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詠儀：最好的時光還未到來

袁詠儀至今都會用“幸運”來總結自己在1993年、1994年蟬聯兩屆香港金像獎影后的感受。

第一次是爾冬升執導的愛情電影《新不了情》，她扮演樂觀開朗的患癌少女阿敏，是喧囂廟街里長出的清雅小花，我見猶憐；第二次是陳可辛引領港片中性審美的話題之作《金枝玉葉》，她是一頭利落短髮的樂壇新人林子穎，女扮男裝，嬉笑中情海生波。

30年過去了，阿敏和林子穎依然是港片黃金時代的經典女性角色，在她們身上，凝聚着一街一城的光陰變遷，一個行業一羣電影人的悲歡離合。作爲扮演者、親歷者，袁詠儀說自己從來沒有放棄過演戲，還在等待一個好的故事，一個好的角色，最好的時光還未到來，一切皆有可能。

皮質風衣 Balenciaga

綁帶高跟鞋 Gianvito Rossi

棕紅色手鐲、黑色手鐲 均爲Loro Piana

袁詠儀是1990年的香港小姐冠軍以及最上鏡小姐獎項的獲得者，人稱“靚靚”，至今再聊起這段美事，她竟如同一段尋常往事般輕輕掠過，“其實我當時不覺得自己的外貌有多出衆，當時有李嘉欣、關之琳，還有前輩林青霞姐姐……那樣貌、那身材……連我這個女人看到都會心動，我怎麼和她們比？”

斜肩連衣裙、皮褲、高跟鞋

均爲Bottega Veneta

那個時候還沒有“賽道”這一說，但袁詠儀出道之初便有了這個模糊的概念，如果要吃演員這碗飯就要有自己的定位和鮮明的個性，這纔是長久立足之計。於是她拋開“美女”標籤，只要角色需要，怎麼“搞”造型都可以，“當時是一個美女如雲的時代，大家也勸過我，爲什麼要接一個女扮男裝的角色呢，萬一演得不男不女，不是白白被人罵嗎？但當我拿到好劇本，有大導演護航，還有像張國榮、劉青雲這樣的好演員搭檔，我還有什麼好怕的，毫無顧忌。”袁詠儀一路靠着一個勇字披荊斬棘，在一衆美人中闖出一條快速通往影后的獨門路徑，成爲香港金像獎成立以來第一個蟬聯影后的演員，並且兩個角色猶如冰火交融的雙生花，阿敏有多悲情，林子穎就有多熱辣，“當時的傳媒都說我是靠運氣，就是本色演出而已，我也不會細分析原因，現在想起來，我只記得自己拿到角色之後就很用心，劇本讀了好幾遍，很聽導演的話，信任他，要我做什麼就做什麼。”

袁詠儀的直爽性格是圈中出了名的，所以很難想象她如何去飾演阿敏，不敢相信命運眷顧還能得到真愛，細密的悲情都縫進廟街的煙火氣裡。“後來我問過爾冬升爲什麼選我演，他說因爲我當時很瘦啊，不說話的時候文文靜靜的，就是阿敏的感覺。但我也不能說是自己的外形騙了他，哈哈，現在要我說就是演技好啊。”

皮質夾克 Louis Vuitton

背心、褶皺飾半身裙 均爲Max Mara

腰帶 CELINE by Hedi Slimane

而陳可辛選袁詠儀出演女扮男裝的林子穎，也正是相信袁詠儀絕非忸怩作態的美人，說剪短長髮就剪，二話不說，跟張國榮、劉嘉玲以及第二集的梅豔芳搭檔起來，沒有新人的怯懦，開得起玩笑，接得住即興的情緒，“我記得當時跟這些好演員在一起的時候，我每天都很興奮，時常就有一種很嗨很幸福的感覺，就像氣血一下子衝到腦子裡，完全停不下來。”

凡是熟悉港片以及袁詠儀的影迷，時常回味的經典之作又何止拿獎的這兩部。在《金玉滿堂》中，徐克導演讓她以“問題少女”出場，一頭蓬亂橘紅短髮，重重的深藍眼影，脣色是紅藍參半，自毀形象式出演；電影《大三元》中，數次與張國榮搭檔的她化身討債的舞女白雪花，在聲色場裡等待救贖；而在《我愛你》中，她是心智殘缺的家庭主婦寶寶，信任大廈將傾，她化身索命魔女。袁詠儀敢演會演，很重要的原因是她對錶演有很強的信念感，她會去信任導演、信任搭檔，熟讀劇本後，一次次給自己做心理建設，讓自己代入角色並相信自己就是“她”。

