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節跳動，拉來一位特殊人物當董事
在法國人眼中，法國傳奇富豪澤維爾·尼爾（Xavier Niel）標籤無數：色情業巨頭、傳奇黑客、LV總裁女婿……
2024年9月1日，他有了一個新身份。
當日，字節跳動披露，澤維爾加入字節跳動董事會。
01 價格屠夫
2017年11月，知名雜誌《名利場》發佈了“全球最有影響力的法國人”排行榜。
傳奇球星齊達內、法國總統夫人布麗吉特·馬克龍分列二三位，名列第一的，則是“電信巨頭及媒體大亨”澤維爾·尼爾。
澤維爾掌控着歐洲第五大電信運營商伊利亞特集團（Iliad Group），業務橫跨法國、意大利和波蘭。2024年上半年，伊利亞特實現營收49億歐元，淨利潤2.51億歐元，集團在私有化之前，整體市值約爲108億歐元。
法國媒體如此介紹這位商人：“他是史蒂夫·喬布斯、比爾·蓋茨、理查德·布蘭森的混合體。”
澤維爾卻自嘲：“喬布斯能打造奢侈品，我卻只能銷售廉價產品。”
靠價格戰獲得成功，也的確是澤維爾的真實寫照。
過去，法國的網絡服務掌握在法國電信、SFR、Bouygues三大巨頭手上，三家聯手製定高價，壟斷市場。
2002年，澤維爾向三大運營商公開宣戰：“我們要把互聯網帶給每一個法國人。”
當時，法國人的寬帶費用大約是45歐元/月，澤維爾推出的寬帶盒，將價格砍到29.99歐元/月，當年便賣出近10萬份。
除了價格，澤維爾還狂堆服務：“如果我們不豐富產品功能，仍然會被用戶拋棄。”
第二年，他發佈了全球首創的Free Box，把三大服務塞進同一條線路，提供不限量上網、看電視、打電話服務，價格仍然是29.99歐元/月。
法媒評價：“對法國電信業來說，這是一場海嘯，法國人從此多了一份生活必需品。”
2004年，澤維爾再進一步，打算顛覆手機通信市場。
這一次，三大巨頭沒有再坐看他瘋狂砸場。他們先是將澤維爾告上法庭，指控他參與洗錢活動；然後又向歐盟提起投訴，企圖阻止他獲取移動通信牌照。
甚至，三大巨頭還拉來政治家站隊。一次講話中，法國總統薩科齊脫口而出：“對於澤維爾的移動電話運營商資格，我保持懷疑態度。”
有媒體寫道：“這個與法國權貴階層毫無關係的局外人，要獲得移動通信牌照難如登天。”
澤維爾顯然也感受到壓力，他甚至通過媒體，暗示自己正面臨暗殺威脅：
“如果你聽到了我自殺的消息，或者我在未來三個月內死於車禍，你一定要知道，我根本沒有自殺傾向，而且我開車非常小心。”
但即便如此，他也沒有停止進攻。
長達5年的努力後，2009年，轉機出現了：在法國新任電信監管機構主席菲永全力支持下，澤維爾以2.4億歐元，將移動通信牌照收入囊中。
三年後，澤維爾用一場發佈會明確向巨頭宣戰：
“直至此刻，我們都被壟斷巨頭用高價敲詐，被他們當成搖錢樹！”
媒體描述他當時的演講：“無論氣派還是裝束，澤維爾都像極了史蒂夫·喬布斯。”
過去，法國消費者的手機通信費用是65歐元/月，通話時間只有幾個小時，如果要用手機上網，流量價格是40歐元/GB。
而澤維爾的套餐只需19.99歐元/月，含3GB流量，不限量通話、短信。如果參加促銷，第一年價格還可進一步降爲1.99歐元/月。
另一個套餐是，2小時通話，不限量短信，但每月只需2歐元，比行業均價低五倍。
價格戰效果顯著，僅用半年，就有360萬用戶投奔澤維爾。媒體報道稱：“對消費者來說，這是一場革命，但對競爭對手來說，這無疑是地獄！”
