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論廣場》主權債務危機蠢蠢欲動（葉家興）

斯里蘭卡發生暴力示威。(圖/美聯社)

位於印度洋的斯里蘭卡，本月正在面對一場空前的經濟風暴，並且可能成爲引爆全球主權債務危機的煤礦金絲雀。

島國斯里蘭卡人口近2200萬，土地面積幾乎是臺灣的兩倍。過去幾年堪稱穩定的匯率，3月初卻出現跳崖般下跌3成，其後又持續貶值累計近5成。由於嚴重的外匯危機，國內許多基本民生物資開始出現供應吃緊。全國約4成電力爲水力發電，但因乾旱天氣，大多數水庫處於極度缺水狀況。其餘電力依靠煤炭和原油，而煤炭和原油均需從國外進口。因爲電力供應不足，政府實施了每天滾動停電數小時，證交所也縮減2小時的交易時間，且對奶粉、糖、大米等生活必需品實行定量配給。

斯里蘭卡的經濟危機遠因來自外債的不斷累積，或許「公債／GDP比」119%不算特別高，但118億美元的主權債務，其中今年到期必須償還的就有69億美元。相對於2月底僅剩23億美元的外匯儲備，無疑是個不小的財務負擔。危機近因則是近兩年來新冠病毒疫情，讓該國損失了約90億美元的旅遊收入，從而使外匯儲備暴跌70%。而上月底爆發的俄烏戰爭，促使國際能源與糧食價格暴漲，更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影響所及，因缺乏外匯購買紙張與印刷油墨，連300萬中學生的學期考試都被迫無限期延後。

3月中，斯里蘭卡正式向國際貨幣基金會（IMF）求助。本月中，該國財政部長也將前往華盛頓，向IMF提出雙方都可接受的紓困方案。

但斯里蘭卡可能不是唯一的個案！世界銀行最近預警，由於俄烏戰爭推高了大宗商品價格，使不少新興國家本來已經因疫情而增加的壓力進一步惡化，預料未來1年將有十幾個發展中國家的債務違約風險上升。

世界銀行認爲，早在俄羅斯入侵烏克蘭之前，負債累累的新興國家經濟已經搖搖欲墜，新冠疫情導致這些國家的總債務飆升至50年新高，相當於政府收入總和的2.5倍以上。加上很多發展中國家是主要大宗商品進口國，或者高度依賴旅遊業或國際匯款收入，俄烏戰爭令多個國家的前景惡化，如果疫情與戰爭衝突不能在短期內解決，很有可能出現數十年來最嚴重的發展中國家債務危機。

危機一旦發生就可能急速惡化，並且產生金融市場的連鎖反應。例如，1980年代拉美國家、1997年亞洲金融風暴、1998年的俄羅斯債務違約，都引發一定程度的全球動盪。雖然世界銀行的報告裡並未具體點名哪些高風險的國家，不過在美國華爾街打滾逾40年、專注主權債務的對衝基金老將Jay Newman，則明確警告他的「邊緣地帶國家」名單上有巴基斯坦、埃及、加納、尚比亞、黎巴嫩、委內瑞拉、斯里蘭卡、突尼西亞、俄羅斯、烏克蘭、加彭和喀麥隆等12國。

隨着美國聯準會關上印鈔機，加快利率上升的步伐，美元可能加速回流美國。一旦潮水退去，就會看到誰在裸泳。如果被資本市場拒之門外，很多國家都會面臨償付困難。而弱國破產的骨牌效應也可能反噬經濟強國，造成更深遠的全球經濟衰退潮。

除了IMF等國際機構的紓困協助之外，要從根本解決可能的主權債務危機還得溯本清源。也許新冠病毒變異難測，但多國在經濟不振的壓力下，紛紛都有打開國門的解封計劃。如果未來疫情不再困擾經濟，那麼全球食品與能源通膨的壓力就剩下美國的印鈔機與歐洲的戰事。

以鄰爲壑的量化寬鬆即將告終，歐美也應儘快停止對俄烏戰事搧風點火。金融制裁嚇阻不了能源大國，提供武器也只徒然造成更多無謂的死傷。既然俄羅斯早已不搞冷戰時期共產國際的擴張，那麼結束北約東擴的軍事野心，緩和俄羅斯對地緣政治與國家安全的憂慮，纔是西方政治智者該深思熟慮的根本方案。

跨國金融大鱷或許可以在動盪的主權債務危機中坐收漁翁之利，不過對多數沒有金融槓桿操作能力的普通人民而言，穩定的就業與物價纔是生活的重心。西方世界領袖既然動輒把人權掛在嘴邊，怎麼可以放任本末倒置的政策將全球百姓的民生搞得動盪不堪呢？（作者爲香港中文大學金融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