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佐抽耳光,內娛心慌慌

沒人料到,國慶檔的風頭被一部不到150萬票房的電影給搶了。

《門前寶地》院線上映不到10天,便宣佈上線流媒體,原意是退出競爭激烈的國慶檔之爭,卻不想,片中向佐的幾個表演片段在互聯網被廣泛傳播,帶動了電影的熱度。國慶節期間,《門前寶地》的抖音熱度甚至一度超過了票房冠軍《志願軍:存亡之戰》,熱度值達1.4億。

(圖源:抖音)

隨着網友對《門前寶地》“樂子”不止不休地挖掘,《門前寶地》逐漸被“抽象文化”佔領,成了新的互聯網熱梗。

雖然直播、短視頻平臺對於“抽象”二字早已司空見慣,但是沒有一部影視作品可以招架得住“抽象”二字。互聯網界定下的“抽象”,從最早的直播文化中娛樂至死的嘲弄戲謔,逐漸演化成另一種互聯網文化狀態,即在徹底的解構與消解之上,賦予更多的情緒性創作,然後塗抹原創本意,徹底重構新的含義。

如今《門前寶地》所遭遇的一切,實則某種程度上反映了當下的創作困境:影視作品或陳舊、或自溺的內容表達,已經與當下年輕創作者產生強烈的割裂感。新的媒介成爲了創作者“奪權”的工具,磨刀霍霍”的二創逼退了創作者,而將創作權利分給了每一位觀衆。到最後,所有作品一如《門前寶地》一般,失去屬於自己的“寶地”。

從未預料的出圈

《門前寶地》的出圈有點兒“天時地利人和”的意思。

起初,《門前寶地》並未在市場上激起任何水花。根據貓眼專業版數據顯示,上映當天,《門前寶地》5.8%的排片,拿下2%的票房,上座率僅有0.8%,遠遠落後於已經上映一週的《野孩子》《出走的決心》。到上映第八天,當日票房僅有1.35萬,可以說蕭條至極。

(數據來源:貓眼專業版)

隨着國慶檔的逼近,《門前寶地》或許自知無力對抗更激烈的市場,果斷宣佈上線視頻網站,從線下轉爲線上,轉換思路的《門前寶地》這纔開始迎來真正的出圈。

首先,今年國慶檔影片普遍不盡如人意。數據顯示,國慶檔平均觀影部數中,觀看1部高達91%,與2022年持平,沒有疫情的客觀影響,觀衆也傾向於只選一部看。可以見得,觀衆對於國慶檔電影興趣寥寥。

在這一背景下,觀衆的內容需求無法得到滿足,便轉向線上尋覓新的內容產品,給了《門前寶地》進入觀衆視野的機會。根據抖音影視榜日榜數據顯示,國慶節期間,日榜前十隻有《門前寶地》和《抓娃娃》兩部非國慶檔電影,而《門前寶地》從9月29日進入榜單後穩步上升,在10月6日,直接成爲日榜第一。

(圖源:抖音)

《門前寶地》的第一波出圈,更多關注點聚焦於片中向佐飾演的角色沈岸的一些動作,這些動作讓人摸不着頭腦。比如坐在黃包車上、跟情人交流等場景中,向佐都會用手指服着鼻樑。這個動作設計對片中人物塑造、劇情發展沒有任何加成,看上去只有耍帥一種價值。

流傳最廣的一個片段——沈岸在與情人分別時,手扶鼻樑說了一通,突然下樓轉身,說“遇上難事找我,我一定還”,然後給了自己一巴掌。這突然的巴掌沒把沈岸扇懵,但卻把屏幕前的觀衆給扇懵了,截取的段落開始在各大社交平臺瘋傳。

《門前寶地》電影片段

這段“抽象”的表演,讓不少人對向佐產生更大的造梗興趣,網友的素材範圍不再侷限於電影。向佐參加《門前寶地》首映禮時,現場教觀衆打拳、因爲腿夠不着地突然站起來等現場情節,都成爲了新的“佐式笑料”。而他在劉畊宏直播間跳操表現出的肢體不協調,也爲話題增添不少熱度。

名場面出現了,下一步自然就是博主們海量的二創剪輯和整活模仿。至此,電影的文本詮釋權徹底被“抽象文化”所左右,關於電影本身討論消失殆盡。

(圖源:抖音)

老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向佐深諳此道。作爲當事人,向佐並沒有表達出任何不滿,反而在自己社交賬號主動cue梗,跟着網友一起開玩笑。這樣的行爲也收穫了不少網友的好感,只不過完全沒有扭轉他在公衆視野中的既定印象。

作爲綜藝常客,向佐幾乎活躍在所有類型的綜藝上,而綜藝的真人秀屬性,早已讓觀衆對向佐本人建立了基礎認知。比如在《無限超越班》中,他進行演技訓練,呈現出的效果總是讓導師們“有口難言”;在《披荊斬棘》裡,他跟不上舞蹈節奏,錄製中崩潰出走,惹得其他成員前去寬慰。

(圖源:微博)

節目中發生的每一次風波,都會引起觀衆不滿熱議,但向佐總會迅速表態,樂於接受互聯網的刻薄諷刺,甚至親自下場加入其中。在《喜人奇妙夜》的合作賽環節,作爲助演嘉賓的向佐,主動表示可以將自己身上的槽點放到作品之中。

