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騙子”賈躍亭，玩命造了9年車
01、給富豪一個買單的理由02、FF 91，究竟扛不扛打？03、總是缺錢，也總有人打錢
南加州的陽光這幾天不算刺眼，但法拉第未來（以下簡稱FF）創始人賈躍亭還在爲造車取得的突破性進展積極造勢，也顧不上好好享受。
在宣佈FF 91 2.0第一階段交付的一週後，當地時間6月6日，FF馬不停蹄地在美國加州Willow Spring國際賽車場，安排了首個FF開發者共創活動。
但等更多消息傳到北京，已經是6月8日早上九點了。從官方播出的活動視頻看，前三位車主——被設計界譽爲“顛覆者”的設計師雷姆·D·庫哈斯、南加州著名豪華汽車經銷商的代表David Freeman，和豪宅經紀公司創始人Jason Oppenheim，來到現場爲FF站臺。
所謂“開發者共創”，是一種開放的UP2U（以用戶爲中心、由用戶來決定的理念）商業模式，意味着用戶成爲FF的合夥人，一起創造價值。
根據FF交付計劃，目前開啓的只是第一階段行業專家FPO（未來主義者產品官）交付。在這一階段，第一批行業專家將全額支付FF 91車輛的費用，並接受來自FF官方的用車培訓。
第二階段，也就是“FPO共創階段”，車主對車輛的所有權在此時才能真正解鎖。第三階段即“全面共創交付”，FF將向所有全額支付FF 91購車款的用戶交付新車。
首位車主雷姆表示：“開發者共創計劃開發了合作共創的優勢和潛力，我會盡我所能，參與到FF開發者共創項目中來。”後兩位車主也給了FF極高評價。
在這條被稱爲“美國西海岸最快的賽道”上，FF 91 2.0 Futurist Alliance賽道版在當天活動中，創造了1分35秒的圈速，也創造了車重超過6000磅的超奢華電動車，在該賽道的最快圈速紀錄。
▲（圖源/FF中國 App）
感謝過三位超級塔尖用戶後，賈躍亭表示：“正如我們終極發佈會上前瞻性申明裡所說的那樣，我們的技術和產品每天都在長大。有些技術和功能尚未完全實現，依然在持續不斷研發升級中。我們希望通過開發者共創使命項目，讓這些顛覆性的前瞻技術得以更快更好地實現，不斷地儘快交付到用戶手中。”
回顧賈躍亭九年的造車史，揹負了太多的質疑、諷刺和否定。如今，首批車主和潛在用戶的站臺，會讓這些聲音消失嗎？
從2014年老賈宣告造車，到今年FF迎來首位車主，九年時間，新能源汽車市場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對那些翹首以盼了多年的用戶來說，FF 91的吸引力是否一如當初？之前賈躍亭一次次推遲交付，彷彿模糊了很多可能性。
現在，FF 91已進化爲AI驅動的2.0版本，甘願爲夢想窒息的賈躍亭和法拉第未來，要面對的生存挑戰也更殘酷了。
市場對於賈躍亭真的把車造出來，且給第一批車主開啓交付這件事，多少還是感到意外的。畢竟“鴿王”讓大家等太久了。那個“狼來了”的故事，別說用戶，就是吃瓜看客也沒耐心繼續聽了。
好在最近，賈躍亭給了交代。5月31日，法拉第未來舉行了FF 91 & Faraday Future2.0發佈會。據他介紹，FF 91產品正式進入2.0時代。“九年不屈，我們終於迎來了顛覆時刻。”賈躍亭感慨道。
FF官網上，已更新爲2.0車型的FF 91系列，共有三款車型：爲FF 91 2.0、FF 91 2.0 Futurist（未來主義者版）、FF 91 2.0 Futurist Alliance（未來主義者聯盟版）。
如何區分它們呢？只看一點，名字越長，售價越貴。
