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鶯託星月 精靈歌長空——聽“花腔精靈之夜”感語

夜鶯託星月 精靈歌長空

——聽“花腔精靈之夜——2022年美聲專場音樂會”感語

文:王少明

2022年10月16日晚,坐落在美麗珠江之濱的廣州星海音樂廳,一場豐盈華貴的視聽饕鬄盛宴拉開了序幕。由著名女高音歌唱家陶英教授所攜領並親自打造的“花腔精靈聲樂團”,爲觀衆獻上的“花腔精靈之夜——20202年美聲專場音樂會”,聆聽這場音樂會,不禁令人嘆佩不已,其思緒不絕如縷!

哲學家維特根斯坦說,之於音樂,不要想,但要看。海德格爾說,不要專注於看,要注意傾聽。這兩位哲學家說法似乎相悖,實則言理相通。所訴諸的都是人的心靈直覺感受:一個是用“心目”看,一個是用“心耳”聽。餘以爲品鑑一場高雅的音樂會,只有用“心目”看,用“心耳”聽,才能看出美之所在,聽出神之所存,以達到美學家所說“悅心悅意,悅志悅神”的審美效果。這場“美聲專場音樂會”就是值得我們去用“心目”看,用“心耳”聽而不失高雅的音樂會。

“花腔精靈聲樂團”是著名女高音歌唱家陶英教授自2015年成立以來國內第一個集花腔女高音教學、研究和藝術實踐於一體的藝術團隊,團員由優秀教師、青年演員、研究生和本科生構成。團隊主力均爲聲樂專業博士和碩士。她們中,既有在高校從事聲樂教學的費琪芳(星海音樂學院聲樂教師),楊春夢(深圳大學藝術學院聲樂教師),又有活躍在聲樂舞臺的青年演員王曉青。還有如農舒宇、丁瀅君蘭等優秀研究生和本科生。這是一個功底紮實、訓練有素、且把聲樂事業當做一種使命追求的藝術團隊。按照陶英教授的理念 ,該團隊秉承學術性、藝術性和大衆性審美的理念,以“弘道”爲職志。

陶英,著名女高音歌唱家,廣州星海音樂學院聲樂歌劇系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曾留學法國。除了教學外,她長期活躍在國內外各種高品味的音樂會、歌劇舞臺。在美國西雅圖音樂廳、法國魯法克音樂節、意大利西西里島市政廳、韓國大邱國際歌劇節、越南胡志明歌劇院、香港國際音樂節、國家大劇院、人民大會堂,北京音樂廳、中央電視臺、星海音樂廳等都留下了她美麗的聲音和窈窕的身影。從教20餘年來,學生多次獲得國內外專業比賽大獎。她還受邀國內外各種高規格聲樂比賽的評委。根據教學的需要,她組建的“花腔精靈”團隊,近年來在廣州中山紀念堂、廣東藝術劇院、廣州大劇院、深圳音樂廳、福建海峽藝術中心等場所舉辦多場公益講座及音樂會,受到聲樂界和聲樂愛好者的廣泛關注和如潮好評。

這場音樂會的策劃乃匠心獨具,無論是曲目篩選還是形式的把捏,都給人一種清新誘人的感覺。在曲目選擇上有新的創意:既有展示“花腔精靈”們個人風格和專業技能的經典花腔作品,又有弘揚嶺南音樂文化的粵曲聯唱《月光光》和《彩雲追月》;既有流傳幾代人的經典紅歌,又有濃郁藏族風情的優美動人的《在那東山頂上》;另外還用“花腔精靈”重唱的形式重新演繹了中國流行歌曲代表作李海鷹的《彎彎的月亮》。在演唱形式上,有獨唱、重唱、聯唱、合唱等。在曲目類型選擇上,幾乎一半選自歌劇唱段,其他均選自中西經典的藝術歌曲、改編的流行歌曲和民間樂曲。在曲目題材選擇上,還突出了紅歌如童聲合唱《延安的故事》和四首紅歌聯唱:《五月的鮮花》、《唱支山歌給黨聽》、《黨啊,親愛的媽媽》、《在燦爛陽光下》。

