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戰的危局
採寫 | 彭麗慧
編輯 | 章劍鋒
四十多個小時沒有離過手的手機，一瞬間從手中滑落，掉在了地板上。
小雅突然陷入短暫的暈厥……。
在讀大一學生小雅，是肖戰的“親媽粉”（像媽媽一樣喜歡自己的愛豆），過去的幾天裡，她沒日沒夜地捧着手機，用十個微博號輪流在微博上“巡邏”，一旦遇到有關談論肖戰不好言論的微博，直接衝上去激辯互懟。
不少時候，小雅看到五花八門的微博評論都會哽咽落淚，缺乏睡眠，再加上不怎麼吃東西，使原本低血糖的身體素質更差，導致了開頭的一幕發生。
不知道如何能從痛苦中走出來的，同樣還有Lisa。
“他們都覺得我瘋了。想到他（肖戰）就會流淚，我怕他難過，怕他懷疑自己，更怕他恨我們。”
Lisa說，她感覺自己都快得抑鬱症了。現實生活中，朋友、同學，包括她的父母，都在聲討甚至抵制肖戰陣營。這讓她感到委屈與憤怒，只能極力在朋友圈和QQ空間述說着肖戰各種各樣的好。雖然她和肖戰連一面之緣都沒有過。
這段時間，爲肖戰操着心和鬧着心的人，遠遠不止小雅一人。他們有肖戰的各路粉絲，也有被肖戰粉絲激惱的各種圈層人士。
“揭竿而起。”知名影視策劃人和投資人譚飛在採訪中用了這樣一個詞，他以此來形容部分肖戰粉絲激起的外部態勢。
譚飛自己也是這股反制肖粉大軍中的一員。作爲圈內前輩，他向本站科技《後廠村7號》記者直言，部分肖戰粉絲的行爲“無法無天”、讓他感到“痛心”，並對肖戰至今沒有站出來道歉感到不滿。他擔心這個事件影響到國內整個文化娛樂生態。“現在創作上的束縛本來就很多了，真是傷害了各種層面的利益。這一次被觸動的至少有大好幾百萬人。”
事發之初，譚飛在微博上以建議加批評的口吻呼籲肖戰直接出來道歉，以平息事態。這條微博被拍過電影《風聲》、《東京審判》的著名導演高羣書等資深人士轉評。他向記者描述，“義憤填膺，高羣書導演說，堅決反對這種行爲。編劇、導演這次可能是受傷最深的。”
高羣書導演微博
“這是娛樂圈歷史上頭一次，釀成牽連面這麼廣泛的一個公共事件，”知名編劇、導演程青松在接受採訪時亦對《後廠村7號》記者說。早在去年九月，他和肖戰的粉絲之間就已經有過不愉快發生，這一次，他即刻亮明立場，對肖戰一方持批判態度。“別的流量紅人也沒有像這樣遭到如此大的抵制。”
在整起事態演變中，當事主角肖戰未置一詞、始終沉默，少有人知道他的真實態度和想法。
採訪對象告訴《後廠村7號》記者，這個時代，娛樂圈是冰冷無情的，新人層出不窮，造星速度太快，各種競爭對手也在虎視眈眈，加之質疑的人之多，對於肖戰來講，影響不可謂不大，前路怎麼走下去，是個大問題。
粉絲舉報引發了一連串驚、怒、怕
舉報的按鈕按下之後，事態開始失控。
2月26日下午，Lisa響應肖戰超話裡的幾位大粉的號召，撥打了12390全國“掃黃打非”辦的舉報電話，舉報《下墜》作者及博君一肖CP粉寫手，隨後她又根據超話裡一些粉絲的指示，陸續把矛頭指向B站、百度網盤、晉江等諸多同人創作頭部平臺。
“他們活該被舉報。”Lisa至今沒有看過《下墜》，但她堅信自己沒有錯，“文學創作不應該建立在踐踏人格尊嚴之上，這些內容女化、貶低了肖戰的藝人形象。”
在Lisa撥打舉報電話的第3天，入圈五年的創作者潔兒刪除了在AO3上以及國內其他同人平臺上的數百篇文章，決定退圈保平安。