近年來，袁詠儀明顯減產，除了要承擔起妻子、母親等多重身份，很重要的原因就是香港電影的環境發生了變化，“一開始是因爲拍戲的速度越來越快，製作不夠精良，到了現場甚至連完整的劇本都沒有，只有飛紙仔（拍到哪、寫到哪），讓我很不適應。”

出道沒多久就跟大導演、“帝后級”演員搭檔合作的經歷讓她自有一套接戲標準，寧缺毋濫。“黃金年代”的烙印依然還在，成爲了一種肌肉記憶。

仿水晶裝飾白色連衣裙 Prada

半身裙 Loro Piana

有一次，袁詠儀在表演類綜藝節目裡對新人嚴厲地指出做演員應該具備的基本職業素養，“我絕對認同戲比天大，我們那時候拍戲是不能遲到的，全劇組的人都在等着你開工，否則就跟不上進度。我對兒子也是這樣講的，一定要守時，太陽不等人，月亮也不等人，遲到了最好的天光就錯過了。”

演過少女，演過師奶，演過明星，演過風月女子，還演過家喻戶曉、颯爽英姿的花木蘭，袁詠儀涉及的角色類型豐富程度，讓她感慨自己趕上好時機，只要肯用心，不怕吃苦，大導演看到你的韌勁就會慷慨給機會讓你去試，港片的精神就是效率第一，一個演員“用”得好，“用”得順，觀衆喜歡，就會有更多的機會等着你。

影后身份於袁詠儀而言，是一段私藏的寶貴記憶，也是一場沒有做完的夢。

“我從來就沒有說過息影，不演了，只要劇本好，讓我覺得有意思就可以啊，但是呢，我也不是那種會受外界環境刺激的人，我有自己的節奏。現在這個階段最應該做的就是沉住氣，學會等待。”

紗質襯衫、黑色絲絨長褲

均爲Giorgio Armani

今年7月，袁詠儀接到一部在馬來西亞開拍的賀歲電影，“劇本拿過來的時候，要我演一個過了50歲突然懷孕的女人，這個設定就很有意思，我沒演過，很有新鮮感。”接演之後，袁詠儀就飛到當地與導演接連開了好幾次劇本圍讀會，討論細節。

在《新不了情》中，阿敏有一段樸素的臺詞：當他遇到挫折的時候你鼓勵他，他心情不好的時候逗逗他，他情緒低落的時候，如果你說無論怎麼樣你都不會離開他，他馬上就會沒事了……在阿敏心中，如果死亡是最可怕的事情，那麼只要活着，怎麼樣都會好起來的。

導演爾冬升給這部電影配了一個法語片名，是C’est La Vie,Mon Chéri，意思是“親愛的，這就是人生”，阿敏教會了男主角阿杰如何走出困境。

紗質襯衫 Giorgio Armani

而《金枝玉葉》中，最“驚世駭俗”的告白就是：我愛你，與你是男是女，甚至哪怕不是一個人，只是一隻小狗都沒關係。

1994年被稱爲電影史上最爲重要的一年，很多讓影迷津津樂道的經典之作都誕生在這一年裡。在這一年裡，一個被稱爲“靚靚”的女孩憑阿敏一角首次獲得香港金像獎影后殊榮。同年，《金枝玉葉》上映。

30年過去了，袁詠儀或許在戲外還延續着阿敏對於平凡生活的豁達理解，以及林子穎對於感情世界的自信堅定。

戲如人生，就像她在訪問最後所說的，說不定作爲演員的我最好的時光還在後面呢，演到老，可以演一個很厲害的阿婆呢。

黑色做舊帆布外套 Prada

連衣裙 Tom Ford

本篇節選自《世界時裝之苑ELLE》24年12月刊，雜誌購買請點擊文末左下角“閱讀原文”處。

策劃：ELLE專題組

攝影：何開拓一

創意統籌：JIAWEI

造型：QIAN

化妝、髮型：王靖

撰文：錢德勒

編輯：JY、JIAWEI

設計：SHU

製片：火火

攝影助理：郭東偉

造型助理：房子、DIM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