三大巨頭只能硬着頭皮迎戰。2008年，三家巨頭運營商的無線通話套餐售價是180歐元/月；澤維爾斬獲移動通信牌照後，這一價格猛降到80歐元；等到澤維爾的套餐上線，再次降到25歐元。爲削減成本，Bouygues甚至宣佈裁員17%。
法國前經濟部長因此怒斥澤維爾：“在他的無恥衝擊下，法國電信業的利潤接近崩潰！”
澤維爾則得意嘲諷：
“我們把數十億歐元的購買力還給了法國人。一個無障礙交流的國家，總比一個擔心話費賬單的國家更好。”
靠着這兩場戰爭，澤維爾成爲法國通信業新巨頭，持續成長至今。
截至2024年3月31日，僅在法國，他的伊利亞特集團就手握1520萬手機用戶，750萬寬帶用戶。在整個歐洲，伊利亞特的用戶總量則超過6000萬人。
而法國人口，也未超過7000萬人。
02 色情巨頭
2010年，最近兩年頻繁成爲世界首富的LV董事長伯納德·阿爾諾被一則消息氣得七竅生煙：
他的大女兒德爾菲娜·阿爾諾（Delphine Arnault），在一場宴會上對臃腫、邋遢的澤維爾一見鍾情，兩人很快確定戀愛關係。
伯納德反對的原因之一是，澤維爾雖是電信巨頭，卻是靠色情業起家。法國媒體曾評價澤維爾：他拼命鑽入上層社會，想擦掉夾克上的精液。
1981年的聖誕節，父親送給15歲的澤維爾一份禮物：一臺1KB內存的Sinclair ZX81型電腦。也讓他對電腦快速上癮：
“面對計算機，我第一次感受到掌控世界的快感。”
此後，他白天上學，晚上埋頭電腦，靠自學掌握了Assembler、BASIC等編程技術。
但很快成爲技術極客的澤維爾，卻沒用技術幹多少正事兒。
他化身網絡黑客，四處入侵，甚至被法國領土安全保衛局收編爲間諜，任務是：
竊聽法國總統密特朗。
1982年，法國電信將Minitel推向市場，這是一款類似電腦的終端設備，用戶可以在上面聯網訂票、聊天、打遊戲，價格是每小時18法郎。
澤維爾很快從中看到商機，不過他看到卻是：
如果能利用Minitel提供色情服務，一定能大賺一筆。
當時他才18歲，但態度堅決地選擇輟學創業，決定把這錢給賺了。
辦法也很簡單：辦一個名爲Minitel Rose的成人聊天室，任由網民在上面交換色情信息，收費每小時60法郎。
有時，爲哄騙用戶，他還裝成女性親自上陣聊天。
爲購買Minitel Rose，一些用戶每個月要花幾千法郎，但卻全然不知對面坐着的究竟是男是女。多年以後，澤維爾還在調侃Minitel Rose的落伍：
“當時上面只有文字，沒有圖片，對今天的年輕人來說，Minitel Rose什麼都不是。”
憑藉色情服務，澤維爾大賺一筆。當時，法國工人的月薪約爲5500法郎，澤維爾卻能月入幾萬法郎。五年之後，他搖身一變，成爲百萬富翁。
此後，澤維爾大幹快上，先是收購情趣用品店，讓女性店員提供賣淫服務；然後又在巴黎投資了10場色情表演，僱傭15名女性現場表演“視覺藝術”。
因爲這段經歷，多年以後，法國總統薩科齊還給澤維爾起了個蔑稱：
“窺陰癖者。”
但色情業以外，澤維爾也沒忘了正事。
90年代，萬維網全面崛起，與Minitel形成競爭。在法國，沒人相信萬維網能取代Minitel，但澤維爾下定決心，要殺入互聯網時代：
“法國人家裡，已經有電，有水，還缺一套重要設施，在我眼裡，那就是互聯網。”
1990年，澤維爾購入色情服務發行商Fernic Multimedia一半股份，並更名爲伊利亞特。
這家公司作風狂野，第一款代表產品叫3617 Annu，能讓網民通過電話號碼查到機主姓名。多年以後，法國電信還以竊取數據爲由，向澤維爾索賠1億法郎。
然後1999年，澤維爾帶領伊利亞特拿下電信運營牌照，一舉殺入電信市場，然後有了兩次價格大戰，崛起成爲通信業新巨頭的故事。
03 權勢人物