音樂會分爲上下兩個半場,一共選了16個節目。其彰顯形式獨出心裁,別開生面。開場是《華麗變奏曲》,這是法國作曲家阿道夫·亞當的作品。“花腔精靈”們的華麗而優雅的亮相,令觀衆眼前一亮。她們運用嫺熟的花腔聲樂技巧、以情景劇的手法爲觀衆們演繹了一段來自於古老的歐洲童謠中美好的愛情故事…,傳到中國就是那首大家耳熟能詳、百聽不厭的《小星星》。阿道夫·亞當將它改變成難度技巧高超的花腔女高音作品。歌中唱道:“媽媽,我想對你說,當我看到克里當特爾的那一刻起,我就被他的眼神深深地迷住了”。花園中的女孩們像天使般紛紛向這份愛獻上了美好的祝福。這首《華麗變奏曲》,技術難度高,有大段的華彩樂段、華彩經過句、跳音、顫音等花腔技巧。每一段變奏都在考驗和挑戰花腔女高音的聲樂技巧,花腔精靈們的完美演繹一開場就將氣氛烘托起來。

《姑娘的秋波》選自意大利作曲家多尼采蒂的喜歌劇《唐·帕斯夸爾》中的一個唱段。作爲最出彩的唱段,是由陶英教授來擔綱的。女主人公諾麗娜既不是吉爾達式的情竇初開的懵懂少女,也不是樸實無華的咪咪,而是一個閱人無數、有着豐富閱歷的成熟女人。當她看到書中對騎士的描寫也會有萌然心動,但是現實中的諾麗娜已不再是那個對愛情抱有幻想的天真少女,她有着聰明的頭腦也有對付男人種種的手段。陶英教授極其戲劇化的表演,時而俏皮伶俐,時而單純可愛,時而又兇悍潑辣,將角色演的活靈活現。她的聲音音色明麗,如行雲流水。情感飽滿,一顰一笑間將一個頭腦靈活諾麗娜淋漓盡致表現出來。高超的演唱技巧和精緻的音質,能駕輕就熟地掌控自己發出來的各種變化音,使歌唱的表現風格與情感內容高度一致,自信地展現出諾麗娜彌生風趣的人格魅力。彷彿表演者就是主人公諾麗娜,或諾麗娜就是表演者她自己。表演者是完全讀懂了諾麗娜這個角色的。從表演中,筆者似乎看到了表演者與角色之間的某種同構關係,兩者之間互相構成了一種審美的期待視野,惟肖惟妙地演繹了這一複雜的角色,她發聲的喉嚨,彷彿被上蒼親吻過。

陶英教授與張海慶教授聯袂獻上的二重唱《讓我們攜手同行》,是莫扎特歌劇《唐璜》中的一個經典唱段,在整個劇中具有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被稱爲歌劇重唱的神來之筆。兩位中音歌唱家的共同演繹,傾情歌唱,不僅復活了劇中男女主人公的音樂形象,而且讓觀衆從他們演唱的美感體驗中感受到什麼叫真正的愛情以及如何去愛的形上思考與訴求。

在陶教授的學生中,最讓人青眼有加的是抒情花腔女高音費琪芳。她斬獲過國內最權威三大聲樂比賽獎項。並屢次代表中國參加國際重大比賽並獲好成績。她不僅天賦異稟,而且沉穩低調,不顯山露水。用她導師陶英教授的評價:“不僅天資好並且非常勤奮,是地地道道星海鑄造、羊城孕育的花腔“百靈”。她能用聲音和表情演繹不同的劇本角色和音樂形象。我幾次分享過她的演唱會,印象最深的當屬作曲家王珂琳先生作品音樂會。其中一首由本人作詞、王珂琳作曲、費琪芳演唱的《遙遠的愛》,聽後讓觀衆感動的留下淚水。這次音樂會她演唱了一首選自威爾第歌劇《遊吟詩人》中的唱段《這美好的夜晚多寂靜》。她用優美的詠歎調錶達了萊奧諾拉對無名的遊吟詩人的款款深情。以流暢華美的花腔將少女的奔放的熱情和無私的愛宣泄無遺,通過她的完美演繹,充分展示了一個純潔姑娘的舞臺形象。她的聲音寬厚卻不失靈活,舞臺表現成熟穩重而不失大氣,展現出其嫺熟的歌唱駕馭能力。由李海鷹創作的流行歌曲《彎彎的月亮》改編的三重唱,是她與王曉青、胡婷合作完成的。三人組合演唱,形成一種非常強的帶入感,可以穿透時空,把人帶入到一個自由浪漫、天真無邪的愛情世界。

