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渚,“玉成中國”的關鍵節點 | 葉舒憲、劉斌對談回顧

萬年以前,東北玉器首先登場。五千年前,以良渚文化爲代表的玉文化首先統一長三角,繼而在距今約四千年之際統一了中國。玉文化考古發現深刻闡釋了中國一萬年的文化史與五千年文明史。8月我們邀請《考古中國——玉成中國一萬年》的主編,同時也是“玉成中國”觀點的提出者葉舒憲,與考古學家、良渚古城發現者劉斌共同分享玉文化的交流與傳播,聊一聊中國獨特的玉禮信仰與多元一體的中華文明。以下是活動內容整理。

對談嘉賓

葉舒憲,上海交通大學文科資深教授

劉斌,考古學家,良渚古城發現者,原浙江省文物考古研究所所長

玉,爲何能幫助我們

認知更早的中國?

主持人:首先有請本書的主編葉舒憲老師來談談本書的主要觀點“玉成中國”。

葉舒憲:2013年,《考古中國——玉成中國一萬年》的作者之一孫周勇先生(當時是石峁考古隊的隊長),在陝西的北部(即靠近長城的黃河邊上)發現了中國史前最大的石頭城(石峁遺址)。那時上海交通大學和中國社科院考古所的專家聯合考察石峁遺址,聚焦其大量玉兵器生產材料的來源情況。經考察發現,陝西、內蒙古、山西附近都沒有玉礦。那石峁遺址大件玉器批量生產的玉料是從哪來的呢?當時大家認爲,石峁和中國文明起源之際的玉料開採、運輸和傳播有密切關聯,這就把史前中國的一條重要的文化脈絡呈現了出來。

石峁遺址皇城臺遠眺,圖片引自《考古中國——玉成中國一萬年》。

石峁遺址外城東門址外甕城牆基內玉剷出土情況,圖片引自《考古中國——玉成中國一萬年》。

《考古中國》這本書的封面上“中國”兩個字,採用的是“中國”二字在西周青銅器“何尊”上的金文寫法。何尊銘文有“宅茲中國”一句,即“中國”二字最早出現的寫法。甲骨文“中”字是一個旗杆,如今封面設計把玉琮套在旗杆的中間了。“國”的繁體字“國”從“或”,中間的圓圈就像一隻玉璧環。如此來看,如果沒有漢字記載,除了玉禮器以外,沒有更合適的載體或者符號來幫助我們認知更早的中國。

《考古中國——玉成中國一萬年》書封

《考古中國》這本書利用從北方到南方再到中原的重要史前遺址,呈現出了甲骨文漢字出現之前玉文化是怎麼樣先統一中國的,其大致關鍵節點在良渚遺址,該遺址於5300年前興起,終結於4300年前。良渚文化結束200年後纔有所謂的夏朝。良渚的重要意義在於將玉禮器首先變成建構地方性王權國家的重要符號。那時沒有金屬,沒有青銅禮器容器,沒有文字,但城有了,玉和城剛好構成了中華文明區別於地中海西方文明的最大特點,玉禮器的符號到良渚時期已經傳播了將近5000年了。

良渚反山M15出土的玉冠形器,圖片引自《考古中國——玉成中國一萬年》。

在安徽含山縣距長江約20公里的凌家灘村發掘出的凌家灘文化,2007年出土的最大的玉器,是一件80多公斤的玉豬,它也是迄今所知最大的史前玉器。5300年前80多公斤的玉豬,到距今2000年之際的漢代變成了漢代貴族喪葬用玉的標配——玉手握,即墓主人兩手各握一隻玉豬。這些現象讓我們知道:原來我們文明中很多事物都是“上五千年”就已經“規定”好的。說到一萬年,就要提到2018年中華書局出版的《哈民玉器研究》中採用的一張圖,圖中有一個接近白玉的扁珠或者叫扁環,距今已有1萬年。更早期的發現在舊石器時代,出現在中國吉林省;再晚一點是黑龍江的小南山玉器,距今9200年,一個遺址出了將近200件玉器,數量非常驚人。所以玉成中國一萬年的說法,是根據考古發現最新的數據來定的。

