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 | 老天爺,求求你!讓我再愛他一次!

原創插圖:喵喵夏,講述:匿名,女

01

我和老公都是初中畢業就外出打工,沒有多少文化,能夠依靠的就是勤勞吃苦。

一路靠着這份踏實,幸運地在城市紮下了根,有了自己的小家和生意。

2005年,我們生下大寶。

大寶四歲那年,我們想着經濟上沒有負擔,自己做生意不耽誤帶孩子,於是,決定再生一個孩子,給大寶做伴。

就這樣,2009年,二寶出生了。

大寶二寶都是男孩。

爲此,好多人跟我們開玩笑,說生了兩個建設銀行,這下我們兩口子可得更拼命賺錢了。

我和老公不怕辛苦,全年三百六十五天無休,每天累成狗。

可是,一回到家,看到兩個可愛的孩子,就覺得電又充滿了。

我和老公當年都沒讀很多書,所以,我們的目標很單純:好好工作,讓大寶二寶接受最好的教育。

02

兩個孩子性格迥異。

大寶外向豪放,是那種標準的“淘小子”,天不怕地不怕,事事需要監督陪伴。

二寶則細膩文雅,四歲學畫畫,五歲要求學鋼琴,六歲學游泳,課外時間踢足球,這些都是他給自己要求的。

他會在母親節做兩張手工,一張送給我,一張送給小姨。

會在幼兒園發加餐的時候把能裝兜裡的都給我帶回來。

二寶超級喜歡讀書,天文地理是最愛。

自上學後,成績一直班級前三。

那時候,我和老公常常私底下感慨:兩個孩子,大寶很可能將來子承父業,走南闖北做生意,二寶呢,不出意外應該會去搞學問。

但無論他們做什麼,我們都支持,都知足,只要他們健康快樂就好。

03

可是,我們從來沒有想到,這樣卑微的願望都很難滿足。

2016年,大寶上了初中,二寶小學二年級。

十月的一個週末,我發現二寶飯吃得不好,當時並沒放在心上。

那天剛好老公出差,兩個孩子就跟我一起睡。

晚上躺在牀上,我發現二寶的腰上有紅點點。

當時沒有醫學常識的我啥都不懂,就隨口問了一句,二寶說不疼不癢,我就以爲是校服褲腰有點緊給勒出來的。

但心裡一直嘀咕:二寶胃口一直很好,爲啥晚上沒吃東西呢?

越想越是不放心,於是帶二寶去了小區門口的診所,大夫說可能積食引起的,沒啥事兒。

我們這才放心回家。

到了第二天,也就是週日,我發現二寶身上的紅點點更多了,就帶着去了我們市醫院。

醫生說是皮膚病,給開了外用藥。

但孩子一整天沒有胃口,連平時最愛的零食都沒有了吸引力。

這時我開始心慌,決定帶他去省級醫院做檢查。

週一一大早,我們到了省級醫院,空腹抽血加急化驗,一小時後,結果出來了。

醫生表情凝重,讓我們又重新抽血,加急化驗,結果還是一樣:白細胞高血小板減少,要馬上安排住院。

我當時整個人都是懵的。

而二寶從出紅點點到這時,還不到48小時的時間,已經吃不下任何東西,喝口水都會馬上吐出來。

這時老公也從外地趕了回來,他一邊安慰我,一邊聯繫當地權威醫院兒科重新掛號。

這時是週一下午兩點半,二寶右邊腮幫子已經腫得跟耳朵一樣齊,而且都不會走路了。

因爲情況緊急,我們下午五點住進了血液科的監護室。

一大間屋子十六張病牀全都是孩子,當時最小的才十個月。

直到此時,我都不相信活蹦亂跳的二寶會生很嚴重的病。

夜裡八點臨時做的骨穿,五個人按着,出來的時候孩子已經不會哭了。

老公抱着二寶回到病牀,我跪在走廊裡,我就想問問老天:爲啥這樣的痛苦落在孩子身上,爲啥生病的不是我?

