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羣95後，把李佳琦直播間做成超級舞臺

綜藝《脫口秀和Ta的朋友們》中，演員王繼業分享了自己在互聯網公司做運營給用戶發錯錢的驚險經歷。最近的雙11李佳琦直播間，“命運的齒輪”也轉向了負責給用戶發紅包的圓圓，因爲一時手快，她設置錯了參數，多發了一批紅包。“本來不抱希望，結果發現一下就搶到了。”小紅書上，有人第一時間“撿了個漏”。

也有人在社交平臺曬出，蹲了一天沒搶到紅包，李佳琦進直播間後就“主持公道”，給大家追發了更多紅包。發紅包是個令人“頭禿”的活。今年雙11，整個李佳琦直播間的主題就是“給美眉們大的offer”，即通過券、紅包等形式，給消費者以實實在在的優惠。圓圓基本每天都會收到李佳琦的“即興通知”：來，給在線的美眉們再發個紅包。

李佳琦直播間。類似的“不確定”每天都在上演。在李佳琦直播間所在的美ONE公司，聚光燈下是李佳琦和助播們有條不紊地介紹產品，而鏡頭外，最火熱的直播間，需要最冷靜的員工。在這個數百平方米的空間裡，超過40人高效飛速運轉，向全世界安利好商品。越頭部的直播間，越像一臺大戲。紛繁的置景和鏡頭、細緻的打光和臺詞、在線的審美和創意，都讓其媲美舞臺演出。而成就這場演出的，遠不只是鏡頭前的幾個人，而是舞臺上下的所有人和那些臺前幕後的小事。

李佳琦直播間的臺前幕後高效飛速運轉。

要唱戲，先搭臺在業界許多人眼中，商品進入李佳琦直播間獲得“坑位”，是一條漫長且艱難的路。但也因爲這樣，能上李佳琦直播間的品，“都很能打”。走進美ONE位於上海前灘的辦公樓，映入眼簾的便是寫在走廊牆上的“直播間商品上播流程”：需求對接，商品預選，選品會，終選會，商品合規質檢……爲了直播間幾分鐘流暢的介紹和展示，招商、選品、QC（品控）等人員，要重重把關。品質決定了直播間這個舞臺的地基，而在這基礎上，美ONE並不只是一家電商公司，它擁有專業的內容創意團隊，來爲舞臺鑲嵌“靈和肉”。

鏡頭背後忙碌且有序。“哥，我們可以再爭取一下嗎？”內容策劃團隊的謙謙，正在和李佳琦當面過明星相關的遊戲腳本。一些具體的環節設計，她在努力說服李佳琦。“你不會覺得他是公司很大的老闆，他會有理有據地告訴你，哪些部分有必要調整”。一年前作爲校招生入職時，1997年生的謙謙並沒有料到自己可以挑大樑，直接負責某個內容的策劃到落地，與每一個關鍵職位的人打交道，這在她過去的廣告公司和品牌公司的實習經驗裡，幾乎不可能。

直播間的很多點子，都出自謙謙所在的內容策劃組。謙謙記得大學時看李佳琦直播：“明明只是打算看一看，結果我和朋友都買了口紅。”她覺得李佳琦直播間有一種魔力。而隨着自己成爲內容策劃組的一員，她逐漸發現，美ONE本身就是內容的一部分，包含主播、助播等人在內，大家都是創意的輸出者，這些構成了魔力的源泉。謙謙見證了助播高聲作爲“油王”的火出圈。去年雙11開始，高聲與創意團隊火花四濺，“給他一個道具，他還你一個‘油王’，土味情話信手拈來。”把助播的個人特質融入直播間的氛圍，這是一個共創的過程。

助播高聲是李佳琦直播間的記憶點之一。而從點子出發，把好的創意內容付諸實踐，需要與更多崗位上的人一起合作。這邊內容策劃想出一個穿上奶牛裝來答謝客戶的點子，那邊現場導演就開始搜索自己的道具庫，技術負責人也要思考鏡頭怎樣給，屏幕如何呈現。在直播前，每個人的腦子裡都已經預演了很多遍。雪子是現場導演組的負責人。直播前的兩三個小時，她抵達工位——一個距離主播臺三米，寫着“導演專座”的簡單桌子。她拿起一張字體壓縮到最小的表格，上面密密麻麻地寫着今天要播的品，頭戴耳麥，與負責的招商同事一一覈對信息，開啓彩排。

工作中的雪子。兩年前的雙11，雪子剛結束前一段互聯網公司的工作，來到李佳琦直播間現場導演的位置。“在這之前，我瞭解了很多直播公司，提詞、導演、運營其實都是一個人在做。但是這裡不一樣，光佈景就有五個，非常細緻。”雪子說。雪子還沒來得及適應，就“被迫”進了戰場。在這裡，現場導演儼然是一個室內設計專家，一口好鍋需要搭配一個精美的廚房畫面，地毯、地板的配色，甚至展示洗衣機時陽臺上打出的“夕陽”，都經過了精心設計。

