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德華、朱一龍、章宇……連看8天爆款有多爽?

爲期8天的第七屆平遙國際電影展落幕,好似一場夢。

電影、音樂、文學、建築、歷史,在平遙古城凝縮成一座聖殿,大門敞開,擁抱每個闖進來尋找奇遇的人。

在平遙,人和人之間的距離很近。

近得大銀幕上讓你目眩神迷的臉轉眼出現在面前;近得第一天看片的迷惑第二天就能在主創那裡得到迴應;近得在咖啡館因爲談論電影和陌生人瞬間打破沉默……

在這個對創作者友好、對媒體友好、對影迷友好的交流空間,身份、職業、年齡、性別構築的各種壁壘,被一次次映後的靈魂共振所取代。

影展重頭戲,當屬藏龍、臥虎單元的主競賽影片。

散落在平遙電影宮的每個影廳,像一架架通往未知體驗的時光機。

開幕片《河邊的錯誤》,帶我們回到90年代陰雨連綿的南方小城,刑警隊長馬哲,在追尋真相的過程中逐漸跌入瘋狂。

餘華沒想到,自己這部難改到張藝謀都放棄了的小說,被90後新導魏書鈞拿下了,而且改編效果遠遠超乎預期。

不論是膠片營造的朦朧懷舊質感,朱一龍與人物融爲一體的表演,還是文本的強大後勁,最大化了這部電影迷人而獨特的觀影感受。

最終奪下本屆平遙影展媒體場刊評分第一以及最佳影片&迷影選擇兩大榮譽。

平遙史上最長的90分鐘映後,名場面頻出,一樣令人難忘。

院長在觀衆席第一排親眼目睹了朱一龍生命中最長的一分鐘……

講真,主創們在映後交流時的真摯與坦誠,也讓我的大拇指豎起來了!

《沉默筆錄》,也是備受業界期待的另一部重磅作品 。

跟《河邊的錯誤》一樣,同屬90年代故事背景的另類偵探電影,只是風格更加寫實與粗糲。

如果說馬哲是西西弗斯,像個英雄或瘋子那樣反抗命運;那麼李立忠就是哈姆雷特式的悲劇收束,弒父不成,反倒被父權同化成他最討厭的樣子。

因爲是五年前完成的作品,彼時章宇嫩得掐出水,不過演技毫不生澀。

李立忠助他拿下費穆榮譽·最佳男主角。

《逍遙·遊》,根據班宇小說改編,導演樑鳴拍出了東北文學裡的凜冽和幽默,用一個接一個的地獄笑話消解生活苦難。

呂星辰憑藉此片摘下費穆榮譽·最佳女主角,尿毒症患者的愛與欲,表演難度很大但完成得極出彩。

幹啥像啥的李雪琴,自此有了代表性角色——戀愛腦東北大妹兒譚娜。

跟樑龍出演情侶,光是亮個相就能引發觀衆爆笑。

還有艾麗婭老師,從《宇宙探索編輯部》《我經過風暴》到《逍遙·遊》,論演中國婦女,沒人比她更懂拿捏那股勁兒。

貫穿着生命的韌性,人物質地又不盡相同,百看不厭。

若論本人不期而遇的心頭愛,還得是斬獲費穆單元·評審榮譽的《東四十條》。

在一年之中的不同季節裡,搞書法的東四和開發遊戲的十條在衚衕串子裡溜達。

兩個毫無共同點的人卻能毫無障礙地交流——不講人生道理,只開俄羅斯圓塊、公廁排行榜、吸火等神經質腦洞。

就像大齡兒童遊園會,怪誕、童趣、輕盈,好無聊又好有意思!

