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樑頴宇的啓明創投會怎樣

文 | 任倩

編輯 | 陳之琰

流傳了一段時日的啓明創投管理層變動，終於有了眉目。

據投中網消息，主管合夥人樑頴宇（Nisa Leung）即將離開供職18年的啓明創投。按照其“十年繼承人計劃”，主管合夥人鄺子平（Duane Kuang）也將在未來逐步退出。

接力的管理層核心有三位：2015年7月晉升爲主管合夥人的胡旭波、2024年5月剛晉升爲主管合夥人的周志峰，以及2022年1月晉升爲合夥人的陳侃。

從美元基金時代走來，18歲的啓明創投終於迎來了“成年時刻”。

在目前的啓明管理結構裡，周志峰主要負責前沿科技領域投資，這與此前相比大體沒變化；而角色轉換最大的要屬陳侃——除去合夥人的身份，他還與胡旭波一起，擔綱啓明醫療投資團隊的聯席負責人（co-head）。“科學家轉型投資人”的陳侃，此前曾被視爲“樑頴宇培養出來的人”。

投資說到底是人的生意，合夥人傳承一直是投資機構品牌延續的關鍵問題。而中國VC們也紛紛走到了這個節點上。但放眼整個一級市場，真正實現了“二代接班”的機構並不多。近年，鄺子平曾多次提及過啓明創投對於傳承有着自己的未雨綢繆——

“最好是在年紀比較大，且經驗比較豐富的同事還在努力工作的時候，就把組織梯隊搭建好，而不是當老一代的都決定躺平了，才急急忙忙填補這些空缺。”鄺子平曾告訴「暗涌Waves」。他還曾在2023年的一次訪談中迴應過“何時退休”的問題，“當我退休的時候，啓明創投也不會有很大的真空。”

此番樑頴宇的漸離，難免讓人聯想到五年前甘劍平的離開：同樣是The Midas List上的明星合夥人，同樣是人們提及啓明創投時很容易想到的名字，他們專注投資的領域同樣也正處在轉折。

2019年6月，「暗涌Waves」團隊曾獨家報道了原主管合夥人甘劍平離開啓明創投、籌建新機構（後爲渶策資本）的消息。彼時，甘劍平已在啓明創投主導投資了嗶哩嗶哩、大衆點評、美圖等一系列公司。宣佈離任前，甘劍平在當年的The Midas List高居第五位。

然而，如今回望2019年中，既可稱爲消費互聯網時代由盛而衰的前夜，也是中國邁進科技投資時代的開始。彼時彼刻，甘劍平的離開，某種程度上也是啓明創投管理層對後續投資方向的一次調整。而此時此刻，樑頴宇的變動，似乎也在暗示着過去十年狂熱醫療投資的終結。

「暗涌Waves」曾在《創新藥大賭局：4年吞金2000億的黃粱一夢》中提及，2015年的藥監局改革以及三年後港交所推出的18A新政（允許未盈利生物藥企IPO後），醫療尤其創新藥成爲融資額最大、關注度最高，締造最多傳奇故事的領域。資本、創業者、CRO甚至臨牀醫生幾乎所有參與者共同推動了這波熱潮。

作爲其中大贏家之一的啓明創投，樑頴宇功不可沒。

樑頴宇在中國香港長大，先後畢業於康奈爾大學管理學、斯坦福大學商學院MBA。其投資和職業生涯開始於美國，曾擔任加州PacRim風險投資公司的投資合夥人，還就職於Mobius風險投資公司。2003年，她回國連續創立了三家醫療大健康公司。2006年加入啓明創投，後來一手組建了醫療團隊。

曾有多位醫療行業資深投資人表達過對她的尊重與敬佩。“Nisa漂亮的案例太多了，尤其是再鼎醫藥。”一位投資人告訴「暗涌Waves」。啓明創投在2014年A輪投資前，公司估值是2500萬美金，投後約4000萬美金，在當時並不算高。而短短3年後，再鼎醫藥就在美股上市。2020年再鼎又在港股上市，市值高點近70億美元。

2014年還鮮少有人真正關注藥物研發，再鼎醫藥也僅有三名女性組成一個小管理團隊，項目充滿不確定性。對樑頴宇來說，評估小團隊依靠的是“大量的直覺”和對其是否填補市場空缺的計算。

而樑頴宇當年力排衆議投資甘李藥業成爲最大投資者，也成就了一個後來超百億回報的super deal。

“中國胰島素之父”甘李藥業創始人甘忠如曾提及，“啓明創投對於公司的幫助可以寫一本書”。當時很多人不看好甘李藥業，他們的廠房規模尚小，跟跨國藥企禮來還有專利官司。且2010年還面臨連續三年收入無增長的銷售瓶頸，由於規模及營收並不突出，在項目投決會上，樑頴宇面臨多方質疑。但她堅信第三代胰島素在中國市場的發展空間、堅決投資，後面纔有了超級回報。

投資甘李藥業過後，啓明創投在生物醫藥領域的投資漸次開啓，生物醫藥也成爲啓明投資案例最多、明星項目最集中以及回報率最高的賽道。

衆所周知，醫療早已是啓明的“半壁江山”。樑頴宇的離開，會有哪些影響？

2006年就加入啓明創投的胡旭波自2015年晉升爲主管合夥人後，與樑頴宇共同負責醫療領域。有業內人士告訴我們，樑熟悉海外、擅長投創新藥，而胡則更擅長醫療器械和人民幣市場投資。

胡旭波曾評價，樑頴宇是“非常好的投資人，具有國際視野和強大的判斷力”。“我從Nisa身上學到很多，尤其佩服她對大市場的敏感性和對企業家的長期支持。”一起共事超過十年，兩人彼此互相瞭解，其與樑頴宇二人依託各自不同的教育經歷、從業經驗、視角與認知，在啓明創投的醫療投資上形成了互補與協同。

未來，陳侃也是接棒者之一。陳侃從復旦大學本科一路到哈佛醫學院博士後訓練。在職業生涯早期就在美國強生公司擔任高級科學家從事腫瘤新藥研發。在此之前，他還在恆瑞醫藥擔任組長。

和樑頴宇時代不同，陳侃如今面臨的時局也早已變了：創新藥第一波“低垂的果實”被摘完。針對這種變化，陳侃曾在一次我們的訪談中提到，“中國更創新的技術比如first-in-class的靶點或許是下一步的機會，這些依靠中國臨牀資源開發的新靶點將來能夠在全世界產生足夠大的影響力。”

即便在全行業投融資下行的2023年，啓明創投在醫療健康領域仍出手了47次。2022年至今年5月，啓明創投投資企業一共完成了19個跨境BD交易，總金額超過85億美元。

據不完全統計，2023年國內共發生近70筆國產創新藥對外授權 （license-out）交易，披露交易總金額超過400億美元。值得注意的是，2023年國產創新藥對外授權的品種數量首次超過許可引入（license-in），這是一個標誌性事件。陳侃認爲，現在是中國醫療大健康企業開啓全球化的最好時機。

另外有消息稱，啓明創投正準備啓動一支新基金的募集，目標規模爲8-10億美金。鄺子平將繼續主導募集下一支基金。

11月初，在啓明創投美元LP大會上，樑頴宇與鄺子平、Gary Rieschel、胡旭波、周志峰，共同出現在了答謝晚宴上。舉着酒杯，一襲紅色西裝Nisa Leung，和啓明創投都在迎接新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