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8座操場上的29.6萬個起跑線

貴州銅仁的鳳凰機場原名大興機場,始建於1958年,一度因沒人送也沒貨拉短暫停運。2009年10月,銅仁大興機場改名銅仁鳳凰機場,原因有兩個,一是機場一半左右的面積位於隔壁湖南的鳳凰縣境內,二是機場由湖南和貴州共同進行了第二次擴建,成爲中國首座跨地區的機場。

貴州當地多山,在此築橋修路是基建狂魔的雅思考試,著名的荔波機場就位於貴州荔波縣東側山頭,海拔800米,視覺效果極其震撼。

除了令人望而生畏的超級工程,“再窮不能窮教育”的樸素理念在這個西南省份體現的淋漓盡致。中學、小學和幼兒園跟隨羣山蔓延,覆蓋了大部分的村落。

儘管許多學校坐落崇山峻嶺中的村落,但和大部分人想象的不同,山村裡的學校並不落後,反而相當現代化。

松桃縣的上寨村,距離縣城近一小時的車程,當地的寨英上寨幼兒園建在小學裡,援建的教學樓陳舊但不失精緻,毗鄰茅臺捐助的小學食堂。幼兒園的師資力量和課程設置都保持了較高的水準,幼兒園的孩子從體育手工到養花種草無所不學。

出於對師資穩定性的考慮,當地的教師崗位編制有時會傾向本地戶籍,當年走出大山的老師,也會感嘆於家鄉的進步。

得益於財政體系多年義無反顧的投入,幾乎每一個行政村都完成了義務教育的就近入學。即便是義務教育之外的學前教育,也完全參照教育部的規定設立,與一線城市的公立幼兒園別無二致。

只不過,大部分人下意識的對比對象並非一線城市,而是自己的童年,由此引發的感官衝擊極爲強烈。“偏遠”賦予這些山村幼兒園的更多在校園之外,在貴州山區,孩子的課餘生活沒有動物園和博物館,只有農田和羣山。

銅仁松桃縣下轄寨英上寨幼兒園

松桃縣的鄉村幼兒園濃縮了廣袤中國腹地大多數學前教育的現狀, “基礎”的部分早已夯實,但“增量”的缺失尚待填補。財政體系力有未逮的地方,一些變化在細枝末節孕育,它的體現有時是一座小小的操場。

1064座鄉村兒童操場,代替了原本的沙石或水泥操場,當地的幼兒園得以開展多種多樣的體育和娛樂活動。貴州是這個公益項目的起點,時至今日,全省能滿足公益項目標準的幼兒園,都建成了藍黃相間的操場。

寨英上寨幼兒園的美團鄉村兒童操場

操場的意義在於,它填補了課程大綱之外孩子們稍顯單調的生活與精神世界。

山村中很多孩子的父母長期外出務工,有的孩子因爲缺乏安全感,性格內向靦腆。最典型的場景是明知道答案,卻不敢在老師提問時舉手。操場帶來的最大的變化是集體遊戲得以運轉,互動課辦起來了,過去孩子們身上的靦腆正在逐漸褪去。

類似的操場在全國已經達到2068座,分佈在1476個鄉鎮。這項公益計劃已經累計了108萬家公益商家和82.2萬名愛心網友。

把公益嵌入生活

這個公益計劃最初由美團和壹基金共同發起,帶動公益商家和愛心網友一起,爲鄉村兒童捐建多功能操場、配套體育遊戲器材和教師主題培訓。

美團和壹基金是操場的設計者,每一座鄉村兒童操場都由上千塊地板拼接而成。一方面,拼接地板的防滑和滲水性更好,相對水泥地面更安全,維護成本相對低。另一方面,每一塊地板都是整個公益項目的最小運作單元。

在美團設計的捐助體系裡,商家可以設定一筆訂單的捐贈金額或比例。當訂單發生時,就會有從幾分錢到幾塊錢不等的金額進入公益項目,捐贈每次累計到20元,就會爲鄉村兒童操場捐贈出一塊拼接地板,每塊地板都匹配自己獨一無二的編號。

一些商家會直接捐贈整座操場,但絕大部分操場來自無數筆訂單背後的商家和顧客。

鄉村兒童操場的設計圖稿

寨英上寨幼兒園和鄉村兒童操場

在美團的公益商家裡,有一位名叫馬建的新疆人,1996年出生,2010年輟學,2014年憑實力把父母經營的燒烤店幹倒閉了。後來,馬建去阿勒泰布爾津縣的一家餐館打工,老闆負責炒菜,他負責除了炒菜的其他工作。

