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看世界》石破茂的宿命逆襲：「創造性破壞」下的自民黨總裁選（張望）

石破茂在自民黨內屬於穩健保守派政治家，政治上持中道保守路線，是安全保障和國防族專家，作爲黨內反對派一直對安倍政治持嚴厲的批評態度。（圖／美聯社）

9月27日，日本自民黨選出新一任黨總裁。石破茂過去16年四度連戰連敗，本次終於成爲日本首相。歷史往往如此巧合：2012年，已故首相安倍晉三在自民黨總裁選第一輪投票落後的情況下在決勝投票反勝石破茂。2024年，在第一輪投票落後於安倍傳人高市早苗的情況下，石破茂也在決勝投票反敗爲勝，終於坐上了首相寶座。

日本政治常有一個很諷刺的現象：即每逢執政自民黨支持率大跌，就會出現日本政治學者草野厚所形容的「疑似政權更替」，意圖以更換黨魁來挽回執政黨的公衆支持。例如，2000年森喜朗內閣支持率暴跌到9%，結果換了魅力十足的小泉純一郎上臺，支持率一度暴升至80%。換將不換黨的伎倆，似乎每次都能騙過日本選民。

本次自民黨總裁選舉呈現出兩大範式轉移（paradigm shift）：一是派閥政治影響消退。自從年初岸田之亂在黨內解散派閥之後，本次的參選人基本上成爲了自由身，擺脫了派閥領袖的掌控。例如，原岸田派就出現了兩位候選人（內閣官房長官林芳正和外相上川陽子），原二階派的小林鷹之卻得到了前安倍派成員的支持。日媒還發現，本次的第二輪投票時部分議員並不一定按照派閥領袖指示投票，使得本次選舉成爲史上最難預測的自民黨總裁選。

二是世代交替的加速。本次參選的小泉進次郎（43歲）和小林鷹之（49歲）都是40歲世代的國會議員，這在過去是不可想像的。衆所周知，日本是論資排輩的社會，如果讓一個40多歲的年輕政治家上位，那些想成爲大臣首相的50、60歲的政治家應如何自處。此外，本次參選者不少是世襲議員，如小泉進次郎的父親是前首相小泉純一郎，河野太郎的父親是前衆議院議長河野洋平，令日本輿論懷疑這些世襲政治家的後代是否瞭解基層民衆疾苦。

高市「地方包圍中央」不敵岸田出手

回看本次總裁選全域，基本上是自民黨內四股力量的角逐，包括麻生太郎的主流派、菅義偉的非主流派、岸田勢力和前安倍派。其中，最主要的，是麻生太郎和菅義偉之間的對決。8月初，河野太郎特地約請麻生太郎晚宴，尋求支持，9月中，小泉進次郎也在選情告急下特意拜會麻生，可見當時麻生的影響力依然舉足輕重。麻生本人甚至已想好下任首相必須有能力和川普相處融洽，會打高爾夫球但不能太純熟之類，實際上就是要延續主流安倍主義勢力。

另一邊廂，本次派閥崩潰的選舉環境爲無派閥的菅義偉提供了千載難逢的機會。菅義偉出身基層，沈着幹練，曾組織「小石河聯盟」（小泉，石破，河野）無派閥黨員和麻生主流派對抗。本次菅義偉全力支持小泉進次郎，意圖成爲新的造王者，以實現非主流派的逆襲。

然而，首席候選人小泉的表現不如人意。其父親小泉純一郎有一句名言：政界是妒忌之海。8月，小泉進次郎人氣急升，對外高調，甚至有人已開始羅列小泉內閣人選名單，但進入9月選舉後半階段，小泉勢力開始失速。筆者觀察小泉純一郎家族多年，用「志大才疏」來形容這位二公子實不爲過。例如，在總裁選舉討論會上，記者問小泉如何看待日中關係，小泉顧左右而言他，不知不覺地卻去討論朝鮮問題；又如，記者問小泉如何看助學金問題，小泉竟回答：不是每個人都有必要上大學的。以上的例子，令日本輿論開始懷疑他對政策的理解能力，如此實力焉能擔當國家領袖之大任，難怪其父小泉純一郎早就放言：進次郎本次最好選擇退選，50歲之後再考慮參選也不遲。

石破治下 料日本不會採取極端對華政策

回看高市早苗陣營，她的選戰智囊藤川晉之助曾參與了早前東京都知事的選舉，經驗豐富。高市的根據地在關西地區，但弱點在於地方支持過少，因此過去數月她花費大量心力在全國拉票，甚至不惜違反黨規向地方派發傳單。高市的計算是：在第一輪選舉至少擠入第二位。如果面對的第一位是石破，就可利用前安倍派和主流保守票接近100多人的國會議員票決勝。

應該說，這個戰略在第一輪投票是奏效的，但原岸田派及原二階派在第二輪投票決定轉向支持石破茂，阻止了高市的上位（據日媒披露：有派閥領袖利用第二輪投票前兩位候選人十分鐘的演說時間用手機短訊協調本派成員投票）。不少自民黨議員認爲，過右的高市及其對涉及黑金政治議員的曖昧態度將不利於即將到來的衆議院選舉，選票會流向保守中道的在野立憲民主黨。結果，峰迴路轉，石破茂在決勝投票比高市多拿40多票，如願以償贏得首相寶座。

石破茂在自民黨內屬於穩健保守派政治家，政治上持中道保守路線，是安全保障和國防族專家，作爲黨內反對派一直對安倍政治持嚴厲的批評態度。近3個月來，日中關係經歷了靖國神社塗鴉（6月），蘇州母女遇襲（6月），深圳男童遇害（9月）事件的衝擊，日本國內瀰漫着對中國的強烈不滿，期望一個強而有力的領袖能毅然面對中國。因此，預計短期內石破治下的日本對華制衡戰略難以改變。

但相比極右的高市，石破沒有參拜靖國神社的紀錄，在臺灣問題上也理解事態的複雜性（石破2024年夏訪臺時曾向臺媒表示，應專注避免「臺灣有事」發生。回國後石破在出席電視節目時也暗示，「臺灣有事」有可能會在美國表態不介入下發生，日方要思考一旦戰爭中「敵軍飛彈可能打到日本境內」。）。

展望未來，如果石破的內閣支持率高，預計他的外交姿態會呈現分寸感和平衡感，不會採取激進的對華政策。反之，如果石破內政疲弱，無法贏得衆議院選舉，不能排除石破爲了迴應國內壓力而擺出強硬對華姿態來鞏固國內支持的可能性。石破茂內閣是一個強有力的長期政權還是一個過渡性的短命內閣，有待時間考驗。

（作者爲日本早稻田大學國際教養學部準教授）

（本文來源《海外看世界》，授權中時新聞網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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