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廠村體工隊｜調查烏度卡
就在太陽老闆薩沃爾被迫出售球隊的鬧劇剛剛塵埃落定之時，凱爾特人毫無徵兆地曝出了準備處罰主帥烏度卡、將他禁賽一整年的消息，理由是烏度卡與一位女性員工發生了“不恰當但又屬於你情我願”的關係，違反了球隊規章制度。
這份措辭十分模糊的聲明，讓不少人摸不着頭腦，一時之間搞不清楚烏度卡究竟是犯了不可挽回的大錯，還是僅僅只有出軌這種本質上跟外人並不相干的私德有虧。而因爲這樣的語焉不詳，一個本應該在球隊範疇內就得到妥善處理的小問題，在短短24小時之內發酵成了引發全聯盟熱議的軒然大波。
可能也算凱爾特人墊背，他們處罰烏度卡的辦法，與NBA最初處罰薩沃爾的辦法幾乎一樣——都是禁賽一年。因此，公衆最大困惑就是二者爲何能“量刑”相等，烏度卡是不是遭遇了帶有種族色彩的雙標對待。
順着這個方向繼續走下去，美國的各路名嘴、記者乃至球員和球迷都自然而然的推導出這樣的一個結論：烏度卡之所以遭受過重的處罰，就因爲他是一名黑人。
也就是在這樣的心照不宣之下，互聯網輿論迅速炸鍋，人們在網上自發開展了一場大型“獵巫”運動，凱爾特人甚至都還來不及反應，就已經成了靶子。
衆所周知，波士頓是一個種族記錄並不算光彩的城市。拉塞爾時代自不必說，即便是進步到了華裔女性當選市長的當下，這裡依然被許多NBA球員認爲是整個聯盟種族歧視最厲害的地方。
多年來，凱爾特人都在努力洗刷被波士頓加諸自身之上的糟糕名聲，讓烏度卡接任主帥可能也是這種努力的一部分，可惜收效甚微。對於烏度卡不端行爲的處置就算有待商榷，但立刻被扣上了種族主義的帽子，已經說明了公衆的神經確實敏感到了渾身都是G點的境界。
現在我們沒法確定凱爾特人是否是在看到薩沃爾的下場之後出現了應激反應。因爲早在7月的時候，管理層內部就已經得知烏度卡的情況，因爲相信他跟對方是兩廂情願，所以壓根沒打算管；但就在最近，那位女性指控烏度卡對她發表了一些“不必要的言論”，才導致球隊風聲鶴唳，展開了一系列內部調查，最終定下了這樣的處置辦法。
直到目前，這到底是不是凱爾特人公事公辦依然沒人清楚。反正此事驚動了凱爾特人股東，在“持續了數小時”的閉門會議之後他們才做出了將烏度卡禁賽一年的決定，總裁斯蒂文斯和其他管理層人員也已經與球員會面商討對策。
換句話說，凱爾特人上下現在應該很清楚發生了什麼，只是他們選擇不公開。這位女性的指控到底是什麼性質，程度是輕是重，外人一概不知。
其實就在一年前，森林狼也出現過類似的問題。當時他們的籃球運營總裁羅薩斯被炒，原因之一就是與女員工發生了關係。
森林狼對此事的處理沒有任何水花，清清楚楚說明了羅薩斯的問題——球隊內部認爲辦公室戀情並不算違規，之所以開他，是因爲新任老闆對他工作能力的評價不高，早就計劃解除他的職務了。
往更早了說，費舍爾做主帥時不斷傳出桃色緋聞（而且還是挖球員牆角），雖說最後的確被排擠出了聯盟，但也從來沒被球隊或者聯盟重罰；而曾經執教過費舍爾的名帥禪師更是直接跟當時湖人老闆的女兒公開戀情。因此，NBA不允許工作場合有私情的說法絕對是站不住腳的。
於是，ESPN名嘴史密斯率先發難，火速錄製了一檔節目，稱如果烏度卡是白人，這事根本不會有什麼水花。
“我在NBA混了那麼多年，看過太多白人整那些幺蛾子事，可從不見誰被曝光。”他說。“我看着就是凱爾特人的問題，因爲他們既然不炒了烏度卡，那有什麼必要把這件事捅到我們眼前？”
這就是把凱爾特人放到火上烤了。與此同時，一個推特賬號名爲“@CuffsTheLegend”的一位與勒布朗私交不錯、有相當影響力的用戶更是發出誅心之論，在根本還沒有信息量的情況下諷刺凱爾特人“都是蠢貨”，就算慌里慌張重罰烏度卡，“也不會給他們的形象帶來任何改善”。
他還表示：“這世界上有太多已婚婦女默默忍受着痛苦，因爲她們的丈夫實在沒法滿足她們。兩性關係缺乏激情，你都能看到女性的眼睛裡寫滿了失望。”
除了這種毫不負責任的發言，他還揣測烏度卡應該是綠了一位白人男性才造成了如此嚴重的後果，“看上去（凱爾特人）就是要把這位黑人兄弟當作殺雞儆猴的案例了。這事壓根就沒有公開的必要，不愧是波士頓！”