2019年,馬建重新創業,在阿勒泰的福海縣開了自己的新店,主營當地特色冷水魚。馬建負責烤肉,妻子負責炒菜。

馬建是入駐美團商戶的某種“平均值”,也是參與操場公益商家的“大多數”。他們往往家境平凡、收入普通,不太懂連鎖經營與資本市場,懷揣着承襲自父輩的一些“人生道理”,比如做生意要講誠信,要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助弱者。2020年4月,馬建加入了美團的鄉村兒童操場項目,參與捐建了38座操場。

馬建的美團公益檔案

和築橋修路這樣的超級工程不同,每座鄉村兒童操場的造價“僅有”十萬元左右,並且星羅棋佈的分散在上千個鄉村幼兒園。一座橫貫山隘的大橋可以通過“點對點”的援助拔地而起,但對零星分佈的操場來說,如何管理好每一筆善款的流向,就是一個棘手的難題。

大部分公益項目的捐贈難以持續,原因之一就是受捐者和捐助者都高度分散,愛心究竟改變了什麼,常常不得而知。陌生人的善意既珍貴又脆弱,在不透明的信息傳遞中很容易被消磨。

因此,在公益項目啓動的同時,美團就開發了一套善款追蹤系統,捐贈人可以在美團後臺追蹤捐贈的每一塊拼接地板,甚至定位到它究竟在哪座操場的第幾行和第幾列。用互聯網黑話說,就是把顆粒度對齊了。

美團開發的善款追蹤系統

今天,遍佈全國的所有操場旁,都矗立着一個帶有二維碼的標識牌。現場掃碼,捐贈者的名字一目瞭然。

有了清晰的追溯鏈條和融入生活的公益行爲,鄉村兒童操場項目可以動員起相對微弱、但也最廣大的商家,讓一座座操場順利落成。

貴州省銅仁市松桃苗族自治縣寨英鎮落滿山村幼兒園操場

過去,大部分的公益項目,往往是災難之下一次集中式的運動,來解決眼下的、當前的問題。

而在日常生活中,公益項目真正實現福祉,勢必是一個長期的、系統性的工作。

鄉村兒童操場的變化在於,它將以“萬”計的捐贈總額拆解成了無數筆20元的拼接地板,融入了美團上每天產生的交易訂單。消費者在點外賣、買團購、住酒店的同時,就可以和商家一起完成公益。在美團的公益商家檔案裡,每一筆捐贈和捐建都會清晰的記錄在案。

時至今日,這項公益計劃已經累計了108萬家公益商家和82.2萬名愛心網友。有了清晰的追溯鏈條和伴隨訂單實現的捐贈,聚沙成塔得以實現。它的核心在於可以讓公益變成一種時刻運轉的體系,而不是災難之下點對點援助的一次性行爲。

公益事業在過去那種宏大敘事之外,出現了一股靜水流深的力量,匯聚了更多普通人日常生活的力量,也成爲了日常生活本身。

讓普通人看見普通人

閩菜餐廳老福洲在2022年1月加入美團鄉村兒童操場公益計劃,作爲美團公益商家,老福洲設置了每筆訂單1元的捐贈額。兩年時間裡,老福洲累計捐贈超過34萬元,變成了1萬多塊拼接板,出現在619座操場裡。

“Mr.JUDY洗個頭發”的創始人王健霖出身牡丹江旁的小山村,從洗頭小哥做到公司合夥人,他90%的員工都來自鄉村。公司累計捐贈超20萬元,在貴州、雲南獨立捐建了兩座操場。他曾表述自己參與公益項目的初衷:“我經歷過幾次創業失敗,吃過很多苦,更明白大山裡的孩子需要的關愛。”

2000多座操場的捐贈者裡,雖然不乏西貝和蜜雪冰城這樣的連鎖餐飲巨頭,但絕大部分商家並非富商巨賈,他們是經營規模極其有限的個體工商戶或小老闆,既沒有能力,也沒有精力獨立運作一個公益項目。

美團的鄉村兒童操場項目,爲這些愛心提供了一個容身之所。

大部分公益項目呈現出的面貌是一擲千金的豪邁和催人淚下的儀式,但實際上,幾經審計的運行月報和繁瑣複雜的統計報表纔是公益項目的日常。公益並非簡簡單單的“捐錢”,而是一個縝密、繁複、時刻經受審視與拷問的系統。