向佐努力地努力着,可惜這種努力並沒有轉化成任何實質性的結果。甚至這些行爲,因爲過於誇張,而產生一絲荒誕感。當這種荒誕碰上徐浩峰,就會被極盡放大。

向佐迴應被模仿(圖源:抖音)

其實,《門前寶地》與徐浩峰之前的作品風格並無不同。區別於市面上的武打動作片,徐浩峰的作品有着自己的作者性,他傾向於呈現消失的江湖,注重人物的尊嚴感和秩序性,可以說他電影塑造的就是繁複陳舊的規矩本身。

想要表現這種江湖世界,需要有層次的表演剋制地進行表達。這種複雜度的表演很難拿捏,對演技有着不小的挑戰。向佐或許確實努力了,但越努力越搞笑。

《門前寶地》劇照(圖源:豆瓣)

可以想見的是,如果將向佐換成其他演員,《門前寶地》大概率還是會在票房和口碑上落得如此境地,反而還讓互聯網少了樂子。除了向佐,片中其他演員的表現也都被網友吐槽調侃,徐浩峰在敘事上也毫無進取之意,前作的觀看體驗完全可以覆蓋新作。

一句話總結,《門前寶地》的出圈得益於向佐的天賜熱度,但是《門前寶地》的失利並不見得全部怪罪在向佐身上。

當年輕人開始“抽”打作品

2015年的《師父》是徐浩峰目前所有作品中評分最高的作品,也是讓許多普通觀衆熟悉他的開始。故事講述南派詠春傳人爲了在天津站穩腳,踢館挑戰,挑戰背後既有當地武館的江湖法度,也有傳統武學的信仰。片中,徐浩峰對於武術的理解和江湖的呈現,讓他獨特的風格在市場上站穩腳跟。

(圖源:豆瓣)

然而,十年快過去了,徐浩峰依舊在講過去世界的故事。《門前寶地》與《師父》有着相同的故事脈絡:認識規矩,挑戰規矩,臣服規矩。

這種處處透露着對於秩序、規矩的緬懷,某種程度上是老一輩創作者共同的創作傾向,就好比《老炮兒》最後冰面械鬥時,馮小剛揮舞起了一把武士刀。

而互聯網的快速發展,讓年輕人的思維方式發生了躍進式變化,上一輩創作者都在試圖理解年輕人,但卻很難追上腳步。依靠過去的創作邏輯搭建而成的作品失去了當下性,跟觀衆產生了距離感。比如這個國慶檔上映的《爆款好人》,很典型的京味錯位喜劇,但已經完全戳不動年輕觀衆的笑點。

(圖源:貓眼專業版)

陳舊之外,觀衆也無法接受創作者沉溺於自我表達的作品,這種作者性大部分時候是與大衆生活不相關的,比從前更加容易被觀衆拋棄了。

去年的《燃冬》也因此成爲了互聯網熱梗。片中三個迷茫年輕人的生活動向,無法讓現實年輕觀衆感同身受,網友只會調侃,“三個臭烘烘的人聚在一起不知道鬼鬼祟祟幹什麼”。後來,“燃冬”成爲了形容三角關係的專有名詞,比如“xxx有自己的《燃冬》”。

(圖源:微博)

無論是陳舊還是自溺,這類作品的失勢都可以反映出,創作者與年輕觀衆的脫節。這種脫節讓觀衆對現在影視作品有了一種“狼來了”的疲憊感,進而對影視作品習得性失望。從電影到劇集,再到綜藝,普遍進入“大盤低谷期”已經默默說明着一切。而今年國慶檔數據之中,最觸目驚心的莫過於平均觀影年齡已經到了33歲,這幾乎徹底宣告了年輕觀衆的離場。

當年輕觀衆無法理解和認同市場上內容產品所呈現樣貌式時,便通過“抽象”的方式,進行肢解,再重構,搶奪創作的話語權。有B站up主將《門前寶地》與卓別林時期的黑白喜劇默片進行了融合,該二創視頻在B站上有百萬播放量,網友評論,“這麼一弄可以提名奧斯卡了。”

(圖源:B站@默片老頑童)

可以看出,如今網友的解構思維,已經從早期的純粹吐槽和情緒性宣泄,進化到了下一個階段——在吐槽宣泄的基礎之上,摻雜着一定的創作想法,走向一種類文學的語境。

雖然“抽象”一詞過度泛用,讓其在不同的語境下有不同的所指,但它的確是當下的一種普遍性的互聯網狀態——一本正經的瘋癲,不講道理的幽默。其本質,是年輕創作者夾雜着當下情緒的再創作。

不難發現,在當下影視作品中,觀衆對於爛片的調侃,早已脫離了簡單的吐槽,而是梗文化的再生。《你是我的人間煙火》引起吐槽區up主的狂歡之餘,也讓方頭明這類模仿表演賽道的短視頻博主獲得關注。

(圖源:B站 抖音@方頭明)

而當內容市場供給不足時,觀衆的創作靈感就會觸及過去的作品。“發爛發臭”的《小時代》“翻身”,《如懿傳》被“打”成“大如傳”,這種解構與重構之間的來回翻轉,讓這些作品具有了全新的時代含義。

超脫與放縱,離奇又怪誕的作品二創正在如車輪滾滾而過,《門前寶地》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