除標準版FF 91 2.0目前官方沒公佈價格外，FF 91 2.0 Futurist 售價24.9萬美元（約合人民幣177.2萬元）。而首批開啓交付的FF 91 2.0 Futurist Alliance，全球限量300臺，售價更是高達30.9萬美元（約合人民幣220萬元）。
據瞭解，200多萬元的FF 91 2.0 Futurist Alliance，享有的配置和權益包括：專屬定製創始人簽名版、1-on-1高定私人AI及調校、專屬車身顏色、專業車手賽道培訓、標配FF車控功能的Apple Watch等，前91位用戶還將獲得星際高速互聯網衛星通信套裝。
此外，FF只接受全款購車，購買前要支付定金。比如，在美國本土下訂FF 91 2.0未來主義聯盟版，需支付定金5000美元（摺合人民幣35000多元）；在中國，該車定金是美國的1倍多，大約5萬元。
▲（賈躍亭在美國加州Willow Spring國際賽車場。圖源/FF官方）
剛聽到這個售價時，不少網友感嘆“賈躍亭果真不坑窮人”“精準收割美國富豪”。但看過車的各項指標後，常年在歐美汽車市場摸爬滾打的王宇感覺有些奇怪。
賈躍亭將FF 91視作一款“可以顛覆法拉利、邁巴赫、勞斯萊斯、賓利等傳統豪華品牌”的產品，並公開表示，FF 91將成爲市面上第一臺真正的奢華電動汽車，第一階段的市場目標是觸達全球塔尖用戶。
王宇也說：“這車有點像SUV，有點像轎車，座椅四個，後座空間挺大，1050匹馬力，市面上超過1000匹馬力的車很少，蘭博基尼入門款才550匹馬力後驅。200多萬元的價格快趕上入門款的法拉利了，目標銷售羣肯定是頂尖的鉅富羣體。”
但他根據曾經當過歐洲豪車供應商的經驗，認爲FF的運營思路似乎和傳統超豪華品牌有一定區別。
“市面上有兩種車，一種是量產車，另一種是手工打造、小批量生產的車。很多傳統超豪華品牌都屬於後者。”王宇說，兩種車，有兩種運行邏輯，“勞斯萊斯、賓利，或者部分法拉利，運營邏輯不是建一堆營銷網絡，不能誰都能買到，一些品牌還需要審覈車主資質和氣質，看符不符合預期。”
此外，要買這些品牌還需要繳納不菲的訂金。在中國，同樣是200萬元價位的傳統豪車，沒個三五十萬訂金下不來。
不過，在一些行業人士看來，賈躍亭或許是考慮到法拉第未來的品牌聲量目前還比不過傳統豪車，才把訂金門檻降低了些。
但問題是，能抄起全款買200多萬元車的人，會在意多出來的幾十萬訂金嗎？
“用戶想要買勞斯萊斯、賓利，在交付前就需要支付大額訂金，所以這些豪華車企在交付前就可以收回成本，類似於期貨、期房的交易邏輯。”王宇解釋道。
在他看來，FF走的是量產車邏輯。“先確定預期銷售對象是誰，再開始大規模生產。先生產出幾萬輛，賣出去之後，看看效果，再改進升級。”
這個思路沒毛病。只不過，對標法拉利、邁巴赫、勞斯萊斯、賓利等傳統豪華品牌，FF品牌暫時沒有強大的號召力，要想成功，必須拿出真本事，才能俘獲更多金字塔尖的用戶。
“我不認識特別多鉅富的人，但就我僅瞭解到的幾位來看，他們要買就買比較貴的東西，比如豪華手錶、豪車，而且買得要跟別人不一樣，他們通常都不是追求實用價值，而是考慮有一定的保值、升值功能或有社交屬性。”王宇說。
FF 91能給車主一張什麼樣的社交“門票”呢？換句話說，這200萬元的電車在市場有什麼競爭力？
要知道，在美國，汽車是沒有報廢年限的。一輛經典老車，如同一瓶茅臺，是越陳越香。
“FF 91的競爭對手不是現款的邁巴赫、法拉利，而是在同樣價位上，美國富豪能買到的任何有意思的車。這裡面有很多都不是新車，都是經典車。FF 91能戰勝這個市場嗎？”在王宇看來，有錢人不是這麼容易被忽悠的。特別是在陽光最好的加州，有品位的汽車收藏家非常多，眼睛毒。
