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谷芳專欄》認知大幅位移下的「美國價值」

像美國這般被兩極愛恨的國家真不多。(路透)

美國大選牽動全球神經,川普當選,以其「美國優先」的論調讓許多人或憂或喜,這憂喜,主要反應的是自己的主觀期待,而這主觀期待又關係於自己對美國的主觀認知。

說主觀認知,的確,像美國這般被兩極愛恨的國家真不多,喜歡美國的,會大談她的自由人權、她的美國夢,討厭美國的,會大談美國的霸權主義與唯利是圖。

然而,更進一步說,會有這樣兩極的觀感,除主觀期待所導致的愛憎外,也緣於對美國的片面認知,原來,在不同向度下,你就會看到不同的美國。

美國到底是理想的、人道的,還是自我的、以利害爲是的,真要了解,還得從美國的歷史談起。美國前期是個由移民屯墾形成的社會,在拓荒屯墾中,需要的是對未知的挑戰、是與同袍一體戰鬥的意志,它必須堅忍無畏的抵禦外來的破壞──無論是自然或人爲的,就如此形成了很強的我族意識,一旦遇到攸關屯墾區利害的問題時,第一原則就在劃分敵我,以確保族羣的生存,過去的西部電影演繹的正是這段故事。

這些年,西部片少了,美國屯墾的過往也較少映在大家眼簾,但看看川普,其所言所行,不就像上世紀50、60年代西部片中的約翰韋恩,子彈從耳邊劃過卻仍振臂而立的川普直接就是當代西部英雄的化身,而這一幕想必也激起多少美國人對歷史的回憶,所謂美國精神,就這角度,川普無疑是個代表。

可這族內的精神代表,族外看來則不然,因爲他畢竟是美國優先的,是要確保美國最爲強大的,所謂國際或孤立主義的取捨,完全是在這前提下的選擇。

然而,話雖如此,歷史中的美國,也不只是屯墾開拓的美國,最初的移民都是新教的信徒,這個宗教改革後的信仰帶有更多的理想性,而在美國初期的國族建構中,華盛頓等先賢又爲這個國家立下了許多範例清規,這使得美國與理想中的「應許之地」更爲相合,也因此,它注重教育,保障人權,不只隨着歷史的進程逐漸完善這方面的建構,甚且在成爲全球領頭羊時,帶頭要將這些價值推展到世界。這時,你看到的美國,就是人道的、人權的、超乎利害、有理想性的。

這樣不同的美國在外人看來矛盾,甚至想要在其中論斷哪個是真正的美國,哪個是戴着面具的美國,但這族外以爲矛盾或一真一假的觀點,在美國自身卻相容無礙。

正如此,當不涉及美國這屯墾區的生存利害時,美國作爲世界的老大,她的理想性就會特別彰顯,在這裡,她不吝輸出她的價值,而這些價值許多地方也帶有較強的理想性,或自認爲的「價值超前性」,但如果攸關美國國家利益時,它的孤立主義、美國優先也就成爲心理的自然選擇。

談美國,這不同向度的切入要能一時並舉,纔不致期待落空,不致誤讀美國。

而這兩種價值,孰輕孰重,在不同時期考量也就不同,甚且美國的兩黨,乃至更廣義的自由主義與保守主義,所代表的也正是美國這國家在這兩種價值比重間的位移。而這次的大選,位移的情況則是明確的,是大幅度的,大家注意的是「美國優先」,是孤立主義與霸權主義的合體,但在美國自身,一些與大衆認知悖反卻在媒體上佔有優勢地位的「超前價值」,卻讓許多人覺得若不彰顯沉默多數的意見,美國社會中原先堅持的一些傳統如家庭價值、如教育子女的理念就會解體,而這也是民主黨會大敗的原因之一。

正如此,談美國對世界,這次大選所顯示的大幅價值位移─不只政治態度的轉變,可能纔是臺灣這處處以美國爲尊的社會所最該去深切體認的。

(作者爲文化學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