杜特蒂總統決定將馬可仕遺體安葬在國家英雄墓園。 圖/路透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