04

渾渾噩噩一晚上,我不敢睡,怕睡醒了孩子就沒了。

一大早,我聽隔壁牀上的寶媽在哭。

後來從其他家屬那裡得知,醫生說孩子小,勉強治療也是人財兩空,而且孩子會非常遭罪,放棄是最好的。

聽了這些,我的心在滴血,咬着牙沒有讓眼淚出來。

結果,沒過一會兒,又有一個醫生進來找一個患兒家長談話,大意是勸家長放棄治療,趁年輕再要一個。

直到此時,我才意識到,二寶的病是要命的。

我不能接受這樣的判決,和老公一起輾轉託了好幾個人,最終連夜把二寶轉到省兒童醫院的血液科。

到了這裡,我看到滿走廊的小光頭。

似乎一瞬間,抱着二寶的我,一步都走不動了,腿和腳根本不聽指揮,整顆心一下子被挖走了的感覺……

後來,骨穿結果出來了,二寶被正式確診爲T型兒童急性白血病。

從那一刻起,我的二寶就開始了漫長而痛苦的抗癌之路。

05

2016年10月16號,二寶正式開始化療。

二十一天一個療程,休息七天,接着化療。

在第一個療程結束後,骨穿結果顯示孩子體內的癌細胞並沒有清零。

這預示着預後非常不好。

剛開始,二寶還心心念念回學校,想念老師、同學。

隨着時間一天天過去,敏感的他也意識到自己病情嚴重。

懂事的他不再提回學校的事情,甚至反過來安慰我,買一個玩具陪着他就好。

爲了把二寶照顧好,我和老公把當時已經非常成功的生意轉了出去。

我一心照顧二寶,老公負責照顧大寶。

只是,化療藥太毒了,掉頭髮,掉眉毛,掉睫毛,嘴巴舌頭潰瘍,二寶每次吃東西都痛苦至極。

因爲血小板低,身上出現各種出血點,醫生說嚴重的話還會五臟出血,非常危險。

那時候血小板緊缺。

我就發動親戚朋友去獻血,這樣孩子才能優先輸血。

到了後來,只能用直系親屬的獻血證,就只有爸爸去了。

在孩子生病的兩年裡,老公先後獻血二十一次,每月打卡一樣去獻血站報到,就是爲了二寶隨時輸血有優先權。

06

那時候,我們把全部希望都放在化療上。

天真地認爲化療結束,孩子就好了。

化療期很多藥物需要忌嘴不能吃油,我就帶着二寶把買回來的菜在開水房沖洗乾淨,水煮青菜,只放點鹽。

那時我倆心態很好,每天把這水煮菜也能吃出紅燒肉的感覺。

難受的時候,我倆一起看書看電影看美食節目,我讓他寫下最想吃的菜名,最想去玩的地方。

我也每天記錄他用的藥名,藥品劑量,吃的啥飯,大小便狀況、精神狀態。

二寶要照顧,大寶心裡也惦記。

彼時,大寶升入初中,換了新環境新的老師同學,也很需要媽媽陪伴。

所以,週一到週六我全程陪護二寶。

週六晚上跟老公換班,他在醫院陪護二寶,我回家陪大寶。

這中途有一段時間,二寶病情嚴重,不肯讓我走,所以有兩個星期沒回家。

結果,五月的一個週末回家陪大寶,看到孩子還穿着加絨鞋子。

五月份了,很多孩子怕熱已經穿上涼鞋。

我當時止不住地流淚,一邊哭,一邊去商場給孩子置辦了全套的夏裝。

那一刻,爲人母,真的是心中充滿抱歉,既沒有看護好二寶,也沒有照顧好大寶。

太難了!

07

好在,二療的結果還算不錯。

2017年7月31號,正式結療出院回家。

一個月一次血常規復查,回家吃藥維持。

這也是第二次出院回家,迴歸正常生活中。

大寶住校,我和老公商議着把生意全部轉讓,將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二寶身上。

他在,他健康,這個家纔是完整的。

與之相比,其他一切真的不重要了。

就這樣,我和老公陪伴着二寶,每天變着法給他食療補身體,學習保健推拿。

慢慢地,我的二寶又回來了。

身體稍微好轉,他就開始惦記上學的事情,不想落下太多功課,叫我給他找老師補課。

看着孩子重新拿起書本,如常生活,我激動得無以言表。

然而,年底的那次複查卻讓這剛剛燃起的希望和如常,瞬間崩塌。

二寶的白血病復發了。

醫生要我們做好隨時可能會失去二寶的心理準備。

來不及整理悲傷,也顧不上大寶不捨的眼神,我和老公連夜出發去北京,那是最後的希望之地。

我們是2018年2月4號凌晨四點到的醫院,當天二寶就開始了新一輪的化療。

化療是爲骨髓移植做準備的。

這一次,大寶和爸爸都做了配型,而大寶的配型與二寶全合。

經過大夫研究決定用大寶的骨髓救二寶。

08

2019年正月初七,二次抽大寶骨髓和血檢查,確認骨髓質量。

那一次,光血就抽了二十四管。

從小到大除了疫苗沒有打過針的大寶,見到這陣仗,嚇得直哭。

大寶在屋裡哭,我在門口哭。

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感覺,以及自責,在那一刻,體味得最刻骨。

大寶卻反過來安慰我:“弟弟受了那麼多罪,我願意救他。”

