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麗的跳蚤 01 記憶中的貧賤夫妻 林燃原創短篇

他開車載着全家前往飯店，準備幫爺爺舉辦年屆75歲的生辰大壽，卻在半路塞在車陣中。煩躁的張仁興，想讓坐副駕的妹妹，幫他剝開一片薄荷巧克力。

張仁興身爲一名金融經理人，長年的精神緊繃讓他染上了煙癮。近日，他禁不住媽媽和妹妹的叨唸，這才答應了開始要戒菸。

「哥，你又想抽菸啦！不然換我開？看你精神不是很好！」

張仁興還未開口，後座的爺爺便用力的敲着柺杖抗議。「吃、吃、吃，怎麼吃不死你！還不趕快帶我去飯店，你就是故意要餓死我、故意要讓你叔叔、姑姑等！混帳東西。」

張仁沁皺着眉頭，「爺！這塞車呢！要不你老飛着去吧！」

黃麗蘋一聽，不得了了！這做壽的日子，女兒怎麼敢頂嘴。「阿沁！沒大沒小，還不跟爺爺道歉。爸，您彆氣，等等下了高架橋就快到了。」

張仁沁撇了撇嘴，自顧自的問着哥哥，「我們換手吧！你也好休息一下。」

張仁興疲憊的嘆口氣，點點頭，便將車停靠路肩，下車和妹妹換了位置。天知道，他累的不是身體…而是心！

他回想起自己九歲那年…好像是...國小三年級吧？暑假因爸媽都要上班，他便被送到叔叔家和堂哥、堂姐一起玩。那時候他小小的腦袋，就藏着許多疑惑？

爲什麼叔叔、嬸嬸都不用上班賺錢？

爲什麼媽媽總是愁眉苦臉的，回外婆家拿奶粉、尿布？

爲什麼爸爸每個月，都要把薪資袋拿給爺爺、奶奶？

爲什麼…堂哥總是喜歡欺負我？拿冰塊倒進我的衣服裡，還動不動就說我很吵，就罰我在陽臺上半蹲，甚至常常莫名其妙的打我肚子…？

長長的車龍堵在高架橋上，但張仁興卻從來沒像此刻一樣，希望這車陣能塞的再久一點…。

20年前。

張仁興在爸媽的臥室裡和妹妹玩耍，他看見媽媽坐在牀沿邊，賭氣道「我辭職了！憑什麼讓我辛辛苦苦的去上班，賺來的錢卻要負責養你弟一家！他們就跟吸血蟲一樣，這樣的日子，究竟我們還要過多久？

你去跟爸講，說我現在也沒了工作，讓老二自己去想辦法養家！」

「麗蘋！妳辭職怎麼不跟我商量一下，這麼臨時，你讓我怎麼跟爸開口？」

「我不管！我也是人！我也有情緒，憑什麼都要我來忍！」

張永生緊緊蹙眉，撓了撓額發「麗蘋，妳也不多想想二個孩子？」

「孩子！？你還好意思跟我說孩子！阿豪、阿美全身上下用的都是名牌貨，你睜開眼睛看看，看看你兒子、女兒都穿的什麼地攤貨。就這幾百塊錢的鞋子，阿興穿破多久了，我都還沒能捨得給他買新的！」

張永生嘆了口氣，「阿美有病！她媽生她的時候也有病，說來…也是我們張家對不起她。」

「哼！對不起她？那就對得起我了？她們娘倆是沒辦法了，阿美上學怕被欺負，所以要穿體面一點，那阿貴跟阿豪呢？他父子倆是腳斷了、還是手殘了，要你這個做大哥的養家？」

張永生沉默了，從小他便被父親教育『說長兄如父』，且兄弟姐妹中他的書讀最高、成就也最好。

妹妹早早嫁人不說，單就這個弟弟…也是讓他頭痛萬分的存在！

「這樣，我帶阿興去阿貴家住幾天，順便跟阿爸提一嘴。妳別生氣了！帶阿沁回孃家走走吧！」

黃麗蘋無可奈何，在她的認知裡，孝順公婆是應該的，但她又見不得公婆偏心！也捨不得孩子跟着大人吃苦。她抹了一把眼淚，順手幫兒子收拾了幾件衣服。

張仁興一聽，爸爸又要帶自己去叔叔家，便扁着一張嘴：「媽～我不要！哥哥都會打我，還會亂脫我褲子，笑我鳥鳥小。」

黃麗蘋一聽，樂了！

「那是哥哥跟你玩呢！別怕啊！你去叔叔家才能吃得比較好，你奶煮的都是好東西。你在家，媽媽也擔心你常常吃白麪、身體長不好！乖啊！多去吃些有營養的，哪怕是喝碗肉湯都好。」

張永生聽見妻子的嚶嚀叮囑，痛苦的閉上眼呢喃道「是我！是爸爸沒用！別說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