工作人員正在置景。除了生活常識和審美，現場導演還經常要面對來自品牌方的挑戰。和雪子一起工作的姜姜回憶：“有的客戶把產品帶到現場，只有裸機，需要我們加上場景化的呈現；而有的客戶帶來太多，甚至還請來插花老師現場裝飾，對方需要兩個小時，但我們半小時後就要播了。”從頭腦風暴到現場走位，從協調客戶到佈置細節，每一步都需要人具體而微的實踐，也需要完善且專業的工作體系。在直播還沒有開始的時候，直播間已經是一個戰場。

大局觀，細節控直播間位於美ONE的十樓，10月14日一早，雙11的第一場直播在這裡拉開帷幕。超過23小時的時長裡，近500個商品輪番上陣。哪怕已經經過了彩排，整個直播間的人都屏着一口氣，生怕哪個細節出錯。比如價格高昂、贈品組合複雜的化妝品一擺上來，後面的屏幕就要立刻顯示對應權益。導播間裡，年輕的男孩放下盒飯的筷子，小心翼翼地從同一個品牌的精華、乳液、眼霜的字眼裡挑出對應選項。坐在隔壁的技術組同事小顧笑了：“我們組全是直男，大家的眼力和腦力，可都練出來了。”

導播間裡的技術人員正在工作。事實上，在直播現場久了的人，都很擅長把感官放大，從眼睛到耳朵，從鼻子到嘴巴，敏銳地捕捉空氣裡的每一個細節。坐在提詞器前的婧雅，已經在直播間工作超過5年，她此刻正在和助播慶子小聲說話，但下一秒，她忽然脫口而出了一個數字。毫釐之間，這個數字馬上被李佳琦精準抓到並回復給鏡頭前的用戶，原來剛剛有消費者問起雙瓶裝的精華套組的單價。慶子驚歎於婧雅的反應力，她們明明在聊其他的事情，但婧雅的腦子可以分成很多區，有一塊，是專屬於李佳琦的。

婧雅站在李佳琦身邊。李佳琦很在意自己的聲音是否夠大，消費者能否聽見，但長久的直播會讓嗓子變得沙啞，他不確定，就會不安。小顧所在的技術組意識到了這種擔憂，準備了耳返，但李佳琦又會耳朵過敏。後面他想出了辦法，在主畫面的兩側安裝了反聽的音響，幫助大家找回“安全感”。這些細節只有長期跟播才能夠抓住。

從直播間初期就在，小顧（右）對一切都很敏感。同樣精益求精的，還有視覺。攝製團隊專門有一個空間，用來360度無死角地呈現一些精緻小產品，比如香水。在主播介紹產品的時候，一個小屏幕插上來，特寫的細節清楚明瞭，在光線和背景以及主播結合場景解說的加持下，屏幕前的人都宛如可以聞到香氣。類似的還有如何呈現吸油煙機吸入油煙的瞬間，或掃地機器人防纏繞的切割功能。不只是固定的機位，小顧配合攝像同事們還安排了“遊機”，用單反和手機一起，互切信號，將產品具體的特點一一呈現。說起這些創新，小顧想起今年跟着李佳琦去長沙錄製《披荊斬棘4》時，隔壁就是錄製現場，他們一羣人在搭一個直播間。他們會“偷師”更專業的藝術舞臺的呈現技巧，用什麼機器，給什麼鏡頭，一個小型同行交流會就出現了。但細數這麼多年的戰績，小顧很自信：“比如口紅的色彩呈現，你看到的，和你真正上手試色，幾乎沒有差距，這是我們的看家本領。”

直播間的打光都經過了嚴格的把關。除了技術工作，小顧還有一個隱藏身份是直播間的試吃員。零食專場直播這天，他沒吃中飯，準備大快朵頤：“當好一個稱職的試吃員，讓觀衆知道，你是真的很喜歡吃這些東西，吃得香纔可以。”距離直播臺三米開外的廚房裡，大廚打開今天的選品冷凍榴蓮，解凍處理，揉麪做餅。香噴噴、冒着熱氣的榴蓮比薩，被端到了直播間鏡頭前。播食品的時候，現場的氛圍會因爲香氣變得放鬆。這邊分一波小籠包，那邊零食又出了什麼新口味......臺前幕後的人，都會被吸引而來，短暫滿足一下味蕾，又投入工作之中。

除了鏡頭前的助播，直播間的其他工作人員也吃到了在播的小籠包樣品。可能對於普通觀衆來說，這些直播現場的片段不算什麼，手機界面來回一切換，就過去了。但正是這些刻入直播間工作人員感官的細節，一個個地拼湊成了大局，讓一臺充滿創造力的演出呈現在世界面前。

