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一體化“步履蹣跚”

2025年1月1日，羅馬尼亞和保加利亞與申根區其他國家之間的陸地邊境管制正式取消，意味着兩國全面加入申根區。根據歐洲媒體此前發佈的消息，保加利亞還提出加入歐元區的申請，希望在今年年內加速與歐元接軌，羅馬尼亞也在等待合適時機啓動申請程序。

歐盟、申根區、歐元區均是歐洲區域一體化進程中的重要概念。這三者並非包含關係，其各自囊括的成員範圍雖重合度較高，但也存在一定差異，多少有些剪不斷理還亂的意思。最直觀的一個表現就是，不少赴歐遊客和商務人士時常會搞混申根簽證和歐元的適用範圍。

要釐清三者間的關係，首先需要回顧一下歐洲一體化的進程。

學界往往將區域一體化劃分爲5個階段，包括建立自由貿易區、關稅同盟、統一大市場、經濟貨幣聯盟和政治聯盟。歐洲一體化雖然天賦異稟，一開始就跨越了自由貿易區階段，但大體上也是照此順序發展的。

1957年，法國、意大利等6國簽署了《羅馬條約》，決定取消成員國之間的貿易限制和關稅，並統一各國對外關稅稅率，由此形成了關稅同盟。

伴隨成員國間經濟往來日益密切，1985年6月，歐委會正式提出關於建設內部統一大市場的白皮書，以期真正實現人員、商品、資本、服務的自由流通。申根區正是在這一階段應運而生。爲進一步消除人員自由流動方面的障礙，同年6月，法國、荷蘭、比利時等5國，在盧森堡、法國、德國交界的小鎮申根簽署了關於人員自由流通的協議，簡稱《申根協定》，並於1995年正式生效。

在統一大市場初步建立後，組建歐洲經濟貨幣聯盟的工作也提上了議程。根據歐委會專門委員會提出的三階段建立經貨聯盟計劃，成員國逐步加入歐洲貨幣體系的匯率機制，不斷協調彼此間的貨幣政策。1999年1月1日，歐盟國家開始實行單一貨幣歐元，並在實行歐元的國家實施統一貨幣政策，由此形成了歐元區。

2002年1月1日，歐元開始以現金形式正式流通，並在同年7月成爲歐元區唯一合法貨幣。

跟隨此一體化進程，包括法國、意大利、荷蘭、比利時、盧森堡、西班牙、葡萄牙等不少歐盟國家，也一步步加入了申根區和歐元區。因此，對於大部分的歐盟國家，遊客們可以放心地同時使用申根簽證和歐元。

真正令人暈頭轉向的是少數幾個不按常理出牌的國家。

第一種情況是跨過加入歐盟這一步，直接加入申根區，代表國家爲瑞士、冰島、挪威和列支敦士登。僅從經濟方面考量，這些國家選擇不加入歐盟的主要原因，或許可以歸結爲“有錢任性”。

4個國家本身都擁有豐富的資源和較爲完備的工業基礎，具有出口和吸引投資的優勢。瑞士、冰島、挪威常年位列歐洲人均GDP排行榜前列，列支敦士登更是位居全球排行榜前列。這些國家此前也相繼開展過加入歐盟的公投，但屢次被本國公民否決，因爲他們擔心與其他歐盟國家共享資源，會稀釋現有的社會福利。但大家對於加入申根區則沒什麼意見。畢竟這些國家都有着獨特的自然風光和豐富的文化遺產，均爲歐洲旅遊熱門目的地，而申根國的身份無疑爲其吸引遊客提供了更多助力。

第二種情況是加入了歐盟，但是跨過加入申根區這一步，直接加入了歐元區，代表國家爲愛爾蘭和塞浦路斯。與第一類國家不同，它們的獨特操作更多出於“情非得已”的因素。

比如，愛爾蘭很早就與英國簽署了“共同旅行區”協議，兩國人民可以自由出入對方國家。在此情況下，由於英國始終未加入申根區，愛爾蘭也只好作罷。畢竟如果單方面加入申根區，再加上和英國的“共同旅行區”協議，就相當於直接把英國變成了事實上的申根區一員，與英國嚴格管控邊境的政策相悖。

此外，還有一部分國家在加入歐盟和申根區後，暫緩加入歐元區的一體化進程。

根據加入歐盟的條款，所有成員國在達到一定經濟標準後，都被鼓勵加入經濟和貨幣聯盟，爲能儘早使用歐洲單一貨幣而努力。當前，保加利亞、匈牙利等入盟國家都在努力達成相應經濟標準。但有些歐盟國家比如丹麥、瑞典等，在大衆印象裡早已符合了相關標準，卻常年在歐元區外徘徊。

究其緣由，保持自身貨幣政策獨立性是最重要的因素。畢竟一旦加入歐元區，本國利率將由歐洲央行主導，貨幣政策必然受到掣肘。比如，丹麥的農業和牧業較爲發達，但其國內市場小，嚴重依賴出口，一旦失去貨幣自主權，在對外定價和遠期交易上將失去主動性，貨幣政策應對市場衝擊的功能也會受到影響。因此，這些國家在加入歐元區這件事上的態度並不算很積極。

正是因爲存在如此多的“例外”，要釐清歐盟、申根區、歐元區成員國間的關係，着實不簡單。

不過，這樣複雜的關係其實是區域一體化進程中的正常現象。畢竟，即便以謀求區域一體化爲目標，各國也依舊需要將滿足自身利益和本國公民需要置於更高位置。當區域利益和自身利益出現背離時，自然也就出現了差異化的選擇。而區域一體化要做的就是平衡成員國利益，在尊重成員國意願和維護整體團結之間找到平衡。

伴隨近年來歐盟陷入“擴員衝動”與“擴員疲勞”並存的怪圈，疊加歐元區經濟承壓的現狀，其向心力正在弱化。發達成員國往往不想再承擔過多的集體義務；另一些成員國則深感自身訴求得不到滿足，還要爲配合主要成員國貨幣政策而埋單。類似英國脫歐、荷蘭將尋求退出歐盟移民和難民庇護規則、德國選擇黨擬鼓吹退出歐盟和歐元區等不同呼聲越來越多，一定程度上也限制了歐盟作爲一個整體採取行動的能力。

換言之，令赴歐人士困惑的“身份辨析題”只是“題面”，真正的困擾是，歐洲一體化正面臨難解之困。 （本文來源：經濟日報 作者：楊嘯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