《木偶之歌》是選自雅克·奧芬巴赫歌劇《霍夫曼的故事》,奧林比亞是一個能歌善舞的木偶人,在豎琴伴奏下,奧林比亞唱出了那首著名的花腔女高音詠歎調《林中小鳥》。演唱者楊夢春是畢業於美國辛辛那提音樂學院聲樂博士,目前就職與深圳大學藝術學院任助理教授。楊夢春的演繹活靈活現、惟妙惟肖,聲音鬆弛,非常有穿透力,不時遊弋在花腔女高音的極限音,最高音High降A,展示出其深厚的歌唱技術表演功底。她和胡婷的二重唱,由倉央嘉措作詞、張千一作曲的《在那東山頂上》,我特別喜歡這段歌詞,因爲其中満含純真而樸雅的情愫以及對大自然由衷的讚美。我也曾模仿詩人寫過一些類似情感且帶幾分禪意的詩。我從兩位歌者的演唱中,通過她們寬廣而柔美、高亢而纖細的聲音形象中,感受到雪域高原的壯闊與雄奇,以及對其本體之情的晞冀乃至詩性的表達。。

農舒宇和丁瀅君蘭都是陶教授的高徒。農舒宇曾在星海音樂學院交響樂廳演出莫扎特歌劇《魔笛》,成功飾演夜後一角。曾獲國內外各種有品位演唱獎勵。丁瀅君蘭作爲聲歌樂壇後起之秀,也是獲獎無數。在這次音樂會上,她們兩人出色的表現,令觀衆嘖嘖稱讚。農舒宇獨唱的《小鳥,我的朋友》運用大量花腔技巧,如裝飾音、顫音、跳音、華彩樂段來刻畫小鳥的形象,感染力強,高音張弛有致。她與丁瀅君蘭(在讀研究生)的二重唱《春天的芭蕾》,在圓舞曲婉轉的旋律中,她們在高音區不停的切換、飆升、競技,展示出純熟的技術和厚夯的實力。最後音樂結束在最高音,讓人直呼過癮!歌聲的聯覺效應激發了在場觀衆對春天的熱望,對未來美好生活的瞻盼。

《輕巧的影子》選自梅耶貝爾歌劇《迪諾拉》中的唱段,是一首迴旋曲式。是由丁瀅君蘭用詠歎調演唱。在演唱中,利用花腔所要求的嫺熟技巧,唱出了華麗、明快的風格,反映了她對花腔演唱的掌控能力以及對詞曲內涵的理解與領悟力。

王曉青,女高音歌唱家。先是作爲中國歌劇舞劇院演員,後調入星海音樂學院。作爲演員,她有着豐富的舞臺經驗,她在多部原創歌劇中出演女一號,如《紅河谷》《星海》《林徽因》等。2017年—2018年歌劇《林徽因》在北京、廣州、長沙、昆明、貴州等地巡演四十餘場。此次音樂會上,她演唱的《蓮燈》就是選自民族歌劇《林徽因》中的一個唱段。《蓮燈》是一首很有意境意蘊的詩,林徽因用比喻象徵手法,把她的心借喻一盞閃耀的蓮燈。詩的主題則在闡述人生處在一個如過客暫坐般飄忽,一瞬宛若永恆,如果能像蓮燈一樣點燃自己,奉獻出自己的光芒,那麼,即使是夢幻的人生也是美麗的,即便是瞬息的生命也有永恆的意義。即所謂“萬古長空,一朝風月”。歌者深解詩中所含蘊的人生哲理,將林徽因這位具有詩哲氣質的民國人物形象淋漓盡致地展現在觀衆面前。在這個花腔唱段中,詠歎調顯得很有磁性和感染力,精靈般的歌聲,驚服四座,懾人心魂!