吉林雙塔遺址距今一萬年的玉扁珠,鄧聰/攝,圖片引自《考古中國——玉成中國一萬年》。

一萬年以來,中國的玉文化脈絡

主持人:下面有請劉斌老師從考古發現的角度,談談玉文化的交流互動如何呈現了中華文明從多元到一體的進程。

劉斌:考古學在中國剛剛走過了100多年的歷史,在100多年前我們是不瞭解中國4000年以前的歷史是什麼樣子的。什麼東西最能代表中國文化自古至今的傳承?是玉。中國從一萬年前開始用玉,到現在還是喜歡玉,這跟一萬年以來的玉文化影響是有關的。

從考古的發現可以看出一萬年以來,中國文化是從多元逐漸走向一體的。9000多年前黑龍江饒河流域的小南山遺址出土了戴在耳朵上的帶缺口的玉珏,還有玉管。玉珏的造型非常有特點,從最早的黑龍江小南山遺址,到8000多年前的內蒙古、遼寧的興隆窪文化,玉珏的造型在東北地區開始流行。到7000多年前傳播到了長江下游地區,長江下游地區的環太湖流域的馬家浜文化和錢塘江南岸的河姆渡文化都有玉珏;同時也有跟東北相似的玉管,還有彎形的小掛件。

小南山遺址出土的玉玦,引自《考古中國——玉成中國一萬年》。

玦文化圈示意圖,引自《考古中國——玉成中國一萬年》。

玉珏不僅僅是耳朵上的裝飾,還具有某種觀念形態,它的傳播從興隆窪文化到長江下游地區直線距離大概是1500公里。(我們)可以看到整個東北地區和東南地區長江下游的文化交流。在長江下游地區,玉珏仍然流行,但從山東地區到長江中下游地區再往南,出現了玉璜。玉璜開始是一個窄窄的長條形,從6000年前開始在長江下游流行,後來在長江下游、黃河下游普遍流行,逐漸發展,(形制)越來越寬,玉璜發展到5000多年前的時候,就變成一個寬扁的、半璧爲璜的物件。其流行地域很廣,是女性貴族的身份代表。在胸前佩戴玉璜,是6000多年前的一個重要標識。

凌家灘文化雙虎首玉璜,引自《考古中國——玉成中國一萬年》。

這時東北紅山文化的玉龍,在長江下游地區的崧澤文化晚期也出現了,它和紅山文化有很多相似之處。同時在靠近長江中游的安徽凌家灘文化也有,從東北紅山文化到凌家灘文化,再到良渚文化的早期,都有玉做的物件。

紅山文化牛河梁遺址出土的玉雕龍,圖片引自《考古中國——玉成中國一萬年》。

凌家灘遺址出土的玉龍,圖片引自《考古中國——玉成中國一萬年》。

我們還可以看到玉人,這在凌家灘文化裡面有典型意義。玉人在凌家灘文化裡邊有兩個造型,一個是站着的,還有一個坐着的,都是當年的首領和巫師的形象。(玉人)是一個祈禱的樣子,雙手在胸前,後來在紅山文化也發現了這個,其造型跟凌家灘是一樣的。從考古發現來看,我們相信在長江中下游的凌家灘文化和東北的紅山文化應該有着直接的交往關係,纔會出現這樣玉器上的共性。

凌家灘遺址出土的玉人,圖片引自《考古中國——玉成中國一萬年》。

再往後到5300年前,長江下游地區的良渚文化就成爲中國玉器的集大成者。當時沒有金屬,最珍貴的東西就是玉,玉就成爲用來標誌身份和用來祭神的載體。

說到良渚文化,我們稍微回顧一下良渚的歷史。良渚文化1936年被發現,1959年被命名,人們真正開始認識良渚的玉是在1973年發現的江蘇吳縣草鞋山遺址,考古學者第一次發現了隨葬玉琮、玉璧的墓葬。後來在江蘇常州的寺墩遺址,上海的福泉山,浙江餘杭的反山、瑤山也有發現。反山的23號墓是到目前爲止發現玉璧最多的墓葬,裡面出土了54件玉璧,是當年的一個貴族女性的墓葬。反山發現之後,我們對良渚玉器就有了一個更加全面、更加客觀的認識。

