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之後被離婚,我卻很是開心

01

這個季節的雨,總帶着一股潮溼之氣。我站在窗前,攤開手掌,往掌中呼出些暖意。

說起來,這個下意識的動作,是在譚耀宇的潛移默化下習得的。

二十年前,在大學校園,譚耀宇對我窮追不捨,我一直不同意,後來我回老家江西,他就跟着追到九江,住在當地的招待所。

98年特大洪水發生時,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覺得:完了!這輩子就這樣結束了。

哪料到,三天後,譚耀宇把我揹着,硬是那片汪洋的洪水裡走了出來。

我出來後,唯一記得的就是譚耀宇一直陪我說話,怕我睡過去。還不停的攤開手掌,往掌中呼出些暖意,然後溫暖我。兩天兩夜啊!刻骨銘心。

九江回來後,朋友都開玩笑問,什麼時候結婚。

譚耀宇很高興的回答,快了快了。

大學同學都起鬨說我們是現實版的傾城之戀。我卻覺得,未必。只能說,有人是耐力型的,有人是激情型的。譚耀宇碰巧是耐力型的罷了。

02

我們倆都是聰明人,結婚後小日子過得有聲有色。畢業後分別進了事業單位的大門。我在單位辦公室做科員,譚耀宇一年後辭了穩定的工作下海創業。

剛開始那會,身上多少有些文人的迂腐,在商場有些吃不開。錢沒賺到,人差點被整瘋了。他離開家躲債,常常幾個月不回家。

我多少有些恨他,當初就不同意他辭職,但是架不住他那顆不安分的心。那段時間,孩子正好小升初,我又當爹又當媽,家裡家外兩頭忙,不僅辛苦還心苦。

在那個時候我就知道:這個家,靠男人是靠不住了,得自己想辦法撐起一片天。

我試着做過兼職,夜市擺攤、淘寶開店,可是收益微乎其微,且時間上也顧不過來。

正好那年,單位科室有個副主任的空缺。原本我對這些並不上心,但生活的打擊讓我生出了渴望。

自己不努力,誰也沒辦法幫你。

50歲的分管領導找我談話,我馬上明白了其中的奧妙。隨後的外地出差回來不久,我就成了科室副主任擬任人選。

在公示期,譚耀宇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

你這職位怎麼來的?

憑能力來的。我在單位上十年,兢兢業業,各方面不比人差吧!怎麼就輪不到我?

你是什麼人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對當領導有興趣了。直接說吧,上了誰的牀?

這話直接戳到了我的痛點。曾經我也是如此鄙視通過那種手段上位的女人,如今,自己活成了心底最憎恨的樣子。

這既定的事實,在譚耀宇眼中是奇恥大辱,在我心底則是忍辱負重。

是的,我是用肉體換來的前程。離婚吧!

03

日子就這樣不鹹不淡的過下去了。

一方面,我剛到手的職位,需要一些溫情的包裝。另一方面,譚耀宇的生意,竟然意外收穫了一個大項目,又揚眉吐氣起來了。

婚沒離,但是雙方都帶着恨意,除了在孩子和親戚面前裝成沒事人一樣,其實我們早就開始分牀而臥了。

一個家,三個人,三條心。

譚耀宇在經歷過這事後,心裡始終有個梗,他身爲男人的自尊給消耗盡了,對所有女人只有深深的恨意。

我開始不在家做飯,帶着孩子在單位食堂吃飯。沒有煙火氣的家,簡直就是一座冰窟。

孩子上大學後,這個家就更冷清了。

這個時候,我重新提出離婚,但是譚耀宇仍然不同意。雖然現在,不存在經濟上的問題,但是他不舒服。既然我活得不舒服,你也別想爽快,大家就這麼耗着吧。

我和他之間,誰也不肯向誰低頭。

活了四十多年,在感情上如行屍走肉,確實心酸。

在外地的女兒發微信說:媽,我不知道你和爸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但是,既然不分開,爲什麼就不能想辦法改變一下呢?就算爲了我,你們倆能好好過下去麼?

