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日記》:有些疤,留着也沒關係的

【編者按】

4月14日,第42屆香港電影金像獎頒獎典禮舉行,卓亦謙憑藉電影《年少日記》獲得最佳新導演獎,影片此前獲本屆金像獎12項提名,並將於4月19日在內地公映。

卓亦謙領獎時感謝了監製爾冬升,稱首次執導筒就與爾冬升合作,是一件刻骨銘心的事。與《年少日記》中的臺詞“成爲自己想成爲的大人”相呼應的是,他也在現場對未來的自己喊話——

“未來的你,一定會遭遇失敗和低潮,但你不要忘記,你拍戲的時候是多麼的幸運,遇到一幫這麼好的人一同前行,他們陪着你、幫助你、相信你,他們讓你想成爲更好的自己,所以請你也要繼續相信你自己。”

“我會陪着你”海報

注:本文有劇透

撰文:哈多利

入圍本屆香港金像獎最佳影片的幾部作品,講述了不少人的抗爭故事——爲冤屈的被告人抗爭的《毒舌律師》,爲艱難制度下苟延殘喘的殘障人士抗爭的《白日之下》,還有爲飽受家暴之苦、自殺輕生的抑鬱症學生抗爭的《年少日記》。

《年少日記》海報,“致沒被愛過的你”。

一封不具名的遺書,一羣視若無睹的學子,在看似無痕的平靜湖面下,隱藏着一個個令人煎熬的故事。

《年少日記》從高三班主任鄭Sir(盧鎮業 飾)的視角切入,由一本發黃的日記開始,以成年與少年時期雙線並行的敘事方式,既揭開了鄭Sir童年記憶中的種種家暴,又將他作爲一名教師遇到的數名學生的悲劇現實串聯起來。他一會兒要面對妻子的離去,父親的重病,一會兒要徹查找出輕生的學生……一點沒閒着。

盧鎮業 飾 鄭Sir

故事講得平靜且剋制,除了鄭中基飾演的父親間歇性的狂躁,大部分情況下,是淡淡的敘事氛圍。可是,觀衆卻能跟隨班主任的視角,一步步入局,與之共情,潸然淚下。

影片的後勁賊大,點映過後,該片的豆瓣評分從8.5分升至8.6分(1萬人打分)。筆者看的點映場,中途經常聽到斷斷續續的啜泣聲,直到片尾曲播畢,字幕走完,影院的工作人員來提醒,大家才依依不捨離開,久違的宛如電影節的觀影體驗。

鄭中基 飾 鄭父

前半段的故事起得高調,後半段則在埋下的暗線中徐徐反轉,你眼中的a角,反而是躲在角落裡的b角。《年少日記》的厲害之處在於,它沒有完完全全的好人,也沒有百分百的壞人,大家都不過是被歲月磨平了棱角,有善有惡,有懦弱,有無奈的普通人。

有的人,選擇在天台吶喊,有的人,卻只能在心底吶喊,而芸芸衆生,庸庸碌碌,並不是每一次的吶喊,都能得到正向的迴應。如針,落了地,太輕,聽不到。在《年少日記》裡,正是因爲缺乏校方、老師、同學、家長對這些吶喊的迴應,才最終釀成難以挽回的悲劇。沒有誰是第一責任人,卻人人都在天台推了一把。可是,誰說普通人的心聲,就不值得被聽見呢?對好孩子、壞孩子的評判標準,難道就該把成績刻在恥辱柱上嗎?

片中,互爲對照組的兄弟倆,有傑和有俊。

在看似平靜的基調下,講述校園裡的自殺事件,卓亦謙無論是作爲導演的鏡頭語言,還是作爲本片原創編劇的臺詞功力,或是作爲剪輯師跨時間穿插的技術手法,都值得一個Like。

演員中,有兩位尤其出彩,一位是飾演班主任的盧鎮業,另一位則是飾演年少那本日記主人的小演員黃梓樂。小演員們的演技完全不輸大人。多位配角也發揮得當,沒有一個人的演技拉垮,顆粒度對得賊齊。

小演員的哭戲很好。

喜歡影片的英文名《Time Still Turns The Pages》,多年之後,原生家庭留下的血淋淋的傷,以爲時間能撫愈的疤,只是悄無聲息撕開,瞧了一眼,仍舊生疼。它並沒有隨着年歲漸長消失,反而令鄭Sir在面對婚姻和家庭時生出了怯懦,給另一半帶來的傷害,恰恰是心上這塊疤留下的,難以言喻的後遺症。拼命喊着“我沒事,我沒有被影響到”的人,往往纔是放不低,要用一生去拉扯的那一個。

常有人言,因爲自己淋過雨,會忍不住想幫別人打傘。也有一些人,因爲上一次沒能給人打傘而懊惱,決定今後一直給人打傘。片尾鄭Sir的種種決定,也是對年少那本日記的迴應。苦痛不一定會消弭,但止疼也是好的。

說到底,別人故事裡的b角,又何嘗不是自己故事裡的a角呢?只有自己跨出那關鍵性的一步,才能給自己解套。這一點,旁人無法代勞,對a角來說如此,b角亦然。

《年少日記》劇照

“成爲自己想成爲的大人”,這樣的雞湯雖暖,但成年人的世界裡,有些疤,留着也沒關係的。它會讓人長出警惕之心,時刻提醒自己,不再走回那條迷失的道上。

聲明:我們是澎湃新聞文化娛樂部的微信公衆號,欄目官方微博爲“澎湃有戲”,唯一的APP叫“澎湃新聞”。本文來自澎湃新聞“有戲”欄目,未經授權,謝絕轉載。轉發朋友圈請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