碰了“奴隸主”的女人才受到嚴懲，這種敘事邏輯很容易就能贏得共情，還有流量。與他想法類似但還顧及臉面不願挑明的自然大有人在，還好勒布朗本人拎得清楚，沒有用自己的傳聲筒進一步放大這種觀點（對薩沃爾可不是這樣）。
《體育畫報》的一位女記者則表示，除非凱爾特人決定炒掉烏度卡，否則沒有必要把他的私德問題擺到公共輿論場上任人審判。不用動腦子都知道，烏度卡絕對不是歷史上第一位、也不會是最後一位與球隊員工發生關係的主教練。
這當然不是說他的行爲沒問題，但在幾乎完全沒有其他細節的情況下，突然宣佈將他禁賽一年，肯定是不妥當的。這位女記者稱，烏度卡與未婚妻妮婭-朗是否還在一起都還不清楚（事實上二人並未分手，妮婭半個月前才帶孩子搬到波士頓居住。他們感情維繫了十幾年，妮婭是事業型女強人，三番五次強調自己不願結婚，但這是另一碼事了），而且這到底是辦公室戀情還是出軌，也不是公衆和媒體該管的事。
雖然在這件事上，種族和性別問題還是無可避免地交織到了一起，但畢竟美國還是倡導個人權利至上的地方，輿論的共識和底線基本能迅速把私德和公德區分開來。凱爾特人已經把烏度卡推到了公衆面前，但與他發生關係的對象，實在沒必要再大書特書。
但問題是，凱爾特人將此事曝光的方式完全沒有保護當事人。這也導致被獵巫審判的並不只有這支球隊或是這座城市作爲整體的概念。更令人悲哀的是，所有在凱爾特人工作的女性員工都在不同程度上成爲了受害者。
一張女性員工站在主場地板上的大合照在網上瘋轉，許多人都在興致盎然地猜測到底是誰與烏度卡有染，隨之而來的當然還有道德與身體上的羞辱，情況失控到了知名記者斯皮爾斯不得不爲凱爾特人女高管艾莉森闢謠的程度。
艾莉森樣貌出挑，又是哈佛大學畢業，曾被WNBA高順位選中，就因爲有時候她會出現在凱爾特人板凳席，被抓拍和烏度卡同框，就被編排了姦情，
甚至連霍福德的妹妹安娜都坐不住了，她在網上發了一段聲明，稱即便是調侃和虛假消息，她也不覺得這種傳言有任何幽默之處。爲了騙點擊就可以隨意破壞他人的生活，這不是世風日下是什麼？
社交網絡上的狂歡，再加上凱爾特人過於敏感的神經，一切的一切都導致了適得其反的結果。
私德問題一旦與社會公正的概念混淆，在美國當今大環境之下只能意味着無窮無盡的麻煩。俗話說蒼蠅不叮無縫蛋，凱爾特人的做法等於給了外界大做文章的機會。
一個社會的墮落，無非就是底線和共識不斷被打破的過程。輿論的子彈飛了太久，把事情鬧成了讓人無語的一地雞毛。
在烏度卡醜聞曝光兩天後，凱爾特人才終於召開了新聞發佈會，由老闆格羅斯貝克親自迴應記者提問。他還是沒有透露烏度卡究竟犯了什麼錯，只承認球隊是在今夏才知曉情況，隨後立刻僱了一家律所進行調查。調查結果正好就在兩天前出爐，球隊才做出這樣的決定，沒有任何“徇私枉法”，把自己摘得乾乾淨淨。
另外，格羅斯貝克和斯蒂文斯都對這兩天被各種騷擾的凱爾特人女性員工做出了道歉。
但傷害已經造成了。除了內部員工所受的影響，球員將如何反應也是個大問題。訓練營即將開始，原本頗受敬重的主教練突然換了人，肯定讓人措手不及；而且，如果一年後烏度卡復職歸隊，他們對他（乃至負責決策的整個管理層）還能否有足夠的信心？
烏度卡本人在聲明中只向球隊和家人進行了道歉，對公衆的其他疑惑則是“不予迴應”。而妮婭則表示，“我只請求個人隱私能得到尊重，畢竟我還是一位母親，我也依然會把重點放在孩子身上。”
另一位涉事女性依然匿名，但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所有人恐怕都在惴惴不安，不知已經不能再薄的那層“體面”到底何時會被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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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kewe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