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上最大悲劇 10分鐘折損3架F104

1998年，捍衛臺海領空達38年F-104星型戰鬥機除役。（本報資料照片）

怒海逆風島嶼行（燎原出版）

每一位飛官都有受命不辭的英勇故事

建忠執教鞭期間，不少優秀軍官來聽課寫專題。建忠認識的另一位現役飛官，是學生輩的璋哥。空軍官校飛專班六十二期畢業，任職於空軍二聯隊四十一中隊的中隊長時，他的部屬在短短十分鐘內，連續摔掉三架F-104，三位飛官也粉身碎骨！

一九九○年三月二十四日，璋哥奉命週末加強戰備操演，以因應天安門事件後臺海劍拔弩張的情勢。爲掌握領空的絕對優勢，當日的天候一轉好，璋哥中隊的十四架妥善機全數由洞五跑道放飛出海操演，營不留兵。

孰料天候又突然驟變、風向逆轉，璋哥召回海峽上空的機隊，從新竹機場兩三跑道進場落地。機隊於亂流中搖搖晃晃勉強維持跟蹤隊形，在低視界下由第五邊進場，未料駕駛4421號機的上尉阿志，在雲下飛行高度不足，於機場以北四浬處的新竹縣新豐撞山失事！

璋哥聞訊，立即呼叫機隊鑽升出雲，避開籠罩新竹的密雲雷雨，轉降清泉崗外場落地。到站滑行報到時，始發十三架戰機又有兩架未歸！事後才知4368號機的少校阿良與4385號機的上尉阿英，先後在新竹機場以北七浬處的桃園縣新屋墜地失事！

空軍官校六十三期的阿良，撒手留下遺孀與三歲的幼子。六十五期的阿志，撇下新婚的嬌妻。六十六期的阿英，離開懷有身孕的未婚妻，她守靈時哀傷過度導致流產，空留遺恨。建忠的學生輩中隊長璋哥，十分鐘內連續痛失三位優秀部屬！這也是全球兩千六百架F-104服役期間，最密集又悲慘的飛安事故。此一事件，也間接促成空軍加速二代戰機的籌購，儘速汰換幺洞四。

另一次在新竹與F-104戰機的近身體驗，是除役前的告別飛行操演。建忠的兩位犬子和建忠的基因雷同，都是幺洞四控。一九九五年的空軍節，適逢新竹基地營區開放，涌進十餘萬人參訪。建忠率兩位犬子在吉羊路塞了三個多小時，才駕車擠進滑行道清除區的臨停場，恰好趕上二聯隊四架幺洞四滑向兩三跑道頭。狼嘷般淒厲嘶吼的後燃器噪音，再度讓建忠熱血沸騰！

幺洞四衝場擡頭後，由第一邊離場作垂直鑽升操演，瞬間消失在天頂，緊接着四架戰機編成鑽石隊形，以高攻角對準新竹機場塔臺俯衝，再以超低空匍匐飛行繞着機場操演，好讓擠不進基地在場外的民衆同飽眼福。最後，戰機從第五邊進場，在兩三跑道落地，張開阻力傘滾行，轉個彎到站滑行至停機坪線。

飛官們關俥後，動作齊一打開座艙罩，下機以橫隊齊步前行，至觀禮臺向民衆行舉手禮。飛官們接受來自學府路的省立新竹商職女學生獻花過程，是建忠畢生聽過十數萬雙手最高分貝的掌聲，持續達五分鐘之久。

空軍自一九六○年五月十三日起，陸續外購接裝兩百七十架洛克希德的F-104戰機，將其中三十二架拆零納補，並修兩百三十八架成軍服勤，空軍官校二十二期的仲哥拔得頭籌首飛。空軍的F-104有五十三架爲雙座機，餘爲單座，迄一九九八年五月二十二日全數汰除，累積飛行總時數超過三十八萬小時。

F-104在空軍服役超過三十五載，見證了海峽兩岸由對戰轉變成對峙，再由對峙轉型爲對話。然而，幺洞四發動機的零附件商源消失、維修困難影響飛安，航電與戰鬥系統落伍過時、機身結構老化腐蝕，導致近半數失事、失蹤，折損了一百一十四架。

空軍駕駛過幺洞四的四百一十五位飛官之中，失事倖存率雖有五成，但遭死神擄走的殉職飛官，卻多達六十六員。其中，新竹二聯隊就有十三員。幺洞四是如假包換的寡婦機，且每位殉職飛官，都有一個受命而不辭的英勇故事。

半世紀以來，新竹的人、事、景物變遷劇烈。從早年空軍官校二十二期的老前輩首飛F-104，到當下空軍官校一○一期的菜鳥飛官熟飛法國的幻象戰機。如今，F-104的飛官大都解甲歸田，建忠也屆齡退休。

建忠在全球各機場的停機坪換乘旅客巴士時，都會聞到滑行而過民航機噴出暖烘烘的JA-1民用航空燃油廢氣焦油味，恍惚中好像又聞到新竹那種辛辣撲鼻的味道，讓建忠想念起機場跑道頭狼嘷般淒厲嘶吼的F-104後燃器、名氣響亮的揭家牛肉麪館，還有捍衛長空的飛官羣像。連串的記憶軌跡，在建忠的腦海中，一再地定格、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