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商社論》禍害全球的強勢美元

工商社論》

美國股市在9月23日開盤後,臺積電在美國上市交易的ADR一度來到73.09美元的一年新低價位(收盤爲73.87美元),距離52周的高點145美元,已幾近腰斬。相較之下,在臺灣交易、以新臺幣計價的臺積電股價跌幅較低,7月初出現的低點433元,距離52周高點688元的跌幅爲37%,臺美股價跌幅的差距,反映了新臺幣兌美元匯率的貶值。

臺積電是財務體質健全、以全球爲市場、營收與獲利都還在增長的績優公司,ADR股價卻在一年之內腰斬,無疑正是Fed強勢升息的受害者,這也正好解釋了外資持續賣超臺股、臺積電的主要考量,令人擔憂的是,即使臺灣央行全力穩定匯率,我們從新臺幣與美元兩年期無風險利差做爲觀察點,聯準會升息後臺美利差已經逼近3個百分點,如果是完全自由交易的市場,高懸不下的利差,讓新臺幣匯率的貶值壓力難以想像。

聯準會在美國通膨壓力居高不下的壓力下,猛烈升息的政策,造成股市與債市劇烈的波動,原本應該是市場最後、最重要的穩定力量,如今成爲市場震盪的亂源,這對聯準會的信任度當然是非常大的傷害。更糟糕的是,世界各國政府、特別是與美國結盟的夥伴國家,莫不深受美元匯率強升、本國債券與美元公債利差不斷擴大之苦,各國政府與央行手忙腳亂,疲於奔命仍難以維持經濟穩定。

這不禁讓人想到一個歷史上令人難忘的「名言」,1971年8月,當時美國經濟衰退、貿易赤字,難以支撐戰後佈列頓森林協議的美元與黃金固定兌換,美國總統尼克森宣佈美元與黃金兌換脫鉤,一度造成全球經濟貿易大混亂,許多國家甚至被迫暫停美元與本國貨幣的兌換。參與決策的美國財政部長康納利(John Connally)當年9月在倫敦參加十國財政部長緊急會議時,面對各國官員的批評,丟下一句:「美元可能是我們的貨幣,卻是你們的問題(It may be our currency, but it's your problem.)」

五十多年後的今天,美元成爲全球共同的準備貨幣,美元印發的數量是尼克森時期的數十倍,但是世界各國面臨的卻是當年的翻版,美元在短短一年之內,對歐元升值17%,對英鎊升值19%,對日圓的升值幅度更超過30%,相較之下,新臺幣兌美元匯率貶值12.5%(年初至今11.7%),雖然造成臺積電美國ADR股價腰斬,卻還是相對「溫和」。

本報社論多次警告此波美元的強勢升值,必定造成全球經濟動盪,對於日本、歐盟等大型工業國家,帶來通膨升溫、借貸成本上揚、惡化全球經濟衰退的威脅,這些挑戰,在臺灣中央銀行的貨幣決策中都可以看到。但是對於經濟原本脆弱、外債高漲的衆多新興市場國家來說,則隨時可能引爆連鎖性的國家倒債風暴,很快將使得IMF、世界銀行疲於奔命,可能是二次戰後最嚴苛的挑戰。

我們擔心的是,全球高度關注聯準會主席鮑爾與其他聯準會決策官員的講話,但是鮑爾在公開演講中從未觸及美元強勢升值對全球經濟造成的威脅,固然,抑制美國國內通貨膨脹是聯準會最重要的任務,但是美國作爲全球最大的貨幣霸權,無可挑戰的準備貨幣地位,聯準會一舉一動必然衝擊全球經濟、企業、與世界每一個角落的國民生計,鮑爾卻只關注美國國內的通膨數字,「美元可能是我們的貨幣,卻是你們的問題」的霸權心態,五十年來並沒有改變。

當今全球各國的外債,有大約一半都是以美元計價,美元指數在今年上漲15%,美國10年期公債利率今年上揚超過220個基本點(2.20%),代表全球各國所有外債成本的巨幅上揚,而15%只是美元對於歐元、英鎊、日圓等一籃子工業國家貨幣的平均值,愈是脆弱的新興市場貨幣貶值幅度愈大,愈是外匯存底短缺的國家償債壓力愈逼近爆表,而邊緣國家衰退的警訊已經響起,第三季各國的進出口貿易額已經欲振乏力,「去庫存」只是表面,當全球經濟衰退成爲事實,最終必然回燒美國企業與消費者,鮑爾領導的聯準會必須在問題全面惡化之前,及早將美元強勢的副作用列入考慮。

臺灣中央銀行在9月22日的理事會做出僅調高重貼現率半碼、調升存款準備率一碼的決策,國安基金也在市場持續護盤穩定股價,這些都是因應聯準會強勢升息的機動性調整政策,臺灣的政策固然發揮一定的穩盤作用,但是,如果臺積電ADR價格腰斬,全球爲了美國聯準會付出的極爲沉重的代價,要如何停止美元「以鄰爲壑」的傷害,嚴苛考驗鮑爾與全球央行總裁的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