幸運的是,大寶所有指標全部符合配型所需,醫生開始安排進倉進行骨髓移植。

可是這邊二寶又出了狀況。

因爲化療藥物導致了肺感染咳血。

護士過來需要抽血化驗,手腳已經抽不出來血了,最後只能在大腿根抽。

09

這一次,管牀醫生把我叫到一邊,問了家裡的情況,告訴我說:“我在這醫院九年了,沒有一個T型白血病移植成功的。你帶二寶出去旅旅遊,這樣大寶身體沒損傷,二寶移植倉裡的罪也不用受了,帶着孩子高高興興地走完他人生的最後一程,不好嗎?”

那一刻,我的心徹底涼了,不知道是怎樣跟醫生分開的,也不知道咋跟孩子和老公說這個事情。

本來很有主見的我內心全成了漿糊,這個選擇太難了。

我一次又一次地責問自己,爲啥生了這個孩子而給不了他健康的身體。

後來,擦乾眼淚先給二寶商量,咱回家喝中藥,這樣每天能見到爸爸媽媽和哥哥,還能吃到媽媽做的飯,喝中藥反應不會這樣難受,慢慢頭髮也會長出來。

關鍵還不用扎這個Picc化療專用的管。

因爲害怕化療藥傷及血管,所以在大臂處下了一根管子到接近心臟的位置。

這個管子需要每週護理,洗澡也不方便。

二寶原來在老家就已經帶了十個月,已經煩的不行了。

這次復發沒辦法又重新紮了一根新的。

聽到這些好處,他開心地馬上答應了。

他是那麼相信我,可我這次卻騙了他。

他信心滿滿地期待着回家,還說自己以後要好好學習,找個好工作,給媽媽買全世界最大的珍珠項鍊。

還讓我答應他,如果他有勁可以跑了,就帶他去迪士尼。

我認真地點頭。

一出病房,我已經泣不成聲。

我無法接受自己即將失去二寶這個事實。

10

家人也一樣。

老公、大寶以及爺爺奶奶、姥姥姥爺都不同意我的決定。

於是,按原計劃,繼續排隊進倉。

記得當時光是睡衣就買了八套,內褲十條。

日子定好後,大寶又開始一系列的扎針抽血。

2018年5月26號,二寶如約進倉,滿含眼淚,我不放心剛剛過了八歲生日的他自己照顧自己,他捨不得朝夕相處的媽媽突然不在身邊。

爲了最後的一搏,我狠狠心告訴二寶,這次進倉出來後咱就成了正常孩子,想吃啥吃啥,跟沒生病前一樣。

但是我也知道這次進倉有多危險,肺感染還沒有好。

大夫想着帶病入倉,進去直接清髓,肺感染應該有改善。

孩子進倉我就得回出租屋了,匆匆忙忙給大寶整吃的保養身體,然後還要給二寶做飯送飯,所有食物出鍋不能超過倆小時就得叫孩子吃完,一日三餐都是一樣要求。

每天送完晚飯我都在倉門口坐着,就想着離他近點,讓他感應到媽媽的陪伴和鼓勵。

我給他發視頻,告訴他媽媽就在門口,有啥不舒服的就聯繫我。

我們在外面度日如年,二寶在倉內比我們艱難一萬倍。

11

6月5日,需要抽大寶骨髓輸給二寶,我和老公在十二樓陪着剛剛從手術室出來的大寶,五個小時不能動,必須平躺。

這時,倉內護士長打電話要求我馬上進倉,說是孩子太難受了,哭着要找媽媽,看着太可憐,就讓我提前進倉了。

那一刻我啥也顧不上想,立刻換衣服戴口罩去見二寶。

大屋套小屋,來到三倉窗戶外,再換上隔離服進去之後,我已經認不出這是我那個曾經的陽光男孩了。

二寶躺在牀上,睜眼看我一眼就哇哇大哭:“媽媽你咋才進來呀,我太想你了……”

