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秀枝》《一家之主》原來天下的媽媽都是一樣的

簡秀枝》《一家之主》原來,天下的媽媽都是一樣的

趕在《一家之主》下片的最後時刻,衝進電影院,欣賞新銳導演王希捷的力作,那是她的第一部劇情長片,訴說天下媽媽的無奈。

輕聲一嘆,原來天下的媽媽都是一樣的,電影中的媽媽,任勞任怨任謗,包辦了她們全家臺工、外傭、廚娘、秘書、甚至套利的操盤手角色,每天清晨6點前一刻起牀忙碌,連愛看的電影影集,只能趁全家人睡覺,才能獨享電視搖控器。

會心莞薾之餘,我也反問起自己,這樣的媽媽角色,好像是日積月累,心甘情願下的結果,我這一代人,天生奴性,在周而復始之後,「阿信媽媽」就出現了。

只是這樣的角色,會被王希捷導演,當作電影來拍,而且拍得那麼細膩貼切,非常令人喝采,年輕電影人願意回頭找她們熟悉話題,小題大做,這是很好的方向。

雖然許多爸爸,總是翹着腿,坐在神似龍椅的大位置上,以君臨天下之姿,張顯「一家之主」地位,在王希捷導演眼中,那或許只是象徵性的「一家之主」,她要詮釋的媽媽,是用盡一生之力,扮演家庭「桶箍」角色,圈住一家人的喜怒哀樂與希望欲求,那纔是實質性的「一家之主」。

我要代表許多天下的媽媽,感謝王希捷導演,這麼看得起我們。

而反攻、重申、與重生,是電影結尾,也是片名《一家之主》英譯「Reclaim」的核心價值所在,但天下媽媽,真的想搞革命,爲自己的角色正名嗎,恐怕也未必。

爲人女、人妻、人媳、人母的多重角色,逐漸讓「天下媽媽」傳承奴性,加上長年慣性使然,積重難返,就算媽媽們心情低落,藉助旅行,短暫逃離,或展開各種壯遊行動,彷彿革命就要開始;但是,媽媽就是媽媽,她還是不安地去安養中心探望老母親,乖乖回到問題叢生的家,只是她膽子大些,坐上那以前不會坐的大龍椅,也不再對家人的每一個指令,言聽計從而已。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些媽媽們,很快就回到她原本的樣子,繼續當阿信媽媽的。

而習以爲常的家人,會從媽媽出走後,出現暫時性的焦慮、難過與自省;不過,一小段時間之後,就會原形畢露,頤氣指使,回到從前,因爲,那是媽媽的奴性、家人的慣性,早已根深蒂固,成爲慣性。

其實,以自己的心境爲例,媽媽們要的,不是「一家之主」的表面桂冠,而且一份被真心瞭解,被無私認同,簡單地說,被當一回事,成爲一個獨立個體而已。

因爲天下的媽媽,曾經有夢,走過半女懷春的歲月,但大環境使然,或錯誤抉擇,當她選擇平淡婚姻,長時間做牛做馬之後,最後在不惑之年,看到家已成型,子女長大,甚至上一代逐漸凋零,午夜夢迴時,她們會被一種聲音所招喚:「何不把塵封的夢想拿出來圓一圓」。

再次感謝王希捷導演,願意把媽媽看得這麼重要,把天下平凡媽媽的家常故事,演得那麼真誠細緻,饒富層次,讓天下媽媽有「窩心」的感覺。

憑心而論,全片的掌鏡、配樂、燈光、服務造型⋯,都很專業,可圈可點,尤其鮑起靜(1949 -)、寇世勳(1954-)、陸奕靜(1958-)、柯佳嬿(1985-)、李淳(1990-)的演出,更是恰得其分。

鮑起靜是轉動陀螺,出神入化,眼神有戲,演活了好媽媽的多元角色,與層疊交錯的困惑心境,令人拍案叫絕。寇世勳也演活了「天下男人只剩一張嘴」的虛浮,生活的蒼白、言語的狂妄,甚至在投資上的無知,都讓人目瞪口呆。

陸奕靜不愧是老手,演活了俐落姐妹淘角色,熱情直白,愛恨分明。柯佳嬿清純亮麗外型、眼中帶情、撒嬌不手軟,典藏文青理想性格。而李淳不愧是名家李安之後,充分掌握角色特性,賊頭賊惱的樣子,濫用長輩的信任,把年輕操盤手的好大喜功、狡滑冷血,演得絲絲入扣。

白壁微瑕的是那位「媽媽的媽媽」,顯得太雍容華貴,說起話來太字正腔圓,衣着過於貴氣,雖然話語頗具哲學內涵,但她沒有接上地氣,讓母愛的源頭,失去展露磅礴溫度,廣袤大愛的機會,非常可惜。

身爲這一代女人,普遍是「三明治」命譜,上有耄耋長輩,需要牀邊照顧,下有需索無度的好命子女,要五毛給一塊還嫌不足。枕邊的大男人,只記當年勇,叼叼絮絮,說得一口好經典,教訓起老婆完全不必打草稿。這樣的媽媽,彷彿成爲現代社會的共同臉譜與際遇縮影。

也許正逢端午節過後的上班日,又是11:50的近午尷尬時刻,竟然讓我和友伴3人,獨享欣欣大衆4樓第7廳全演出空間,獨享包場的待遇,真是賓至如歸、受寵若驚。

然而,身爲藝術媒體人,不只關心被冷落的媽媽角色與地位,更要爲臺灣年輕導演,更多的機會,讓導演媽媽們,可以不必爲她們孩子的電影票房擔心。

走出電影院,傾盆大雨,這是老天爺爲天下媽媽、喜極而泣的平反淚水嗎!?

願天下媽媽們,在滌盡塵俗之後,迎向更多的自信與自新,至於是不是「一家之主」並不重要,真的,一點都不重要!

作者爲典藏雜誌社社長

照片來源: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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