在音樂會中,筆者還有感於廣東傳統民歌中的《月光光》和《彩雲追月》,儘管是經過改編的,但基本保留了原生態風味與風貌、風格與風情,因而聽起來特別有一種難以言詮的美感。“花腔精靈’和廣州廣播少兒合唱團的孩子們一起用粵語演繹,童真和清雅、童聲和花腔、素樸與委婉交織在一起,將觀衆帶回兒時的美好記憶,自然而然地引起觀衆的共情與共鳴。

結尾四首“紅歌聯唱”,是音樂會進入“高光”時刻,這一時刻的演唱最能直擊聽衆特別是中老年聽衆的心靈。這些現代經典的紅歌百唱不衰,百聽不厭。當音樂一響起,觀衆那種對黨對祖國對民族濃郁情懷總會如期而至,油然而生。很多觀衆聽後不禁潸然淚下。……在“難忘開國大典的禮炮,激勵了億萬人的熱血…”大家激情飽滿,在高亢嘹亮的歌聲中將音樂會推向高潮。這也是“花腔精靈聲樂團”獻給黨的二十大一份厚禮吧!

這裡特別要提到一位特邀嘉賓,他就是著名的歌唱家、cctv中國十大男中低音、中山大學藝術學院副教授張海慶先生。他演唱的《被禁止的音樂》是加斯托爾多尼創作的、以愛情故事爲背景的作品。他的演唱,儘管沒有氣勢磅礴的音樂背景, 但是卻能給人一種純然的感受,:時而感到快樂,並由快樂而昇華爲優美感;時而感到憂傷,並由憂傷而昇華爲一種悽美感。整個演唱都是典型的古典藝術歌曲的表現形式, 結構簡潔而不單調,旋律流暢而不呆滯。能夠充分發揮自己的想象力去體會每一個音節中所包含的情感,無論是慷慨激昂或者是溫柔婉轉,演唱者都能將音樂能喻的特點作爲情感的所喻。

最後,筆者想說幾句並不多餘的話,權作對“花腔精靈聲樂團”期待的一種思想和美學視野吧!

這場音樂會之所以能獲得成功,就在於不斷努力趨近這種被期待的思想和美學視野。 首先,我們每個歌者要當自由的夜鶯,無私無畏地托起生活的日月,播撒生命的太陽。通過歌唱藝術,讓自己在這個不確定的世界找到確定的精神“不動點”。俄羅斯預言作家克雷洛夫說:“在貓爪子下的夜鶯,有誰能唱出好聽的歌?”我希望我們的歌唱家千萬不要被“貓爪子”即《金剛經》中所說的“夢幻泡影”所鉗制、所規約。歌唱家要充分利用先天資稟和後天積澱,像夜鶯般唱出繁花似錦的燦爛音色,能夠在最寬廣的音域中自如地表現華麗、嫵媚的花腔聲音特色。並藉助這種表達,去傳達和召喚最神聖的情感、生命和靈魂。

其次,歌者有兩忌:一忌僅用腦袋唱歌,因爲腦袋充滿二元邏輯,唱出的單純是技巧,缺乏美學意義上的“燦爛感性”;二忌用臀部唱歌,因爲臀部既要聽腦袋,又要服從慾望。其實,真正美妙的歌聲來自心靈,只有心靈的歌聲才能回到心靈的源頭,充滿詩性神意,音波中才能溢出愛的清流。

複次,作爲花腔精靈,必須把自己的身體當做一件音色靚麗的樂器,正像器樂演奏者把樂器當做自己的身體一樣,準確完美地表達每首歌或每部劇的生命律動。你不必管臺下的觀衆,也忘掉臺上的自己,做到“臺下無觀衆,臺上無自己”,只管完美地演唱。

最後,要做一個聲樂藝術上的“匠哲”。把匠哲精神植入到自己生命血液中去。“匠”即工匠,“哲”即哲學意義上的“道”、形上精神和靈魂境界。相對聲樂藝術,前者即唱法、發聲技巧和形式風格的嫺熟把握;後者涉及到歌唱家的人文修養、道德格局、精神氣象、靈魂長相。筆者認爲,只有把這兩者有機結合起來,才能真正成爲一個優秀的歌唱家。

鑑往知來,筆者相信,在陶英教授精心培養和打磨下,放大以上所說的視野,這個團隊在可期的未來,定會成爲國內外聲樂樂壇上聲名鵲起、一枝獨秀的奇葩。

作者:王少明,星海音樂學院教授、樂評人。

來源丨廣東省文化學會

發佈丨廣東省文化學會何媒工作室

責編丨何金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