良渚遺址分等級墓葬,圖片引自《考古中國——玉成中國一萬年》。

良渚文化裡邊的玉器,將其歸納出來,主要是象徵身份跟階層的玉禮器,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玉琮,最早在草鞋山遺址發現,後來在寺墩遺址、上海福泉山都有發現。玉琮有一個逐漸簡化的過程。在良渚文化發現之後,玉琮最初是刻了很多神像的,到後來它只有橫線、豎線,到了良渚文化的最晚階段,就沒有紋飾了。例如龍山時代的距今4300年以後的文化,廣富林遺址裡面出土的玉琮的分界線只有橫線、豎線,沒有刻神的面具、神的臉等紋飾了。

良渚玉琮上的神人獸面紋,圖片引自《考古中國——玉成中國一萬年》。

在距今4300年以後的龍山時代,我們可以看到玉往北方和往南方的傳播態勢。往北是山東五蓮丹土遺址出的玉琮,往南就傳到了廣東的石峽文化,再往北就到了陝北和山西的陶寺遺址。在這個時期,該地出土的玉琮完全就是廣富林遺址的造型,可見文化之間的交流。

山東五蓮丹土遺址出土的玉琮紋飾似爲良渚文化同類玉琮神徽的極簡形態,圖片引自《考古中國——玉成中國一萬年》。

廣東石峽遺址出土的玉琮也有類似良渚文化簡化的神徽圖案,圖片引自《考古中國——玉成中國一萬年》。

再往北到陝北,在延安邊上有個遺址叫做蘆山峁遺址,裡面出土了良渚文化的玉琮,應該是在良渚文化的晚期傳過去的;除了玉琮還有石刀,也是東南地區良渚文化的產物。從這件玉琮的材料、造型來看,都可以看出長江下游地區良渚文化在4000多年前就傳到了陝北。

在近些年石峁遺址的發掘過程當中,人們發現在牆上鑲嵌的石雕,其神面紋初看有點像良渚文化,但是實際上是和湖北的石家河文化最像。可以看出當年陝北榆林石峁遺址應該是一個聖地,山東地區、長江下游地區、湖北地區,還有黃河上游的齊家文化等,都到那裡去朝聖。再往西北到了青海、甘肅、寧夏,也發現了很多的玉琮,大部分沒有紋飾。從5000多年前一直髮展延續到4000多年前,我們可以看到玉琮在中國的版圖上,從東南傳到廣東,到陝北,到甘肅青海,人們都在崇拜同樣的東西。

齊家文化素面玉琮,圖片引自《考古中國——玉成中國一萬年》。

再往後,我們發現良渚的玉琮在四川成都的金沙遺址(被髮掘出來了)。這是良渚文化晚期的玉琮,在三星堆文化時期傳到古蜀國的時候,仍舊被當作一個神聖的東西。古蜀人做了很多的仿製品,所以在三星堆遺址、金沙遺址都有很多的仿製品。

成都金沙遺址出土的良渚文化晚期玉琮,圖片引自《考古中國——玉成中國一萬年》。

主持人:剛剛劉斌老師提到良渚玉器對全國的輻射影響。葉舒憲老師在書中提到一個獨到的觀點:五千年前玉文化首先統一長三角,繼而在四千年之際統一全國。接下來就請葉老師爲大家分享一下爲什麼會提出這樣的觀點,這在玉器的器形上有什麼表現嗎?

葉舒憲:今天提出“玉文化先統一長三角”,主要指玉禮器的體系化。其中最有生命力的玉器就是玉璧。今天人脖子上戴的平安扣,實際上就是縮小化的玉璧。

良渚文化玉璧及鳥立高臺符號,圖片引自《考古中國——玉成中國一萬年》。

在這一萬年的過程中,玉文化先統一長三角,人們把神徽刻在了玉琮、玉鉞上面,讓玉器成爲顯現天命和神聖性的符號。另外,人們把玉鉞作爲所有玉禮器體系中淵源最深、影響最大、級別最高的玉禮器。小南山遺址出土的玉斧,如果再鑽一個孔,不把它當工具使用,它就會被認爲是政權、軍權殺伐的象徵。在文獻中,周武王伐紂,紂王死後,周武王拿一個黃鉞和玄鉞將紂王和妲己的頭割下。這就是中國正史對鉞的神聖地位的突出強調。良渚文化早中期的墓葬,不管多高等級,墓中玉鉞就只有一件,而其他玉器則沒有這樣的數量限制。只有到良渚晚期,在福泉山遺址,單座墓葬中的玉鉞纔多了起來。

