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化基金巨震之後
01、站在了高崗上
對於管理規模上萬億的量化基金來說，這是驚心動魄的一年。在其中沉浮的投資人，也是五味雜陳。
今年春節後市場回暖，一些投資人的產品淨值已經“翻紅”，但一些在2021年量化私募高點時買入的投資人，還站在高崗上。
最近，有幾位投資人對「市界」表示，自己購買的私募“量化四大天王”之一靈均投資量化產品，出現了幅度不小的虧損。
李璇便是其中之一。2023年4月，她在理財經理的帶領下，同其他幾位投資人一起，考察了靈均投資位於北京的辦公地。“我們去他們公司參觀了，當時說靈均的規模很大，投研人員衆多，平均每2個研究員就配1個工程師；還說靈均在內蒙古也有機房。此外，那時我們也考察了另外一家頭部量化私募，那家的配置就沒有靈均這麼高，所以就買了100萬的靈均領航優選1號。”令李璇不滿的是，在今年2月19日，靈均投資受到了兩交所的監管處罰。截至今年3月29日，一年時間，她在該產品上累計虧損了19.05%。
▲（投資人供圖）
丁丁是在更早之前的2021年2月，通過代銷機構招商證券買入：“一隻跟蹤中證500指數，叫靈均智遠中證500量化指增8號，截至今年3月中旬虧損約12%；另一隻叫量化選股領航12號，虧損35%。”丁丁認爲：“今年春節前的最後一週，中證500指數上漲12%、中證1000指數也大漲，在這種情況下都能做出虧損，真是無法理解。”
王熠也是這樣。2021年7月，她在理財顧問的推薦下，買入了“靈均鑫益中證500指增”，總投資額100萬元。王熠告訴「市界」，這筆錢她原計劃做長期投資，但在持有2年7個月後，因產品業績不及預期，她只能忍痛賣出。
“我總共持有31個月，在2022年10月時虧損約12%，那時我沒有贖回，是相信公司基本面沒有變化，還能贏回來。另外，從2022年7月開放贖回到今年2月底我贖回的總計20個月裡，有13個月的月末淨值是小於1的，佔比接近七成。這就相當於，只給了我三成機會獲利，但七成概率都要虧損。”最終在今年2月底的產品開放日，王熠選擇一鍵贖回。
丁丁和王熠都是在2021年買入的量化產品，這一時期也是國內量化私募的高速發展階段。此前的2019年，證監會推動公募基金轉融通業務並擴容兩融標的，這使得量化投資的策略種類得到了極大的豐富。而在2021年以來，機構投資者共同看好並集中持有某些大盤股或行業龍頭的行情瓦解，量化帶着指增、空指、中性等策略，在人工智能、機器學習的技術加持下，重塑了量化信仰。
據中信證券估算，到2021年二季度末，國內量化類證券私募基金行業管理資產總規模，已邁過“1萬億”關口。隨着量化市場迅速發展，中證500指數增強、中證1000指增、空氣指增等策略受到更多投資人的認可，並逐步發展成爲各家量化私募的“主戰場”。
比如丁丁和王熠購買的“靈均智遠中證500指增”“靈均鑫益中證500指增”，都是跟蹤中證500指數的產品；而靈均量化選股領航1號和12號，則屬於空氣指增產品，即不對標任何特定指數，也不受指數成分股、行業、市值等方面的約束，而是利用量化模型在全市場範圍內進行選股操作，追求超額收益和絕對收益。
綜合來看，指數增強策略和量化選股策略是靈均目前較爲重要的兩條產品線。據靈均首席投資官馬志宇在今年3月中旬的一次投資者溝通會上介紹，目前靈均總管理規模約500億元，其中指增策略總規模約190億，以領航產品爲代表的量化選股策略約150億元，此外中性策略和多策略各80億左右。
02、虧損從何而來？
2023年8月以來，隨着市場風格從小盤切換到大盤，一些傳統的量化策略開始面臨挑戰。高頻量價策略在市場成交量減少和競爭加劇的情況下遭遇瓶頸，而指數增強策略在市場波動性降低的情況下難以獲取超額收益。
特別是今年2月以來，量化私募行業遭遇了流動性危機。不少量化產品因爲市場波動和流動性問題出現了大幅回撤，尤其是在小微盤股票上。這種流動性危機導致了部分量化產品的淨值大幅下跌，甚至出現了強制平倉和爆倉的情況。
被投資人詬病的靈均也是在這種背景下遭遇了業績上的回撤。在私募排排網統計的60只中證500指數增強產品中，今年以來至3月22日，靈均中證500指數增強2號的超額收益排名在後10%。此外，靈均的量化選股領航尊享1號在可比的21只同行產品中，從今年以來、最近1年和成立以來3個對比維度的收益情況來看，也不樂觀。
▲（圖源/私募排排網）
關於旗下產品業績不佳的原因，馬志宇在3月中旬的投資者溝通會上表示：最近兩年市場在持續回調。“因爲量化多頭產品是滿倉運作，所以當市場有大的下跌時，產品也會面臨比較大的虧損，這是一個主要原因。”再疊加春節前小盤指數下跌較多，導致2024年以來，靈均的量化多頭產品業績不理想。