單親家庭出身的潔兒，從小就很自卑，在圈子裡寫文章成爲她能夠確認自我價值的寄託之一，“每次看到有很多粉絲催我產出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受到了肯定。”
潔兒和圈內很多太太（產出比較多且受到喜愛的創作者）一樣，平時也會追熱門網綜網劇，看“上頭”後會自發創作內容來磕CP，《陳情令》播出後，加上有營銷公司和“博君一肖”的CP粉留言希望她多多產糧，爲了不辜負粉絲，潔兒陸陸續續產出了幾篇作品。
舉報事件戰火一起，潔兒最怕的事情就是打開微博。“私信裡，很多肖戰的粉絲（指唯粉）用污穢不堪的語言罵我，有人讓我去死，還有人威脅要人肉我。”
被罵怕了，她刪掉AO3上所有的文章，微博也暫停更新。之後，潔兒跑到廁所裡，偷偷哭起來。“幾百萬字，每個字都是我的心血。我覺得自己被閹割了。”
池魚之殃、驚弓之鳥，不乏其類。
同人愛好者歐若拉告訴《後廠村7號》記者，肖戰粉絲舉報AO3之後，一些太太因爲要避風頭現在已經停止了創作，還有一些太太因爲被舉得特別狠，宣佈直接退圈。
AO3陪伴着歐諾拉走過了高考、工作到懷孕生子。每晚睡覺前，在AO3看文已經成爲她生活的一部分。
“29號晚上本來想去AO3再追幾篇文的，然後發現上不去了，一看微博就大概知道被牆了，哭到凌晨四點。”
自己的精神糧倉就這樣被人端掉了，她表示不解、憤怒又無奈，“你不喜歡，可以不看，爲什麼要變成‘因爲我不喜歡，所以你就不能存在。’”
3月1日凌晨兩點，還在睡夢中的李楠接到了同爲站姐朋友的電話，朋友告訴她，趕快起來轉移之前保存在百度網盤裡的視頻與圖片，因爲很多站姐拍攝的資料已經丟失了。
這一夜李楠朋友圈中的所有站姐幾乎一夜未睡，都在幹一件事，就是備份。
李楠說，因爲太生氣，太讓人崩潰了，那晚她的微信羣和朋友圈被罵聲充斥着。
“我把需要的資料儲存在網盤裡，但由於肖戰粉絲大量的去給平臺打一星，導致這些平臺提高警惕，開始高強度的屏蔽，致使我們被迫消耗時間與精力去解決這件事。”
外界輿論壓力越來越嚴重，肖戰工作室及粉絲後援會不吭一聲，身爲肖戰粉圈裡的粉頭，韓悅意識到這時候必須要有肖戰粉絲站出來發聲了。
3月1號凌晨五點，在和粉絲羣裡的小夥伴討論了四五個小時後，韓悅在自己的微博主頁上，發出了“227事件”以來肖戰粉圈裡的第一份道歉聲明。
16個小時候後，肖戰工作室及粉絲後援會的致歉聲明才姍姍來遲。但這份被網友認爲沒有看到絲毫誠意的聲音更加激怒了網友。
不少網友紛紛宣稱，“以後但凡肖戰出演的影視劇一律不看，代言的產品一律不買。”
這急壞了身爲品牌方的阿雅，肖戰代言其公司旗下的某款產品的物料早已拍好，準備在3.8女神節大範圍投放，而網友突如其來的抵制，讓品牌方陷入兩難境地。
作爲公司品牌部的員工，從2月27日到現在爲止，阿雅和團隊小夥伴都沒怎麼睡過好覺，凌晨三四點躺下，早晨7點鐘又爬起來幹活，他們做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圍繞外界輿情不停地開會。
“根據輿論情況進行評估，商討方案,”阿雅說，他們有一段時間甚至提出不要違約金，就希望能儘快和肖戰解約，但這種切割能否成功，還要看各方面因素，“一直在和對方團隊溝通中。”