對於這個問題，賈躍亭是很有信心的。
先說首款旗艦產品FF 91 Futurist，在駕駛體驗方面，該車標配三臺電機，電機端總扭矩達到1977 N·m，輪上扭矩達到13258 N·m。表現在加速性能上，FF 91 Futurist從0 加速到60英里/小時（約96 千米/時）僅需要2.27s，較FF 91發佈時的2.39秒有所提速。
據賈躍亭介紹，FF 91 Futurist出色的不僅是加速時間，還有加速重量比，因爲其整車質量3噸左右，“甚至比法拉利加速重量比高出快兩倍。”
如此誇張的重量，是由於FF 91系列配備了142 kWh的超大電池，單次充電可以行駛超過381英里（約613公里）。
此外，全新一代的FF 91 系列車型在自動駕駛軟硬件上，也進行了迭代。FF 91 2.0系列整車標配了1個激光雷達和12 個超聲波傳感器，在Innovusion激光雷達和AI模型的支持下，FF 91 2.0系列擁有高精地圖定製化的能力。
在賈躍眼中，FF 91 2.0系列可以稱得上是全能型產品。“你可以看到一頭大象在跳舞。”
“如果6年前賈躍亭能做成三電機，佈局1000馬力，絕對在當時是比較先進的，現在難說。”一位業內人士對「市界」表示，賈躍亭造車的這些年，新能源汽車行業翻天覆地，無論是供應商，還是整車廠商都在革自己的命。
比如，FF 91 2.0系列採用的NVIDIA DRIVE Orin 車載芯片，今年三季度，就會出現在比亞迪王朝和海洋系列的部分車型上。
特斯拉Model S Plaid在超1000匹馬力功率的三電機全輪驅動系統和極低的車身風阻係數下，從0到60英里加速直接破2，只需1.99秒。
2021年，特斯拉Model S的續航能力達到了637公里，而中國品牌廣汽埃安、極氪甚至已經推出了續航達到1000km的車型。
▲（圖源/FF中國 App）
無論怎樣，經歷多次“跳票”後，賈躍亭的造車夢終於迎來突破性進展。3月底，FF 91位於美國加利福尼亞州的漢福德工廠開啓生產；4月15日，首輛量產車FF 91迎來正式下線。
不過，FF 91 2.0的交付，可能還需要更寬裕的時間。從進度來看，FF位於漢德福市的工廠內部，還有大量土建工程仍在進行，再算上量產生產線、總裝線的安裝和調試時間，可能交付時間會被拉長。
賈躍亭也表示：“公司會於2023年底前專注於向美國市場交付FF 91，但具體交付量取決於公司生產爬坡情況。”
不可否認，FF 91初現時，滿足了很多人對未來電動車的幻想，“新物種”的稱號名副其實。但如今，當先鋒的理念開始一步步照進現實，塔尖用戶也希望FF 91能帶來更多驚喜。
站在公司層面，FF志不止於塔尖用戶。去年2月，FF宣佈已與韓國Myoung Shin簽訂合同，生產FF的第二款汽車FF 81。該車計劃於2024年開始生產，相較於FF 91，FF 81定位於高端大衆電動汽車。
但在部分業內人士看來，從超豪華下探至大衆市場，目前還沒有成功的先例。“汽車行業規則非常明顯，產能是很重要的指標。奔馳和寶馬爲什麼hold住邁巴赫和勞斯萊斯？前提是他們有足夠的產能。無論品牌對未來的設想多麼宏大，產量起不來，什麼都是空想。”
對於法拉第未來的走向，王宇認爲主要看兩點：“一是FF 91作爲200萬元價格的車，能否打敗競爭對手？二是FF 91的產量能不能起來。”前者是判斷這家公司能不能平穩渡過今年，後者是看它能不能過好未來的三年。