04

聽了女兒的話,我開始對他態度大轉。每天下了班就往家裡趕,買菜做飯收拾家務,在家洗手做羹湯,每次揀他愛吃的菜做。

譚耀宇多少有些不適應。不適應歸不適應,但心裡還是熱乎乎的。

除了溫暖他的胃,我還意圖溫暖他的身和心。晚上,主動把他的牀上用品搬回了我的牀上。

哪對夫妻的婚姻沒有經歷過狂風暴雨?過去的就讓她過去吧,日子終究要往前看。

譚耀宇看着我在廚房忙碌的身影,還有牀上的溫情,我曾經的好也一點點浮現在他腦中,漸漸將心底多年來對我的徹骨恨意有意識地給予了掩蓋。

一個人,老想着那些陳年破事,有意思嗎?

一次激情之後,他抱着她說:夫妻不分對錯,我要忘掉過去跟你好好過日子。

日子就在白天晚上、週一週五之間輪換,祥和而愜意。直到那天,他偶然看到了我藏在衣帽間的一紙診斷書:乳腺癌晚期!

他懵了。徹底懵了。

喃喃地說:一個曾經背叛過的女人,這麼多年都不過是住在同意屋檐下的陌生人,怎麼可能突然良心發現對自己示好?癌症晚期,意味着大筆的資金治療,還有陪伴。靠工資收入,即使加上醫保,那也是支撐不了鉅額醫療費用的。而自己這些年,生意好做了,身上確實攢了一筆錢。這個時候刻意的改善關係,不就是想感動我然後給她治病麼?

沒來由,心底生出一股寒意。

05

晚上,他親自下廚,做了一桌好菜。

舉起酒杯說:這段時間,你讓我重新感受到了家庭的溫暖。真的謝謝你!我知道,這麼些年,你一直都不快樂,甚至很痛苦,因爲我不想離婚,你不得不勉強和我生活在一起。但是,現在孩子也大了,我也該放棄自私的念頭,給你自由。

說實話,我心底始終放不下那根刺。我也想通了,我們不必相互折磨,我應該給你機會去尋找新的幸福。我們離婚吧!

我張大了嘴巴,不可置信。

直到他拿出提前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書。協議內容合理又周全,這些年本就是各過各的,除了房子(一人一套)和女兒(他承擔生活費和學習費用)。

我落魄的離婚了。但卻無比開心。

身爲女人,只有自己知道:內心煎熬過了這麼多年,在愧疚的折磨中每天面對他,在同一屋檐下貌合神離讓自己有多痛苦。自己曾經努力想得到解脫,但是他不給任何機會。

如今,我不再懼怕對仕途的影響,人到中年,已經沒有了繼續向上爬的動力和機會。這麼多年,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也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受到了該受的懲罰,我想爲自己活一回。

沒錯,我根本就沒有什麼乳腺癌。

那只是我想讓他同意離婚而想出的一個下策。我知道,他不可能再相信我的深情款款,他內心的那根刺也永遠不會拔除。

一對經歷過背叛傷害的夫妻,當初,即便不是你死我活地爭鬥,也是各懷鬼胎的算計,曾經的信任與依賴,失去後便再也無法重圓。就別指望得到百分百的原諒,那道刺會在心靈的陰暗處橫亙,即使後期精心修護,也會雜草叢生,哪怕你用再多的熱情與懺悔也捂不熱那顆始終以受害者自居的心。

我腦海中總是浮現幾個片段:98年的大洪水、我的職場生涯、數十年的冷戰,最好的家庭當然是夫妻一心一意白頭偕老的家庭,多年能很好相守的,到了受考驗的時刻——未必是大災難,不一定會那樣仗義,而經歷過大生大死考驗的,我敢說,也未必就是送進了保險箱,生活裡平淡的琢磨,有時對情感更具消蝕力。

選擇一個人,走入一段婚姻,某種程度上會決定一個人的命運走向,但性格,觀念,選擇纔是一個人擺脫這場宿命論的至要關鍵。你要越大的自由,就要承擔越大的責任,你可以躲進一處羽翼索取溫暖,也可以像成年的大鳥一樣展翅飛翔,這些都是自己的宿命,唯有自己纔是那個幕後的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