“就我這邊接觸到的一些品牌來講，有些正在談的商務代言可以說是百分百都不簽約了。”一位品牌營銷行業資深從業人員告訴《後廠村7號》記者，每年品牌都希望自己能簽到當下最火的流量，但這一切的前提是不傷害品牌價值。如果由於藝人自身問題造成產品被抵制，商家會果斷隔離。
在上述人士看來，肖戰的商業品牌價值，至少半年內回不來。
“風暴之後，沒有一片土地能完好。”
這是最高人民檢察院機關報《檢察日報》3月11日發表的一篇針對肖戰事件的評論文章中的話。
要錢未果，Lisa和父母大吵了一架，阿雅也四處找朋友借錢，這兩天他們和其他肖戰粉絲一樣都在集體做一件事情——購買肖戰代言，目的是希望品牌方不要解約。
“突然有一天，一些大粉開始在超話裡號召要購買肖戰代言的產品時，我就覺得情況有些不妙。”兩人告訴《後廠村7號》記者，有些大粉一直都和工作室有聯繫，一般他們要求粉絲做的事情基本是工作室讓做的，這在各個粉圈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而在此之前，肖戰代言的產品價錢只要在一百塊以上的，還是大學生的這兩個人基本不考慮購買。
最終Lisa從爺爺奶奶那要來了一千元，小雅從朋友那裡借了兩千，買了大粉號召要買的雅詩蘭黛、Olay玉蘭油以及真果粒。
失聲的愛豆
據《後廠村7號》記者採訪瞭解，惹下大事的肖戰粉圈，內部也發生了矛盾和齟齬。
粉絲或者把矛頭指向了肖戰的後援會和工作室，認爲他們無所作爲；或者把矛頭指向了發動舉報的“巴南區小兔贊比”，稱肖戰粉絲中存在以巴南爲代表的一些給本尊肖戰惹事的黑粉。
而外界的吃瓜羣衆則懷疑這是肖戰一方的甩鍋行爲。
“每個粉羣都有不理智的，爲什麼肖戰粉羣不理智聲音一呼百應？”同樣是頂級流量明星的大粉，鹿鹿告訴《後廠村7號》記者，把“巴南區小兔贊比”打成職黑，這是肖戰粉絲的戰術需要，“如果巴南真的是一個職黑，早都被粉絲扒皮，趕出粉圈了，而巴南能在肖戰粉圈做了這麼大一件事，就證明至少在肖戰粉圈內部，很多肖戰粉絲是認可她的行爲的。”
接受採訪的時候，對於後援會和巴南，韓悅一人兼有前述的兩種立場。
事件發生後，韓悅對肖戰後援會和工作室的表現感到很不滿意。她說，她沒有看到後援會管理層的作爲成果，只看到了一起“巨大的公關事件”。
韓悅先後在互聯網運營和娛樂行業從業，去年10月因爲《陳情令》喜歡上肖戰後，她第一次進入了粉圈，在做了幾次有影響力的事情後，韓悅逐漸在肖戰粉圈成爲一位有話語權的大粉，並聚攏和她觀點相近的一批粉絲。在此次事件中，她是比較活躍的肖戰粉絲，也試圖能夠通過實際行動影響和扭轉事件的走勢。
在輿論鬧大之時，韓悅開始跟後援會溝通，勸說後援會和發起舉報的“巴南區小兔贊比”出來道歉，安撫一下網友。她告訴記者，讓她沒想到的是，後援會一直在打太極。
對於引發外界不滿的肖戰工作室的聲明，韓悅也找了公關圈的朋友詢問意見。她收到兩方聲音，一方認爲工作室的聲明沒有任何問題，另一方認爲工作室的策略不是很適合。
韓悅支持後者的想法。在她看來，“團隊在事件後續的走向上做了一個失敗的判斷，以至於發展到後期走向了失控。”
事件剛發生的那幾天，韓悅說自己壓力很大。一方面她擔心粉圈再次闖禍，另一方面也擔心肖戰會不會因爲這件事情的影響而情緒崩潰。
韓悅嘗試通過自己的渠道去聯繫肖戰本人，最後確認到的信息是，肖戰情緒上並沒有崩潰，而是回重慶老家處理家事了，韓悅於是把懸着的心放了下來。
留意着肖戰行跡的，除了粉絲，還有對面的陣營。