一量化業內人士也對「市界」表示：“量化的業績源於阿爾法+貝塔，2023年下半年以來，代表市場表現的貝塔收益跌得太兇，代表超額收益的阿爾法根本填不了這個坑。”
另有觀點指出：“目前靈均一些產品淨值修復緩慢，可能是它在春節前的股災中把小微盤砍掉了。有一部分私募砍了小微盤後反彈很弱，那些沒調整的反彈很快。”
一從業者告訴「市界」：“在農曆新年前，靈均的倉位應該都縮在成分股裡，當年後小票超跌反彈時，靈均想要從成分股轉到小票，就需要先賣大票、再切換到小票，所以它有快速切換倉位的行爲，只是這個行爲太激進了。”
他進一步解釋道，自2023年9月量化新規出臺以來，量化機構成爲被監管重點關注的對象。“特別是百億規模以上的公司，因爲規模大，對市場的潛在影響大，所以各家量化機構基本上都接到過交易所的電話提醒。”
在該從業者看來，靈均之所以會在2月19日開盤第一分鐘內集中賣出，也許並不是靈均本身有主觀惡意，要砸盤或者要虧錢。“可能是幾個、幾十個投資經理（PM）都有自己單獨的策略，在最後的交易環節上，沒有統籌；誰先發單子、誰後發，他們內部可能沒有提前統籌規劃。”
「市界」注意到，靈均投資董事長蔡枚傑也在3月中旬的投資者交流會上稱，靈均的量化多頭產品都是滿倉運作，即使在2月19號也是淨買入的。“之所以發生，是整個投研團隊想升級模型，在春節期間沒有休息在加班加點地升級。在此過程中，有比較大的調倉需要，所以在開盤當日的第1分鐘買賣上，沒有做好均衡交易和平滑效應。”
03、幸運兒已翻紅
經過2019～2021年的大發展，我國量化私募總規模從千億體量快速擴張至萬億級別。而據中信證券統計，截至2023年末，量化私募基金規模約爲1.63萬億元，量化公募規模約爲0.32萬億元，整體規模較2022年末上升約600億元。
不過，隨着量化私募行業的快速發展，市場競爭不斷加劇，新成立的量化私募公司和傳統私募的轉型，使得市場變得更加擁擠，獲取超額收益的難度加大。再加上2024年後，市場行情出現了從小票切換到大票的跡象，被壓制兩年多的滬深300開始反攻；隨後，中央匯金等長期資金入市增持滬深300ETF，使得中小盤、微盤股的流動性被進一步抽走。
所以在2月5日～8日，資金恐慌性賣出拉着各大指數砸出了階段新低。萬得微盤股指數在此前後的10個交易日內跳水34.90%，裹挾着大批量化管理人集體遭遇滑鐵盧。公開資料顯示，今年年初到2月8日，全市場中證500指數增強產品平均下跌15.52%，平均超額收益-10.98%；中證1000指增平均回撤20.43%，平均超額收益-6.22%；量化選股平均跌15.17%；市場中性平均跌4.16%。
▲（萬得微盤股指數最近1年走勢。圖源/Wind）
那些我們耳熟能詳的百億量化，在這場回撤面前都無力抵抗。以中證500指增產品爲例，招商證券統計數據顯示，在2月4日～8日，九坤、衍復、思勰、明汯等的超額收益都爲負值。在具體產品層面，今年前兩個月，九坤日享中證500指增1號的收益爲-12.06%、靈均進取1號收益爲-11.49%、因諾中證500指增1號爲-8.68%。
空氣指增產品也是如此。今年前兩個月，龍旗股票量化選股1號收益爲-19.24%、世紀前沿量化優選1號爲-10.65%、靈均量化選股領航尊享1號爲-32.11%。
不過，從總體來看，一季度A股市場呈現超跌反彈走勢。今年一季度，上證指數收漲2.23%，結束了連續三個季度的下跌態勢；深證成指更是在2月以來上漲14.47%。
同時，不少量化管理人的業績也開始翻紅。據天風證券研報，截至3月22日，世紀前沿中性、衍復中性、明汯中性等策略產品的絕對收益率已爲正值。若從2021年量化高潮算起到今年3月22日，也有致誠卓遠中性、誠奇中性、黑翼中性等管理人給出了漂亮的絕對收益率。
▲（圖源/天風證券）
「市界」注意到，伴隨着市場迴歸理性，除了衍復和寬德等少數幾家量化私募的規模還在增長，目前大多數量化機構的規模都趨於穩定，甚至有部分量化管理人主動回調規模。
國聯證券一份研報顯示，曾經的“量化四大天王”——幻方、九坤、明汯、靈均，如今只有九坤和明汯的規模依然在600億左右，靈均最新規模爲500億，而幻方縮減到280億左右。前述業內人對「市界」表示，幻方規模下降較多，可能是該公司在主動收縮資管業務。
▲（圖源/國聯證券）
能夠在短時間內快速修復的畢竟是少數幸運兒，目前仍有不少買在2021年量化高點的投資人處於虧損狀態。前述投資人告訴「市界」：“靈均承諾在4月份開放所有產品的贖回”。屆時，投資人將會如何選擇呢？
（投資人李璇、丁丁、王熠均爲化名）
作者 | 路春鋒
編輯 | 韓忠強
運營 | 劉 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