護士在這時跟我說,二寶自進倉以來,是多麼懂事配合,只要狀態稍微好轉,還會發揮社牛本色,陪醫生護士們聊天,古今中外、天文地理地聊。

聽了這話,二寶哭得更加大聲,多日來積攢的委屈、痛苦和恐懼在那一刻爆發。

他邊哭邊扯胳膊上的管子,我緊緊護着他的手臂,由着他折騰,我知道,孩子太不容易了。

這是他生病以來,第一次失控。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的孩子可以發泄得再久一點,希望他不要那麼懂事,他承受得太多了。

折騰了將近一小時,二寶也累了,無力地躺在牀上。

我這才仔細看看我的寶兒,親媽都差點認不出來,放療後的面容變成了黑色,跟挖礦的沒有兩樣。

我平息一下,跟孩子聊天,問他在倉裡的一切。

二寶告訴我,別的都能忍,就是想媽媽忍不住。

“所以我每天都要自己好好吃飯,熬到回輸骨髓媽媽就可以進來了。”

那晚,我留下來陪二寶,安頓他睡着之後,我躺在護士臨時給的小牀上沒有絲毫睏意。

想想這十一天孩子受的罪,想想他孤立無援地樣子,心如刀絞……

我一次又一次問自己:這個決定,對於二寶來說,是不是太過殘忍?

我一萬次地請求上蒼,明天的幹細胞移植一切順利,讓我的二寶早日恢復健康。

爲此,我願意拿我的健康與壽命去交換,老天給我什麼樣的痛苦,我都能欣然承受。

12

第二天,二寶回輸了哥哥的幹細胞。

他美美地告訴我這幹細胞可比昨天骨髓回輸舒服多了,說他昨天都想拿頭撞牆。

我進倉之後按護士要求,陪着二寶度過了步步驚心的三天。

第四天抽血查出來血項長的不好。

我內心崩潰了,熬到現在再出問題,孩子太可憐了。

而倉裡的一切我都不敢跟家人說,不想他們跟着一起煎熬。

進倉之前大夫說正常二十天出來,在倉裡問題越少出來預後越好,但二寶一個狀況接一個狀況。好在,細胞慢慢長了起來,

6月26日,二寶終於從倉裡出來了。

那一天,全家高興得相擁而泣。

團圓這個詞,對於我們一家四口來說,來得太曲折太珍貴了,我們甚至都不知道該如何珍惜纔好。

13

出倉後,二寶轉入普通病房,終於可以出院了。

這次從醫院回來後,二寶也終於有了食慾。

直到此時,我似乎纔看到一點點曙光。

這是生命煥發生機的跡象,所以,我每天都想着二寶能吃啥,變着花樣給他吃。

一個月後,複查時再一次做了骨穿,當天該出結果時卻查不到信息,我預感不好,安慰自己別多想。

照樣給二寶洗洗按摩,安排他睡下。

可是,內心的那種不安越來越強烈,一夜沒有閤眼熬到天亮。

一大早,大夫來電話說是第三次復發。

我聽了之後站都站不穩,可是,站不穩也得強裝鎮定,把二寶帶到醫院跟大夫見面聊。

醫生幾近束手無策,說除了再次化療別無他法,但以二寶現在的身體狀況,孩子很可能一個療程都挺不下來就走了。

醫生給出的建議是,抓緊辦理出院,帶孩子回家吧。

“回家”,這一次,是我最不希望聽到的字眼。

這就意味着,醫學和醫生都放棄了我的二寶。

這一刻,我想到了二寶心心念唸的迪士尼,但醫生跟我說:“恐怕孩子沒有這個時間了。”

我們強顏歡笑陪着二寶拔管,他還傻乎乎地開心:“我的胳膊終於自由了。”