譚飛等人就留意到，很多粉絲通過相應的APP能夠了解到肖戰在微博上的活動軌跡，事件中，有人發現肖戰微博的ID賬號出現過多次的登陸，但就是沒有看到他本人出來發聲，這讓他感到納悶。
“你家裡面有事情，我們能理解，但是就沒有一點時間來處理這件事嗎？”譚飛問道。
在譚飛眼裡，肖戰是那種一夜成名的人，一下子成爲萬衆矚目的焦點，他認爲超級偶像需要具備面對公衆、面對公共事件的相應能力和態度，而肖戰在這上面還很欠缺，導致的結果就是雖然工作室發佈了道歉信，但依然沒有人滿意。
譚飛
“給人的感覺特別高高在上，然後帶着一種官腔中的官腔，道個歉還要通過工作室來傳達。他們不瞭解傳媒，不瞭解忠粉之外受衆的心態。”
身爲肖戰粉圈大粉的韓悅猜測，肖戰的失聲，或與他的性格有關係。在她看來，肖戰並不是一個強勢的人，不擅於以主導者的姿態去指引別人根據自己的意圖做一些事情。而同時他的行爲也與他所在的公司有很大關係，包括公司對藝人的規劃和公司本身有無能力引導他調整、影響粉絲，甚至公司本身是否對他有相應限制，都是考量因素。
據她瞭解到，肖戰目前處在一種特殊的簽約關係中，她用“三家四方”來形容：原始的經紀簽在了龍丹妮的哇唧唧哇，商務約簽在了李冰冰的和頌傳媒，同時肖戰又與新麗傳媒建立了藝人工作室，而新麗傳媒和騰訊系閱文集團簽了對賭協議，於是騰訊也派人進入了工作室。
韓悅分析，這種分散式的簽約，導致背後的每一方主體在這個時候就都不願意挑頭出面爲他全力平息事態。
一位業內人士也告訴《後廠村7號》記者，肖戰是一個產業化非常完備的體系的產物，他的火不是四大（鹿晗、吳亦凡、楊洋、李易峰）三小（Tfboys）兩頂流（蔡徐坤、朱一龍）那種因爲天時地利的火，而是完全靠多方資本砸資源，一步步捧火的，這難免被資本控制。
譚飛和程青松也持類似的看法，譚飛直言，肖戰“要做一個有態度的明星，不要成爲一個木頭人一樣，被粉絲或者經紀團隊所左右。”
在他看來，娛樂圈裡有很多現成的成熟案例可以借鑑：胡歌禁止粉絲集資，王凱禁止粉絲接送機及做劇組應援，蔡徐坤、朱正廷、宋茜等人在粉絲撕逼的時候及時站出來喊停......。
程青松
但在這件事裡，他看不到肖戰本人的態度。“一個不敢於去進行正常自我表達的偶像，是不會對粉絲行爲有引導的，當他短時間內匹配了一羣非常瘋狂的粉絲，反噬是早晚會發生的。”
程青松也指肖戰是被綁架了的一個流量明星，“團隊對他過度的剝削和消費，導致了今天粉絲的極端行爲，產生反噬，這個是他們始料未及的。”
搞壞的關係還能重新修復嗎？
3月3日，“227”大團結事件發生四天後，在肖戰的沉默無語中，他的好友、綜藝節目《明日之子》的一位選手發佈消息，透露肖戰家中親人故世，正在喪期，指斥外界對肖戰的質疑。
《後廠村7號》記者此後聯繫了這位選手，嘗試邀約採訪。在微博私信中，他給記者發來幾張截圖，顯示內容來自一個“肖戰黑粉羣”，截圖中有粉友商量如何進行舉報創作平臺的行動。圖片的來源及真僞無從考證。
此後，他停止了與記者溝通，再未作回覆。
“出事就甩鍋，他們從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已經工作的梨子對於肖戰粉絲毫不反省的想法很生氣。
網友爆料肖戰粉絲舉報之前就和團隊聯繫過這件事
接過機、追過現場也做過應援的梨子，是肖戰的一位老粉絲，從“X玖少年團”初創時期一路陪着他們走過來，她告訴《後廠村7號》記者，自己一點都不同情肖戰及其粉絲現在的遭遇，“肖戰粉絲日常最愛乾的事情就是舉報和撕逼。”