上海福泉山遺址出土的良渚文化玉鉞,圖片引自《考古中國——玉成中國一萬年》。

所以玉鉞引領了整個華夏的玉文化體系。甲骨文的“王”字,就是一個裝了柄的玉鉞,刃部朝下。收藏在張家港博物館的崧澤文化玉鉞,嚴文明先生給題的仨字爲“崧澤王”。玉鉞到了良渚時期,就繼承了崧澤文化,開始把最高權力者用帶神徽的玉鉞來標記了。到了漢代,有一種銅車上面載着的斧頭,就是玉鉞的變體,這種銅車被稱爲斧車,代表指揮權。到了清朝皇帝穿的皇袍上一共有12個符號,下邊一個黑色的斧頭,就代表鉞。我們說玉成中國一萬年,指的是我們這個文明中最重要的文化基因都是在一萬年前出現的。

主持人:正如葉舒憲老師在書中提到的:良渚文化的玉璧、玉琮、玉鉞、玉璜禮器形成了相對固定的組合體系,統一了整個環太湖地區的禮制制度,該體系中的大部分內容隨後輾轉傳播到中原地區,奠定了夏商周國家的玉禮基礎。可見良渚文化玉器的重要地位,因此我們今天的分享也是以此爲主題。

良渚文化與特色玉器

主持人:今天我們把活動地點選在良渚博物院,邀請到了良渚古城的發現者劉斌老師,也想請劉斌老師多爲我們分享一些有關良渚玉器的內容。

劉斌:最早在1973年,人們在江蘇吳縣草鞋山遺址中發現良渚文化的墓葬裡有玉琮、玉璧,考古界十分震驚,因爲考古界當年認爲長三角地區是要在鐵器出現以後才被開發的。原來大家都認爲黃河是中國的母親河,所以良渚玉器的發現,改變了我們對於長江流域早期文化發達程度的認識。還有上世紀70年代河姆渡的發現,改變了我們黃河中心論的史觀。後來發現的常州寺墩3號墓,是目前爲止出土玉琮最多的一個墓,一個墓就出土了33件玉琮。寺墩這個墓是1982年被發現的,同一年,上海福泉山遺址發現了良渚文化的玉璧,所以1982年是良渚文化一個很重要的轉折點。

良渚文化遺址分佈圖,圖片引自《考古中國——玉成中國一萬年》。

上海福泉山被髮掘之後,我們考古界提出來了“土著金字塔”,因爲福泉山是在一個平原上突然出現的大土墩,修建需要花很大的人力,代表了一種等級社會。後來到了1986年,人們在浙江第一次挖到了良渚文化的大墓,就是反山的12號墓。

紅山文化的龍、凌家灘的玉人等都是體現自然崇拜的玉器,到了良渚文化良渚人發明了神像,(比如在活動中展現的這尊神像),頭戴羽冠,兩手扶在胸前,下半身是鳥的爪子。這是人神跟鳥神相結合的一個半人半獸的產物。在良渚人的神像之前,人們所信仰的是一個自然的神。自然的神在河姆渡時代,在7000多年前在長江下游地區就有了。而良渚神像中,神像的左右兩側各有一隻鳥,鳥的身體是獸面的眼睛,代表天神的眼,這隻眼是通過一隻鳥爲載體的,所以良渚人神像的設計,是以鳥爲載體跟以人爲代表的王結合,從而產生的神。我們把它讀懂了之後,就可以明白很多良渚玉器是怎麼設計的。

良渚反山M12出土的玉琮王及紋飾線圖,圖片引自《考古中國——玉成中國一萬年》。

再往後的良渚文化裡邊,除了崇拜跟人有關的神像之外,良渚人還繼承了對龍的崇拜。所以在良渚早期的墓葬裡邊,我們發現了龍首紋的玉器。在反山22號墓葬裡邊,有一排一串掛在胸前的玉圓牌,每一個圓牌的上面刻了兩個龍頭或者三個龍頭。龍頭和神徽完全是兩種動物,神徽的獸面是有獠牙的,龍頭是沒有獠牙的,龍頭的嘴巴像牛、馬這樣的嘴巴,它的眼睛上面是有角的,在鼻子到額頭部分往往還會有一個菱形紋。菱形紋在商代的銅器上也很流行,也是跟某種神的崇拜有關。這在良渚文化早期流行,到中期以後就沒有了。