未曾點破的,還有所有北漂理想青年的某種失落感——理想就像懸賞通告裡的鴿子,看似近在眼前卻永遠尋不見它的身影。

我願稱之爲,最能詮釋當下年輕人的精神以及精神狀態的City Walk電影——當生活被卡住的時候,不如暫時享受無意義、無目的的懸停。

賈樟柯不騙人,平遙驚喜含金量十足,振奮了所有影迷的情緒,將影展氛圍推至最高潮——

甯浩爲劉德華量身定做的《紅毯先生》,平等創飛內娛每一個人,而他親自上陣飾演林浩導演,自嘲起來也毫不手軟。

小城之春放映廳裡,此起彼伏的掌聲和笑聲,接住了甯浩彈無虛發的幽默。

而戲謔的外衣之下,還是他一貫的荒誕與解構精神。

他想說人與人之間無法溝通,講人被時代淘汰的焦慮,痛點穿過笑話扎進了我們的心裡。

今年的平遙,動物含量過高。

甯浩拍豬,呂克·貝鬆拍狗,而且是數百隻狗。

暌違四年祭出最新犯罪大片《狗神》,一部愛狗人士不可錯過的癲狂大作。

站臺·露天劇場,所有觀衆在星空下面流淚、共鳴,留下了一個值得銘記的美妙夜晚。

男主卡賴伯的演技俘獲所有人,天使與惡魔的結合體,暴力與脆弱同時在他身上成立,繼華金的《小丑》之後又一個令人心碎的迷人反派。

就像章宇說的那樣,這樣的角色,是所有演員的夢想。

關於人物的命運,甯浩的描述太過精準戳心:

“他愛狗、愛音樂、愛藝術,愛很多東西,但愛他的人太少了。”

電影結束,眼角淚水未乾的觀衆,鼓掌尖叫長達數分鐘。

這位年過六旬的法國鬼才名導,也被中國影迷的熱烈反饋感染到老淚縱橫。

次日大師班,呂克·貝鬆、甯浩和主持人賈樟柯再次合體對談。

老呂頭上來不忘調侃:你們昨天是直接睡在這裡沒走嗎?

可可愛愛,同時也真誠如當初那個17歲離家拍電影的少年。

他用自己和甯浩相似的處女作經歷,來鼓勵年輕創作者:

你只管施展自己的才華,其他的會自己找上門來。

另一場大師班中,陳丹青在審片子之餘,帶來一場美術鑑賞課。

《局部》裡熟悉的語言魅力撲面而來,字字生動考究,不落流俗。

從線條出發,把山西北朝墓室壁畫的驚異美感掰開揉碎了講。

比藝術更觸動人的,或許是他爲人的態度。

面對那些誠惶誠恐、急於附和的發言,他一再提醒:

不要把自己放在低位,要有自尊,我不過是比你們老了幾歲。

大師、評審們身上的真誠、平等和謙遜,與PYIFF的氣質一脈相承,我想正是這種氣質吸引越來越多的新血,選擇平遙來作爲夢開始的地方。

年輕人與平遙的緣分,通常從短片開啓。

那是年輕創作者遞給外界的一張名片——影像風格、關心議題、過往經驗在短短几分鐘內一覽無餘。

《中場休息》講東北勞工在日本討生活的艱辛遭遇,力道十足;《夏日副本》,飽含着導演私人的鄉愁和記憶;《羊羊羊》,語調輕鬆地展示了藏族有趣的年輕人;《她問》,少女的童年創傷與和解流露在每一個充滿構思的鏡頭裡……

來自世界各地院校的年輕導演們,用新鮮的面龐和國際化視野,讓我們提早目睹了華語電影的更多可能性。

當然,不是沒有災難現場。

《沒有顏色的關係》和《浪漫的斷章》,被譽爲本屆平遙影展的“臥龍”和“鳳雛”。

指奇葩程度上。

映後觀衆提問,陰陽大師和直球選手輪番上場,把導演嘲得體無完膚。

這樣真實的衝擊,我們多久沒看到了?一舉衝上熱搜之外,也成了我們日後談論PYIFF不會落下的名場面。

藝術顧問林旭東對此迴應說:不怕有爭議,就怕爭議太少。

這正是我認爲PYIFF最迷人的地方——不管你是誰,不管你懂不懂電影創作,每個人都有平等表達觀感的權利。

共鳴之外,嗆聲,同樣是一種不可或缺的聲音。

“我們是世界上最小的烏托邦。”

《河邊的錯誤》裡的這句臺詞,用來形容PYIFF再適合不過。

素昧平生的人們,在電影的烏托邦相逢,不談論自己的雞零狗碎,只關心銀幕上的愛恨無常。

派對終將散場,前方又是恆定的日常。

但因爲這8天,我們內心的指南一定會產生微小偏移,並因此收穫看待生活的不同眼光。

藉由電影,我們忘記自己,又重新看見自己。

平遙,下次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