之前肖戰粉絲舉報知名女科學顏寧學術造假，以及爲了懟程青松，還把著名作家鄭淵潔也捎帶上了，指程、鄭二人是同性戀人。梨子稱，自己當時就多次私信肖戰及其工作室，希望能出來制止，但都讓她失望。
等陪着肖戰熬過這一陣後，梨子說，她就不能陪肖戰繼續走下去了。
在多個帶有“227”的詞條被炸後，以潔兒爲代表的創作者和以歐若拉爲代表的讀者（一個龐大的反擊肖粉陣營）自發加入了“227歷史時刻”的超話。截至本文發稿時，該話題閱讀量達到11.5億，帖子17.7萬。
在很多網友看來，事情的走向本可以不必如此。始發於26日，事情到28日已經是小高峰了，此時肖戰團隊不僅沒有出來管理、引導粉絲，反而是下場壓熱搜、刪詞條、鎖話題，直到後來掩蓋不住了才徹底爆發。
“你不能弄成每天像在搞運動一樣”，程青松說，年輕人在成長過程中有一個偶像給予自己力量或正向引導，不是壞事情，但不能過頭。
去年九月，肖戰主演的電影《誅仙1》上映後，見到有人誇讚肖戰演技好，程青松就在微博上吐槽了一下。
第二天起牀後，他發現自己竟然上熱搜了。當時程青松的第一反應是：“我很紅嗎？”第二個反應是，肖戰團隊居然利用這個事來做營銷上熱搜。
隨之就是各種肖戰粉絲的私信攻訐謾罵，這讓程青松不解，他做了十一年的《青年電影手冊》和金掃帚獎評選，給張藝謀、王寶強等各種名導、名片、名藝人都發過含有批判意味的金掃帚獎，而遭到粉絲羣起謾罵之多的，還是他對肖戰演技的批評這一次。
“對一個作品發表看法，是非常正常的事情，會被粉絲和粉絲背後的團隊也拿來攻擊和辱罵，這在整個傳播領域是非常不正常的現象。文藝批評是一個國家的藝術發展必須具有的，以前的年代只要是合理的批評，雙方是可以爭論的。”
而從那次被迫上了熱搜後，程青松發現肖戰幾乎天天都出現在熱搜上。
程青松聲言自己對此毫不畏懼，並且在今年1月15日，繼微博差評之後，由他創設的第11屆金掃帚獎公佈了現階段網友的網上投票結果，《誅仙I》在五個獎項中排在第一位，肖戰則排在最令人失望男演員第一名。而最後的獎項將由25位專業評委來評選得出。
作爲過來人，程青松對當前圈內的粉絲文化表示難以理解和接受。
程青松透露，他上高中的時候，也有過自己的偶像——上海電影製片廠的一代美女演員龔雪，爲此他立志將來一定要成爲電影工作者，日後能有機會和龔雪合作。很多年後，他如願和龔雪成了朋友。提到這件事，程青松自感偶像對他的青春人生的激勵作用，“讓我更加熱愛電影”，而不是走向消極幫派化，“你一派，我一派，我要把你那一派的人打下去，其實這是不對的”。
韓悅在接受《後廠村7號》記者採訪時，也承認她所處的粉圈有顯混亂的狀態，並沒有太統一和明晰的規則與行動指引。在突然爆紅之後，肖戰也沒有能力掌控很多關係，尤其是在團隊優化方面，包括後援會和工作室的關係。她希望自己此後在這方面能夠發揮一些作用，幫助建立相關的機制。
她也在自己的圈內號召，希望能夠重建以肖戰爲中心的“我們家的”飯圈文化。據她所見，肖戰粉圈裡的人羣構成相當特別，從小學生到60後大媽，跨越了很多的代際，異常複雜，韓悅希望能夠有針對整個圈層的有效文化規範，涉及到行爲引導、入圈規則和交流機制等各個方面。“建立一個新的格局，不要用以前的很奇怪的規則。”
