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深媒體人：黃清龍》新時代的五反三反

廣州警方開展掃黑行動，並展示涉案物品。（中新社資料照片）

將近20年前大陸媒體人錢鋼（《唐山大地震》作者）來臺，我陪他到北部的農村、漁村走走。他看過漁村的寺廟、農村的宗祠，聽完關於農會、漁會組織以及村裡辦公室介紹之後，有感而發地說：臺灣的農漁村是個有機體，行政組織之外，還有鄉紳、耆老來凝聚村民，更有寺廟、宗祠作爲信仰中心，這些大陸本來也都有，但文化大革命之後，舊有的民間機制統統破壞掉了。如今大陸農村只剩下黨的組織，由村支書統攬一切，問題很大。

當時臺灣社區總體營造正如火如荼展開，可惜錢鋼並沒機會深入考察，但他對兩岸農村的比較，仍讓我留下深刻印象。聯繫到大陸中央最近發出《關於開展掃黑除惡專項鬥爭的通知》，宣示打擊地方黑惡勢力的決心，以及中央一號文件振興鄉村戰略，特別鎖定村級小微權力腐敗現象，問題癥結何在，也就很清楚了。

這次的嚴打《通知》以「掃黑專項鬥爭」取代「打黑專項行動」，並稱之爲「重大政治任務」，凸顯形勢的嚴峻與問題的嚴重。因此既要抓涉黑組織，也要抓後面的「保護傘」，這是變相承認了黑惡勢力之所以猖獗，是因背後有各級官員充當保護傘。《通知》還強調，要依法及時採取查封、扣押、凍結等措施，綜合運用追繳、沒收、判處財產權以及行政罰款等多種手段，剷除黑惡勢力經濟基礎。

多年來大陸各地方「羣體事件」層出不窮，問題的根源都出在權力缺乏節制，加上檢查、檢察官、法官等公檢法系統官官相護，乃至成爲黑惡勢力的保護傘，讓苦無出路的百姓只能走上街頭，但最後又被維穩的官威給壓下，形成惡性循環。民間對於基層官／商／黑沆瀣一氣，早已怨氣沖天，幾年前薄熙來在重慶「唱紅打黑」，儘管手段備受質疑，卻一度擁有很高的民氣，原因即在於此。

中共十八大後，習近平花了5年時間進行黨內反貪腐運動，樹立了黨內核心地位；十九大後，中央又掀起掃黑除惡行動，顯示反黑將與反貪一樣長期執行下去。然而外界不免擔憂，雷厲風行的掃黑會否產生矯枉過正的副作用？尤其這次運動將查扣、追繳、沒收「涉黑」富人財產作爲手段之一，難保實際執行後不會走樣，讓重慶藉打黑沒收私產的場景再現，加上日前又有左派學者倡議「共產黨就是要消滅私有制」，更增添大家的憂慮。

這些問題其實在《通知》裡面已有觸及，其說法是「要主動適應以審判爲中心的刑事訴訟制度改革，切實把好案件事實關、證據關、程序關和法律適用關，嚴禁刑訊逼供，防止冤假錯案，確保把每一起案件都辦成鐵案。」另外，上月底召開的中共中央政法工作會議上也提出，要加強對各類企業自主經營權的保護，切實維護企業家人身權、財產權、人格權，給私企派了定心丸。

在5年反貪運動之後，大陸中央再來3年反黑運動，有人稱之爲大陸新時代的「五反三反」，並拿來和1951年開始的「三反五反」做比較，這自然是無稽之談，因現實上並無可比性，但如何貫徹「依法治國」，防止冤假錯案，仍然是很大的挑戰。尤其造成基層官商黑惡勢力的體制根源─權力過於集中缺乏監督，公民力量又不許發展，光靠掃黑運動恐怕解決不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