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高人民法院發佈“蠅貪蟻腐”典型案例:醫療領域應如何遏制“微腐敗”?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 閆碩 北京報道

近日,最高人民法院發佈依法懲治“蠅貪蟻腐”典型案例,其中涉及一例醫保領域貪污犯罪案。根據披露,被告人李某爲某鎮政府醫保所工作人員,貪污20餘萬元,數額巨大,但具有自首、全額退贓等情節,依法予以減輕處罰。

當前,反腐敗鬥爭正向縱深推進,依法懲治羣衆身邊的“蠅貪蟻腐”事關民生福祉,事關人心向背。今年以來,中紀委多次提及“微腐敗”,並屢次點名醫療領域,指出該領域的“微腐敗”仍然呈現量多面廣典型特徵。

醫療領域爲什麼是“蠅貪蟻腐”重災區?又該如何進一步遏制這種腐敗現象?多位業內專業人士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分析道,權力集中、監管漏洞、信息不對稱、制度不完善等多方面原因爲“蠅貪蟻腐”留下了空間。而要遏制醫療領域的腐敗,則需要採取涵蓋法律、監管、政策、企業合規體系、技術等多方面的綜合性措施。

中紀委此前發文強調,要以更大力度清理存量、拓展案源,對信訪舉報再梳理、“回頭看”,對羣衆深惡痛絕的“蠅貪蟻腐”發現一起、查處一起;對疑難複雜案、“骨頭案”,集中攻、提級辦、縱深查,持續釋放嚴的信號、鞏固嚴的氛圍。

典型案例

集中查處、及時通報典型案件,可以讓腐敗分子心生敬畏、收斂知止,讓羣衆可感可及、得到實惠。基於此,最高人民法院於近日發佈了6件依法懲治“蠅貪蟻腐”典型案例。

其中一件涉及醫療領域,據披露,2019年1月至2022年4月,被告人李某利用擔任某市某鎮政府醫保所工作人員職務上的便利,收取轄區村民基本醫療保險費41萬餘元,其中14萬元在醫保系統中核定繳納,剩餘27萬餘元被李某侵吞併用於個人房屋裝修、生活開支等。

另查明,被告人李某自動投案並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退繳全部犯罪所得。

經審理,法院認爲被告人李某利用職務上的便利,侵吞城鄉居民基本醫療保險費,數額巨大,其行爲已構成貪污罪。李某具有自首、全額退贓等情節,依法可以減輕處罰。以貪污罪判處李某有期徒刑二年,並處罰金人民幣十萬元;依法追繳犯罪所得。一審宣判後,在法定期限內沒有上訴、抗訴,一審判決已發生法律效力。

北京中醫藥大學衛生健康法治研究與創新轉化中心主任鄧勇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分析道,對於基層鎮級工作人員來說,貪腐27萬餘元屬於數額巨大。依據相關法律規定,貪污金額達27萬元,已達到刑法中規定的“數額巨大”標準,通常應判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並處罰金或者沒收財產。這次基於其主動投案,法院依法給予了寬大處理,體現了寬嚴相濟的特點。

需要指出的是,在對“蠅貪蟻腐”進行整治時,“醫療”成爲各地通報、新聞稿中的關鍵詞。

上海德禾翰通律師事務所資深律師盧偉鵬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指出,結合最近發生的反腐案例來看,醫療領域之所以被視爲“蠅貪蟻腐”重災區,是多種因素互相作用共同導致的。

首先是權力集中,醫療機構中關鍵的採購決策、藥品配給和醫療設備購置常常掌握在少數人手中。其次是監管漏洞,儘管醫療行業是高度受監管的領域,但《2024年醫保基金違法違規問題專項整治工作方案》指出,醫療行業仍然存在執法不力和監管體系的不完善。再者就是信息不對稱,藥品公司和醫療器械供應商可能利用信息不對稱,藉助營銷推廣或不當激勵措施,推動高價或非必要的醫療設備和藥品進入市場。

“最後也是最突出的,就是醫療行業腐敗行爲的隱蔽性特點,比如藥品公司和醫療器械供應商爲了推廣自己的產品,往往會提供經濟激勵給醫生或醫院,如提成、獎金、旅遊等。這些行爲表面上看似正常的商業活動,實際上可能涉及利益輸送和不正當競爭。”盧偉鵬強調。

如何遏制?

“蠅貪蟻腐”具有涉案金額較低、發生次數頻繁的特點,其危害具有長期性。二十屆中央紀委三次全會提出,要着力查處羣衆身邊“蠅貪蟻腐”。

事實上,2023年中共中央辦公廳印發的《中央反腐敗協調小組工作規劃(2023—2027年)》中,也明確要求推動反腐敗向基層延伸,聚焦教育醫療、養老社保、食品藥品安全等領域,嚴肅查處貪污侵佔、截留挪用、虛報冒領、吃拿卡要等行爲。

“遏制醫療領域的腐敗,尤其是針對基層人員的腐敗,需要採取一系列綜合性措施。”盧偉鵬表示,要繼續強化法律法規與政策實施,嚴格執行《中華人民共和國反不正當競爭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等相關法律法規,並結合《2024年糾正醫藥購銷領域和醫療服務中不正之風工作要點》,重點打擊虛假診療、倒賣醫保藥品等行爲。通過部門協作和司法銜接提高治理效率。

盧偉鵬進一步指出,還要優化招投標及採購流程,推廣電子化招標系統,實現採購流程透明化,並引入獨立第三方監督機構,對藥品和醫療器械的價格、質量及採購過程進行全面審查,避免權力濫用和利益輸送。

不僅如此,上海德禾翰通律師事務高級合夥人衛峰向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補充道,醫藥企業需制定和落實反商業賄賂政策,如《反商業賄賂合規手冊》,明確業務操作中的負面清單,同時加強員工培訓和對第三方合作伙伴的盡職調查,確保企業活動全程合規。

“同時,還要利用大數據和智能技術建立現代化監管體系,通過實時監控醫保報銷流程、分析異常交易數據,精準篩查腐敗行爲。此外,要暢通舉報渠道,建立匿名舉報和獎勵機制,鼓勵醫護人員、患者及公衆參與監督。同時,加大對違規行爲的處罰力度,公開處理結果,強化震懾效應。”衛峰說。

此外,提高醫務人員的待遇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遏制醫療領域的腐敗。鄧勇指出,合理提高醫務人員的薪酬待遇,建立科學的激勵機制,使其收入與付出相匹配,可以減少因待遇問題引發的腐敗動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