蕢鶯春:分裂的硅谷和科技留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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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微博@蕢鶯春Kate
昨天Fukuyama福山在FT上寫了一篇文章,大抵說的是他覺得懂王這一任大概會有哪些新政。除了對於自由主義的徹底顛覆,他警告大家千萬不要以爲特朗普很多話說說而已,接下來四年懂王大概率能做到“知行合一”,將所有的政策主張落到實處。這次之所以民主黨會輸,在他看來很重要的一點是就業市場沒搞好,兩極分化加大,窮人不再相信左翼民主黨轉而投向共和黨。當然自由主義和民主黨之所以落到今天下場,福山認爲新進演化的兩個自由主義分支對於自由主義本身的扭曲“功不可沒”:1. 所謂新自由主義政策主張。新自由主義強調小政府和市場作用,幫助了新興市場的成功,同時造成了美國勞工失業;2. Woke liberalism 所謂的“覺醒自由主義”。其強調各種性別絕對平等,同時因爲過度保護反而導致了社會不平等加劇,同時造成了很多新問題。馬斯克長子也深受其害。
這些主義將被顛覆、新的“主義”將盛行之外,大概特朗普接下來最重要的措施在福山看來是以下幾條:1. 移民 2. AI和就業 3. 外交(國際戰爭、對華政策)。這幾大點都不出意外,而且特朗普事實上一直都有政策一致性和穩定性。福山沒有仔細分析的是硅谷將如何進一步塑造美國,再往前一步,如果硅谷已經證明可以對美國的政治經濟發展起到重要影響,中國的創新力量今後會在本土發展和大國博弈中扮演什麼角色?
首先硅谷各門派在這次美國總統大選中表現得很分裂。Peter Thiel背書了一個JD Vance,馬斯克想讓懂王復辟,在特朗普被槍擊後立刻旗幟鮮明站隊。偏向保守主義的硅谷企業家認爲民主黨在阻礙創新的發展,而與此同時蓋茨和Hoffman大手筆站隊哈里斯。這些在硅谷都是新現象,因爲曾經科技和進步纔是主導硅谷的意識形態。硅谷是“政治中立”的硅谷,顯然現在的硅谷已經今非昔比。
克林頓時期硅谷經歷了第一次輝煌。英偉達就是在克林頓任期中創建的。不管後人對克林頓最後評價如何,硅谷科技力量發展對美國經濟產生了深遠影響。克林頓通過實施“信息高速公路”,大力投資科技創新,催生了信息產業、生物醫藥等新一輪朝陽產業,帶動美國經濟進入“新經濟”時代。美國信息產業在短短10年左右的時間內就超過傳統的建築、食品和汽車製造業成爲美國第一大產業,佔美國內生產總值的8%以上,出口佔到40%左右。信息技術的廣泛應用和高技術產業迅猛發展使得美國內勞動生產率大幅提高,國家競爭力優勢提升。20世紀90年代美國內勞動生產率年均增長3%以上,居發達國家首位。美國經濟增長的1/4歸功於信息技術。其中半導體產業是高度創新驅動的領域,技術的不斷進步和創新使得半導體芯片廣泛應用於各個領域,包括消費電子、通信、工業控制等,直接影響半導體產業的興衰。在1989—2001年,美國整個非農部門勞動生產率年平均增長1.67%,而IT業的年平均勞動生產率增長就達1.6%,佔了此期增長的大頭。克林頓之後奧巴馬數字經濟政策,不僅進一步吸引全球科技精英,更是讓硅谷成爲全世界創新中心。
硅谷是怎麼樣從一個民主黨的硅谷變成今天的呢?2022年是個關鍵年份。要是釀酒的話,硅谷在2022年可是個非常糟糕的vintage。納斯達克指數跌去三分之一,六大科技巨頭(當時英偉達還算不上)的市值跌去了近5萬億美元。加密貨幣資產跌去2/3,而一些新興的創新領域,如元宇宙、金融科技、自動駕駛、以及AI的一些早期應用幾乎經歷了滅頂之災。而馬斯克的大兒子在那一年變性,宣佈跟馬斯克斷絕關係。
除此之外,拜登在上臺之後,對於硅谷的監管政策讓很多創業者和投資人極其反感。數字貨幣監管嚴格,對加密貨幣整頓不斷但缺乏建設性的監管框架;而聯邦交易委員會主席莉娜·汗(Lina Khan)對併購的嚴厲態度尤其令風險投資人憎恨,連民主黨的硅谷鐵桿Hoffman都主張趕走她。Khan上臺後阻止了英偉達收購ARM,要求大製藥企業降低藥品價格,迫使蘋果公司對第三方開放其設備的維修。還對Meta、谷歌、亞馬遜、微軟展開了反壟斷調查。莉娜監管AI,並公開支持開源AI,認爲允許開發人員在很少的限制下對開源模型進行定製,更有可能避免AI淪入英偉達-微軟-OpenAI軸心的控制。而拜登提出的向富人和資本加稅的政策,成爲了硅谷徹底導向共和黨的重要催化劑。從此,硅谷開始有風險機構公開宣佈支持特朗普,而2022年,也成爲硅谷開始政治化的重要一年。
馬斯克之後花了重金收購了twitter,改名X,在這個全世界最重要的社交平臺上他有2億粉絲。他的企業開始遷出硅谷,落戶去了共和黨的得克薩斯州。然後有了後面的故事。
如今支持特朗普的硅谷科技和金融勢力全面贏了這一次大選,而就算這之前有23位諾獎得主聯名抵制特朗普也無濟於事。Daron Acemoglu公開反對特朗普,認爲這樣的政府將會不再具有包容性,社會不平等將加劇,而對於AI的放任自由將導致就業情況的進一步惡化。作爲“抵制特朗普政府”的最後一道防線現在已然被攻破,接下來的大戲會如何演其實也能有所預見。
這些對於中國來說當然重要。硅谷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算是冷戰之後美國科技興國的重要產物,其資本流動和科技創新如果能夠普惠全球,那麼正面意義將大於負面作用;而如果在一個割裂的東西方背景下狂奔,加上貿易壁壘、科技封鎖,再加上懂王的強美元和美國爲中心的策略,後果也可能不堪設想。
在所有這些前提和可預見的假設下,中國高科技企業將要扮演什麼樣的角色,並且會被歷史賦予何等重任,也許腳本已經在冥冥中被寫好。北大副校長王博最近提到的科技不僅要向善,還需要“留白”,也許是個好答案。懂王已經贏了這場競選,不知道有沒有人能跟他講講什麼叫“留白”。接下來四年,拭目以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