關於鉞,良渚的鉞是由三件器物組成的形制,把的長度是80公分到70公分,在把的上面鑲嵌了一個像小船一樣的裝飾。我們讀懂了冠狀式後,會發現它是冠狀式對摺起來的樣子。也就是說良渚人權杖的設計不僅僅有君權的象徵,也有神權的象徵。人們把神的帽子戴在一個象徵王權的權杖的上面,或者像反山12號墓發現的那樣直接把神像刻在玉鉞上面。在5000年前,良渚人就設計了君權神授、王權神授的理念。

關於玉琮,我們發現良渚的玉琮在1000年間經過了一個演變的過程。總的發展過程是一個由圓到方的演變過程,上面的紋飾越來越簡單,到了良渚以後的廣富林文化就看不到紋飾上刻的鼻子和眼睛了。到後面形式代表內容,當看到外方內圓的樣子,人們就知道這個是神的象徵。通過玉琮的演變,我們可以看到它1000年來的變化過程。它也影響到其他的玉器。

關於良渚的璜,良渚是個非常規範的禮制社會,玉代表級別,女性配璜,男性會配三叉形器或者錐形器,半璧爲璜,有一些璜的上面也有神徽紋飾。所有的這些玉禮器的組合都是直接祭祀神的,還有表示權力跟身份。這是我們讀懂良渚玉器的關鍵,這是一個神話世界,人們設計了一個神像,搭配了很多玉禮器,王或者首領要把自己打扮成神的樣子進行統治。

新京報書評週刊“日常出逃計劃”

2024年,新京報書評週刊推出年度主題“2024日常出逃計劃——一場以閱讀爲名的腦洞漫遊”。在全年的採訪與活動中,我們將收集嘉賓面對日常生活,藉由閱讀與創作獲得了哪些超脫生活瑣碎的發現性時刻,如何在閱讀和思考中,重獲力量。考古學者讀書多、行走更多。考古不僅要從書本中獲得知識,也要去看實際的遺址和器物。兩位嘉賓從自己考古和行走的經驗出發,將閱讀和思考的維度,拓展到了更廣闊的人類存在。

葉舒憲:讀萬卷書,行萬里路。這是中國古代文人的理想。今天科學教育成長起來的新型知識人,除了遊玩以外,就要把所考察的每一個地點當做是一個新知識的探索點,這樣的話積累下來,就必然會有巨大的成就,當然這是一個長期的過程。16次玉石之路考察堅持十年,我們發現古書中根本沒有記錄的多處史前玉礦。現在良渚博物院相關的陳設配套和紀念品見證了旅遊開發的日新月異,爲今天的青年學生提供了非常好的實地考察的機遇。

劉斌:中國古人講格物致知,現代科學包括考古學,就是一個格物的過程,是對於世界物質、宇宙萬物詳細考究的過程。我認爲100年前就算是大家、大師們,也並沒有我們現在對世界的瞭解多,因爲他100年前根本就不知道夏代以前的樣子;200年前全世界沒有多少人知道地球或者宇宙是什麼樣子的。我們今天格物致知,對於宇宙、地球的文化有了比較客觀的認知。

我們人類作爲一個高等動物,我們會去想我們是怎麼來的,我們到哪裡去,在宇宙當中的定位如何,會去思考這樣的問題,這是一切科學、一切知識產生的原動力。在這個過程當中就產生了很多的神話,產生了文化的創造,但是到後來陷到神學或宗教學中,就脫離了物質本質的客觀。所以近200年以來,由於近代科學跟考古學的發展,我們人類又真正地站在了客觀的角度去看待人類本身,看待整個地球跟宇宙本身,這是我們認知的真正動力,是我們學習的原動力。人類到了一定的物質程度,尤其信息時代,我們對於地球的瞭解或者其他地區的瞭解,每個人更想要探索定位問題。考古對於知識的研究實際上是爲了更好地思考當下、思考未來,即面對未來人類如何能夠更好地發展,這個是總定位,讓我們能夠更加自信,認清應該如何發展。這是我們考古對當今的意義。

速記提供 | 中信出版集團

內容整理 | 呂婉婷

本文編輯 | 張進

本文校對 | 趙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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