此外，韓悅還計劃，當本次事件稍見平息時，對外部關係儘可能積極地加以修復和挽回，尤其是與那些受到傷害的創作者進行溝通，“如果他們需要什麼樣的幫忙，我們也可以去提供幫忙，就像以後他們在創作的時候需要一些宣傳幫助，我們會發動粉絲幫他們去做。我們會去長期去做這樣的一些努力，大家可以交朋友。”
掀了很多人的桌子，結下的怨恨真那麼容易化解嗎？
面對《後廠村7號》記者的這個疑問，韓悅的迴應是：利益是永恆的，只要還有利益可圖，那麼這種關係就一定會重建，不可能有永遠持續的仇恨。
但是，韓悅的上述表達能否代表整個肖戰粉圈的統一意願，又能否一呼百應地將自己的這些意圖實現，還是一個問題。
在接受完《後廠村7號》記者採訪後的第二天凌晨，韓悅試圖在肖戰超話裡發一個對粉絲的正向喊話的貼子，呼籲他們改正自省並且振作起來，結果自己被屏蔽了，不被允許發言。
肖戰粉絲應援圖
誰能解救肖戰：資本、粉絲、還是肖戰自己？
程青松正在跟著名作家虹影合作一部電影，本來計劃今年3月正式投拍，因爲新冠肺炎疫情的影響，有所推延。
虹影在國際文學界具有很高知名度，她的長篇小說《飢餓的女兒》曾獲得了2005年羅馬文學獎，而婁燁的新電影《蘭心大劇院》也是根據她的小說《上海之死》改編的。
這次他們合作的這部電影，講的是80年代初發生在重慶的故事，需要找重慶籍的演員用重慶話的臺詞表演。挑選演員的時候，有人向他們提到了重慶藝人肖戰。
“但是我們都認爲就他的已有表現，完成不了這樣有深度的文藝片的表演，我們就沒有考慮找他。”程青松告訴《後廠村7號》記者，這件事情發生在肖戰的粉絲事件之前，身爲創作人，他們對這部電影抱有很高的期待，“肯定會去參加國際電影節，我們擔心演員的表演如果達不到要求，會影響我們的這個目的。爲自己藝術生涯和藝術質量考慮的導演，絕不會從有背景和有資本這方面去考慮用演員。”
在娛樂圈沉浮多年，程青松看得很多，也瞭解到很多道理，比如，真正好的演員需要有豐富的人生閱歷，沒有實際生活體驗，很難進入角色。再比如，好的演員要避免過度的被投資和被消費，尤其是過度的曝光後，很容易走上頂峰就滑落了。
他給流量明星們的建議是：放棄頻繁參加綜藝、跑通告的過度曝光行爲，然後靜下心來，去北影、中戲等院校進修表演課。
真正能夠讓你留下來的，是作品——失掉道歉窗口期後，程青松和譚飛對肖戰後續的道路不約而同均有這樣的警醒之語。
策劃過《康熙微服私訪記》、《我這一輩子》、《烏龍闖情關》等電視作品的譚飛注意到，眼下有不少流量新人也在轉變，在學習表演，進行回爐培訓，他自己也很肯定這種趨勢，而且提及其中的一條規律：那些真正成爲影視界中堅力量的人，一定是真有演技的人，而純粹靠資本製造流量藝人，最終會成爲流星，隨時可能被替代。
“流量這個東西本身是一個動態的平衡，資本能造流量，但是它不能造出真正的藝術實力。”
譚飛雖然批評肖戰的不道歉，但他也看了肖戰出演的一些影視劇和春晚的小品，覺得也還不算太壞，在他看來，“孩子都還是好孩子，包括肖戰，我覺得內心還是很善良的。”
譚飛把肖戰陷入粉絲觸發的這次波瀾中，視爲天意弄人，至於他能否最終從這起事件的負面影響中走出來，他認爲，關鍵要看肖戰下一部作品的表現如何，還能不能再一次受到社會的普遍認可。
“這個行業還得用實力說話，捧新人是有成本的。當你的成本跟你的付出不相等的時候，你就要往下走。”
(文章內除譚飛、程青松外，所有人皆爲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