在FF 91 & Faraday Future 2.0終極發佈會前一日，賈躍亭在抖音開通了個人賬號，並一口氣更新了兩條視頻，一條相當於次日發佈會的預告片；一條是對FF 9年造車歷程的總結。短短几日，賈躍亭就在抖音上收到了超過90萬網友的關注。
與很多欠債者的待遇不同，這兩條視頻評論區一派和諧，有鼓勵、有崇拜，更有人主動爲賈躍亭“反黑”：“賈總絕對不是騙子，騙子沒有這麼努力的。”
賈躍亭的路人緣似乎只有玄學才能解釋。同樣是欠債後遠走美國，ofo創始人戴威在國內幾乎人人喊打，而賈躍亭並不刻意賣慘，從而輕鬆贏得同情分。
FF全球副總裁Matthias Aydt回憶起公司2018年末的最艱難時刻，表示團隊很多原始成員選擇離職創業，甚至還有人帶走了部分員工。最後留下來的人，開始施行最低薪制度，管理層率先自願降薪。
有的員工開始抵押自己的房產，以幫助公司獲得更多的資金支持；還有的員工主動爲公司捐款，幫助公司渡過難關。“當工資本應該到賬的時候，員工的賬戶上卻沒有收到錢。”Matthias Aydt曾說。
當然也可以說，還在堅守的員工視FF爲信仰，甘心爲愛發電。但反過來看，賈躍亭也有讓員工信服的魅力。而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能力，在債權人和逐利的資本圈裡，一樣吃得開。
爲了掃清FF融資的最大障礙，2019年10月11日，賈躍亭在美國遞交了個人破產重組申請書，擬將全部資產以信託的方式轉交給債權人。
歷經7個月的申請、談判、投票和法院確認，賈躍亭的個人破產重組終於在洛杉磯當地時間5月21日舉行的聽證會上，獲得了加州中區破產重組法院的最終確認和通過。
儘管有個別債權人依然在聽證會上表達了反對意見，但絕大多數債權人和法官均表示支持。
據賈躍亭債務小組代理律師張淼介紹，賈躍亭將把個人所持的全部FF股權轉入債權人信託，不再擁有FF股權，信託會聘請獨立的信託託管人進行日常管理維護。同時，債權人委員會還會邀請5位債權人，成立信託管理委員會。重組完成之後，債權人通過信託成爲FF的間接股東。
不管債權人心中有什麼盤算，賈躍亭能再次說服大家，將他們拉上自己的船，支持的態度就已經很鮮明瞭。
在每一次FF 91因缺錢而陷入量產困境時，賈躍亭總能擠牙膏似的，拉來一筆筆投資。
比如，去年9月，賈躍亭在短暫失去FF控制權後便重新掌權，主要就是其帶來的1億美元的融資起到了作用。
並且當時就有媒體報道，擁有36%投票權的股東FF Top對FF提起訴訟，以失信於用戶、核心人才流失，成本嚴重失控，公司資金濫用，FF 91產品交付反覆延遲、融資進展不順等幾宗罪要求罷免FF執行董事長、董事會主席Sue Swenson。據說，背後就有賈躍亭授意。
▲（圖源/FF中國 App）
今年2月份，FF再次籌集到了FF 91 Futurist衝刺最終量產交付的1.35億美元資金。
只能說，與很多新能源汽車創業者相比，賈躍亭和FF已經很幸運了。
愛馳汽車的公司內耗和管理層亂局，將品牌引向了拖薪欠款的末路；威馬汽車時不時就傳出降薪、停產的消息，甚至在2月份，上海市青浦區消費者權益保護委員會都親自點名威馬經營異常，提醒消費者謹慎購買。
再看FF，成立9年，FF 91發佈6年還沒交到消費者手中，卻依然有人翹首以盼；賈躍亭曾把那麼多投資人拖下水，仍有人不計前嫌再次選擇相信。而在許多看熱鬧的網友眼中，賈躍亭是“鴿王”，也是值得尊敬的創業者。
（文中受訪者均爲化名）
作者 | 劉冬雪
編輯 | 田晏林
運營 | 劉 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