商業戰爭之外，澤維爾圍繞商業又超越商業的故事，也充滿着戰爭味道。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當屬他與政府、媒體的連續劇。
2004年的某天，法國警察衝進巴黎一棟公寓，當着兩個孩子的面抓走了澤維爾，並在他的公寓內大肆搜查。
起因是，澤維爾的競爭對手將一封匿名信送到當地法院，指控澤維爾身犯多項罪名：隱瞞資產逃稅、參與洗錢、教唆賣淫……
最終，澤維爾被關押一個月，罰款25萬歐元。
此時，伊利亞特纔剛剛上市，股民因此陷入恐慌，公司在一天之內股價暴跌了10.77%，市值損失接近1億歐元。
審訊期間，法國《解放報》連發報道，批評澤維爾的商業帝國“簡直就是黑色生意”。
重獲自由後，澤維爾將怒火發泄在媒體身上。
2008年，他反將一軍，控訴《解放報》，導致對方出版總監被警察銬走，甚至當着兩個孩子的面，被扒光衣服搜身。
拿到移動通信牌照後，澤維爾再度遭到媒體圍攻。他向外界訴苦：
“我前腳宣佈要降低手機資費，對手後腳就利用媒體攻擊我！”
忍無可忍的澤維爾，一口氣投資了兩家罵得最兇的媒體——法國《世界報》和網站《Mediapart》：
“以後記者再罵我，我就入股他們的媒體，世界就清靜了。”
手握媒體後，澤維爾繼續反攻對手。2010年，面對多次阻撓自己的總統薩科齊，澤維爾掌控的《世界報》連曝黑料，令其深陷間諜醜聞。
此後，澤維爾再度出手，痛批法國教育：
“我們的教育系統，正在淘汰優秀人才，這是一場巨大的浪費！”
2013年7月，澤維爾開出自己的編程學校“42”。
這所學校只要年齡小於26歲，就能申請入學，且完全免學費。學校裡沒有老師，甚至畢業沒有文憑，卻大受年輕人歡迎，首批申請者就有八萬人。
甚至，澤維爾還花了1200萬歐元買下學校附近的建築，再以每月不到200歐元的超低價給學生當宿舍。
法國媒體評價：“42學校是澤維爾對時代的復仇，他想顛覆法國的階級壁壘。”
結果，學校首批畢業生，平均收入追平了法國頂尖理工科院校。一時間，法國高校紛紛聯繫澤維爾，尋求開設合作課程。
此後的澤維爾，開始不斷加大類似投資。
2017年6月，他斥資2.5億歐元，建成歐洲最大創業園區Station F，揚言要打通法國的階級電梯，給弱勢年輕人找一條出路。
揭幕典禮上，法國總統馬克龍出席捧場時說：“我相信，這將使巴黎成爲世界數字之都。”
靠着這些投入，澤維爾的過去漸漸被人遺忘，轉而成爲法國社會的權勢人物：
他的投資觸角，遍佈整個歐洲；一通電話，就能聯絡上任何一位法國政府官員；旗下記者的報道，直接影響總統候選人支持率。
法國社會盛傳，2017年馬克龍能坐上史上最年輕總統寶座，離不開澤維爾讓媒體打造的親民人設。
字節邀請他加入董事會，恐怕也是離不開這樣的背景。
2024年3月13日，美國國會衆議院通過野蠻法案：要麼字節跳動自己剝離TikTok，要麼美國Tiktok全面封禁。
TikTok CEO周受資無奈發視頻表態：我們必須竭盡所能，戰鬥到底。
這樣的背景下，字節自然需要更多關注同樣是海外業務重鎮的歐洲。
澤維爾應該是可以爲此貢獻力量。
參考資料：
[1] 《Xavier Niel, la Voie du pirate》
[2]《壞小子澤維爾》 馬君海
[3]《Nicknamed "Steve Jobs", Xavier Niel, founder of French company Iliad SA》 BigOrangeMedi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