14

8月8號下午六點,我們到家了。

醫生給開了止疼藥,說孩子最後會很疼,可以給用上。

我不想二寶受罪,懷揣最後一點希望,打聽了中醫,跑到山裡開了五天中藥。

因爲第一次來,小路車子進不去,所以在我下車打聽路的時候不小心把手機丟了。

裡面存着這三年來跟二寶的點點滴滴。

這時候,我真的感覺他要離開我了。

不知是心裡感覺還是真的藥物起了作用,看着孩子精神狀態好了一點,我又帶他拿了第二次藥,回來喝了一天就感覺不太理想。

中醫讓我帶着孩子一起去面診,而這時候孩子已經不能走路了。

中醫沒有再開藥,讓孩子回家想吃啥吃啥。

事實上,回家後二寶幾乎不吃不喝,但還會跟我聊天。

我眼看狀況急劇下降,孩子根本熬不到中秋節了。

想着不給孩子留遺憾,我讓老公買回月餅提前過中秋。

可買回來之後,二寶只是摸了摸,一口沒吃。

從24號開始,我就一直坐在牀邊拉着他的手,因爲不知啥時候老天就會把他帶走,我得珍惜我倆在一起的分分秒秒。

他會心疼我說:“媽媽,上牀睡會吧,我這會沒事。”

我不敢,怕自己熬得久了,躺下睡了再也看不到他。

我會強打精神陪着他聊天,給他從他在媽媽肚子裡一直說到現在。

他的語言組織能力非常強,會問我很多問題,我都儘可能地給他解釋清楚。

15

到了25日夜裡,他讓我把牀上的東西收拾整齊,自己蓋的小毯子也疊好放好。

平時不叫爸爸抱,這會兒叫爸爸抱抱,再叫媽媽一直抱着,屋裡開着空調,但他一直說熱。

折騰到凌晨三點,他虛弱地告訴我:“媽媽太累了,你睡會吧,我這會舒服了。”

我輕輕把他放到牀上,但我不敢躺下,盤腿坐着挨着他的身體,他微熱的體溫讓我有片刻的安慰:我的二寶還在。

我想我是睡了三四秒鐘的。

然後,一個激靈醒來,發現二寶原來的激素臉比昨天小了一點點。

我輕輕叫着他的名字,他睜了睜眼睛,但已經不會說話了。

我強忍眼淚告訴他帶他回農村老家。

從計劃走到開車出小區五分鐘的時間。

躺在後排座上我一直跟他說話,叫他等等,到了老家再睡覺。

我緊緊握着他的手,能感覺到他的身體已經慢慢地下墜了。

四十分鐘後下高速時,他長出一口氣,就沒有了呼吸。

我大聲喊着:“兒子,別怕,媽媽安頓好哥哥就來找你,你要記住媽媽的樣子。”

那一刻,我的心裡除了大寶和二寶,沒有任何人的位置,我把自己的爹媽、老公都丟在了腦後。

雖然知道這一天會來,也想過二寶有多少種離開我的情景,但是真到了這一天,我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16

後來的日子,我過得渾渾噩噩,與其說是過日子,不如說是熬日子。

但我還沒有安頓好大寶,他也才14歲,正是需要爸爸媽媽的時候。

這兩年沒有爸媽陪着,還爲了弟弟受了那麼多罪,我就感覺這一切都是我的過錯。

都說時間是治癒一切的良藥,但對於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來說,這世間沒有藥。

我會在每年二寶的生日,還有他走的日子裡更加想念他。

會在白天聊天中提到他,以一種孩子去了外地的語氣,談起他。

但是到了晚上,不知道哭溼了多少次枕頭。

17

在二寶走的第二年,所有家人親戚都勸我再要一個,說再要一個孩子能緩解我現在的痛苦,說不定二寶還會回來。

我也抱着二寶能回來的希望,在2021年年底迎來了小寶,也是個男孩。

每天在他睡着的時候,我分不清楚他跟二寶誰是誰,太像了。

這樣的時刻,我既覺得幸福,也覺得悲傷,常常笑着笑着,就瞬間淚流滿面。

我慢慢了解,有些失去,是任何得到都無法彌補的。

每一個孩子身上,都拴着媽媽的半條命。

18

今年是二寶離開的第五年。

麻煩小念幫我記錄下二寶在人間的這九年時光。

那是一個溫暖而陽光的小生命。

兒來人間一程,父母念他一生。

我親愛的寶貝,若有來世,希望你還記得爸爸媽媽,依然願意選擇做我們的孩子。

同時,也想以自己的經歷,跟那些深陷各種雞娃焦慮中的父母們,說一句:擁有一個身體健康的寶寶,已經是莫大的恩慈與天賜,好好愛他們,無條件地陪伴他們長大吧。

每個在愛裡成長的小生命,都會有各自不同的繁華與美麗。

而身心健康,纔是孩子真正的人生起跑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