舞臺事故，舞臺故事就像紅包風波那樣，直播間瞬息萬變的屬性，決定了哪怕幕後團隊一遍遍地彩排和核對細節，下一秒也會出現新的風險。但也正是那些緊張迭起和力挽狂瀾，成就了團隊每一個人的成長和歷練，也讓“舞臺事故”變成網友們眼裡獨一無二的“舞臺故事”。10月14日這場超長待機的直播裡，最讓大家心跳到嗓子眼的，是大件家電的不確定。原先計劃的直播節奏一旦被打亂，就意味着現場導演團隊置景順序的變化。“大件家電需要提前置景，提前三四個品就鋪排好了，但忽然告訴我，不能上了，要延期，那我要思考讓什麼品先上。”雪子說。

緊急溝通，是直播間的常態。這種時候，哪怕是平時梳理了一萬遍的SOP（標準作業流程），都不奏效。它需要執行團隊掏出以往的經驗去解決問題。姜姜說：“主播已經在報價了，但下一個品不能播了，所有人都會問你下一步做什麼。其實我也不確定能夠做什麼，但我只能去溝通，去安全地把這些處理掉。”除了這種消費者能感知到的變化，很多危機是大家看不到，但在團隊成員看來“很要命”的存在。比如助播轉場去另一個置景，卻把麥忘在了主畫面，這就意味着現場工作人員的聲音可能被收進來。“哪怕是不經意說一句和直播間不相干的內容，就是很大的事故。”再比如直播時的斷電斷網。小顧回憶一次直播中的“驚嚇瞬間”，“可能是瞬間涌入的人太多了。但我們有做保護措施，有三層的推送設備，加上一臺手機。出了問題，就立刻切換到了備錄狀態，確保直播的正常運行。”

在現場，錄製設備是層層備份的。也有一些讓人無奈的事故，比如團隊興致勃勃去外地搭建了直播間，還爲大宗電器專門搭起保護線路，但直播沒開始幾分鐘就斷電了。小顧團隊一通檢查，最後發現，其實是大樓的行政人員忘交電費。網友們對李佳琦“李俊朗”的暱稱，實際上正是來自一次播出事故。早些年，有一次網絡出問題後，原先的攝像設備無法錄製，大家打開了手機救場，誤點了手機直播裡的“俊朗”美顏模式，帶給了大家一個不一樣的李佳琦。如今，每一次直播後，都有網友自發地剪輯出直播間的一些精華片段，在社交媒體上形成二次傳播。這些cut都不是那種“順風順水”的風格，而正是那些不確定的或者化險爲夷的部分，成爲了新的故事和創意。

李佳琦直播間隨時都在發生新的故事和創意。播出牀品的時候，奈娃家族的狗狗們不管不顧地衝上去，狂對主人和網友們“拜拜”；風格跳脫的高聲前一秒穿着奶牛裝謝謝老闆，後一秒又舉起小腿，給大家展示優美細長的腿形；外形俊朗的男模們，一進直播間，拿起零食對着鏡頭聊天，就被一股強大的憨勁兒和喜感拿捏……在李佳琦直播間，可以說，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對安全平穩的追求是永恆的，但擁抱變化與催生創意，也同樣是這羣年輕人所樂於看見的。

李佳琦直播間的年輕人們。如今，謙謙經常在社交媒體上看到網友們的讚許，一句“他們是沒有創作瓶頸的”成了她和內容策劃夥伴們最滿意的反饋。婧雅的“提詞”角色逐漸轉交給了團隊裡更多的00後們，但她還在直播間裡守着，離主播臺一米以內。有她在，李佳琦和團隊其他人都感覺到了安心。小顧是美ONE爲數不多的80後了，但他依然樂此不疲地穿梭在直播間和導播間裡面，也扮演好試吃人的角色，“這裡是一個會讓你持續學習的地方”。姜姜在美ONE的工作即將滿三年。儘管家人不知道她具體在做什麼，她也很難用一句兩句介紹清楚現場導演這個職位，但媽媽總是開着直播間，“李佳琦”三個字背後，總有一個自己女兒的角色存在。

姜姜（左）在現場導演的位置上。

深夜的美ONE大樓，又一場直播結束了，雪子收拾收拾準備下班。但她發現六樓的活動室裡，有人打起了午夜乒乓球。原來是下播的同事們，意猶未盡，想伸展一下筋骨。他們是彼此工作上的夥伴，也是生活中的朋友。從臺前到幕後，這樣一羣充滿活力的年輕人，構成了李佳琦直播間的底色。也是在當下這樣一個直播注入大衆潮流、形塑消費文化、引領社會情緒的時候，李佳琦直播間更進一步，即，這裡永遠不只是一個賣貨的地方，這是一個催生靈感和美學的場所，這也是普通人實現自己專業價值和社會價值的所在。

作者：Yumi

校對：無降雨

排版：鹿子芮

文中圖片均由美one供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