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藏寶圖】張炎銘/我曾當教官

我曾當教官。圖/siglooq

還有一年多的苦日子,心中暗叫不妙

年輕學子不喜歡教官。教官象徵要被打倒的威權,是要檢查學生服裝儀容、腦筋保守死板、又嘮嘮叨叨的管家婆。但我卻曾當過讓同梯既羨慕又嫉妒的教官。

民國65年大學畢業後,我參加預官考試。預官分有「一般專長」與「特種專長」。一般專長結訓後當步兵排長,名額多,較容易考上;特種專長分好幾組,加考特種科目。當時大家誤以爲特種較輕鬆,因此競爭激烈。我兩種都考上,特種專長是工兵。

因繼續念研究所,直到民國67年畢業後,七月初我纔去內湖工兵學校接受六個月的訓練。

工兵有些科目新鮮有趣,如排雷、爆破等課程緊張刺激,但架橋時大夥扛着萬鈞之重的鋼桁架,使出吃奶的力氣聽號令搬動,累得雙肘發抖,實在不比步兵輕鬆。結訓後,68年初我赴清泉崗的裝甲旅報到,但其轄下工兵連卻遠在燕巢建造新的工兵學校。

到了部隊,身分是「見習官」,預定兩個月後接排長。雖只是見習,但排長帶着弟兄搬石塊砌駁坎,豈能安心袖手?樓板灌漿時,要維持結構均勻與強度,必須一氣呵成、不能中途停止,需時三十多小時,雖有輪班,但同僚通宵不睡,豈能獨眠?因進度落後,旅部長官不時召集部隊訓斥、罵得狗血淋頭,也要列隊共苦。那時義務役兩年,扣除暑訓兩個月,兵校半年,還有一年多苦日子要過,心中暗叫不妙。工兵任務多樣,這支部隊倒像是營造工班,士兵能混就混,當幹部比想像中更難熬啊。

想不到,二月中旬我就收到調職令,在同僚欽羨不已的眼光中,三月一日調任第一士校當教官。

工兵學校結訓前,我參加了教官考試

並不是家有賢父兄、背景夠硬才調任教官,而是軍校爲吸引高學歷人才任教,博士役男可直接任教官,碩士役男可參加甄選後擇優任教。工兵學校結訓前,我參加教官考試,並且耍了點心機。教官考試,每人可選考兩科,通常理工科系者選物理、化學或數學,文史科者選歷史、地理或國文。我推斷,念文史多是女生,類科碩士男生必然較少,競爭少,應較有希望,且自忖國文實力還不弱,乃跨組選考生物與國文。

國文偏重國學常識,考題是五十道複選題。不出所料,那年陸軍財經學校考場內選考國文的只有三人,我考上後分發第一士校文史組。

士校的主任教官看到我不是文史系所畢業大吃一驚。但軍令如山,只好安排我當「教務」,主要工作是排課表,順理成章減少我授課時數以免誤人子弟。但高中課程有何難?不要說國文,任何科目於我都只是「一塊蛋糕」。後來組內若有老師請假,要找人代課,我都是優先備援。

士校對教官相當優遇。枕頭、棉被卷裹丟入內務櫃,不必折成豆腐塊;也無每天長跑或其他體能訓練。最棒的是上下班制,軍官出入校門亮一下識別證,晚上可去看電影、打撞球,不必帶值星,假日也不必值班。談笑有鴻儒,往來都碩博,印象最深是有回討論翡翠水庫是否該建,贊成的我舌戰羣儒,至今懷想,仍自況三國諸葛。

對照一般高中職學校教官,有時會被學生惹得火冒三丈、七竅生煙,但在軍紀嚴明、團體生活規律的軍校擔任授課教官,可說幸福輕鬆,而對比工兵排長,那更是天差地別了。

同樣是預官,當教官的我要從內心深處、誠摯地向排長們致敬,您們真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