另一方面,對大多數普通人來說,面對動輒以萬甚至百萬爲單位的公益項目,會自然而然的自己只能爲天文數字的捐贈金額搖旗吶喊,親力親爲卻力有未逮。

任何公益項目最終都需要社會化力量的參與,許多項目需要解決的一個核心問題在於,如何最大程度的降低公益參與的門檻,使其囊括更廣大的羣體。

賓夕法尼亞大學曾經做過一個關於慈善事業的實驗[1],研究人員發給每個學生5美元,再給他們看一份傳單,然後讓學生自己選擇從5美元裡拿出多少錢捐助出去。學生會被分成兩組,收到兩個不同的傳單。

第一份傳單上寫着:馬拉維的食品短缺影響着超過300萬兒童;300萬贊比亞人將面臨飢餓;400萬安哥拉人(佔安哥拉人口總數的三分之一)已被迫離開自己的家鄉;超過1100萬埃塞俄比亞人急需食品援助。

第二份傳單上寫着:羅西婭是一個來自非洲馬裡的7歲女孩,她過着極度貧窮的生活,甚至面臨着捱餓的危險。然而,您的經濟援助將會改善她的生活。

最終,拿到第一份傳單的學生平均每人捐了1.16美元,拿到第二份傳單的學生平均每人捐了2.83美元。

研究人員得出的結論是:面對公益事業時,宏大敘事往往容易凸顯自己的渺小,反倒讓大部分人望而卻步。但具體而真實的生活更加感同身受,讓大家覺得自己同樣力所能及。

互聯網其實賦予了“第二份傳單”一種可行性,大部分真實的生活與處境從統計學樣本中抽離出來,呈現在另一些普通人面前。鄉村兒童操場公益計劃的改變在於,它用完善的追蹤系統和融入產品交互的設計,實現了“第二份傳單”的理想願景。

2022年5月,西貝和美團在日喀則定日縣完小幼兒園捐建了第一座鄉村兒童操場,操場的建設費用來自283家門店和659位消費者。“青年之履”青年旅舍在2019年加入公益計劃,每筆訂單捐贈1元,目前參與捐建了377座操場。肥肥蝦莊創始人柴標和張豔麗夫婦,已經參與捐建633座操場。

得益於可以長期運轉的公益體系,無論是連鎖餐飲的超級巨頭,還是利潤微薄的個體工商戶,都能參與到公益事業中。他們大多也是這個國家最普通的個體,美團不僅鏈接了他們的衣食住行,也連接了他們的愛心。

就像美團鄉村兒童操場的品牌主張“愛在那裡被看見”所描述的那樣,它的全部構思與實踐的內涵也都藏在這句話裡:讓普通人看見普通人,讓普通人幫助普通人。

把起跑線往前劃

公益是一項偉大的事業,但它首先是一個行業。

組成這個行業的核心力量不是神秘的大型機構,而是無數中小公益組織和普通人。

談及公益事業時,人們也常常習慣性的將其與自然災害或重大公共議題綁定。但實際上,公益的內涵遠遠不止於此。

大多數公益項目解決的並非深刻的時代命題,而是藏匿在日常生活中的瑕疵和陰影:

山區女孩的衛生巾,獨居老人的助聽器,罕見病患者的救命藥,農村家庭的法律援助,它們與這個時代的宏大敘事無關,但它們的意義都舉足輕重。

西貝餐飲集團董事、首席貝愛公益官張麗平曾這樣概括鄉村兒童操場的意義:讓孩子們順利地成爲一個正常的社會人。

伴隨項目的運行,鄉村兒童操場正在向更加遙遠的邊陲腹地延伸。2021年,張麗平在一次會議上從美團高管口中得知了美團鄉村兒童操場的項目。

在這之前,攀登珠峰凝結了張麗平對世界屋脊全部的想象,她第一次得知,海拔4000米的高原上,還有許多孩子嚮往着遠方。目前,西貝在西藏捐贈了11座操場。

相比貴州,西藏的自然條件更加惡劣,按照當地一些援藏幹部的說法,有的孩子離學校太遠,如果家裡沒有車,意味着孩子上學要在高原上往返兩個小時。

偏遠的另一層含義是可能性被隔絕。在日喀則下轄的卡堆鄉,折返一圈的距離都不必搬出“公里”來度量,因此,卡堆鄉至今都沒有一盞紅綠燈。

當地老師會在課堂上用自制的貼畫,告訴孩子“紅燈停,綠燈行,黃燈亮了停一停”。後來,美團改進了操場的設計,單獨劃出了一塊區域,模擬了機動車道、斑馬線和紅綠燈,29.6萬名鄉村兒童裡,很多孩子在操場上學會他們難以理解的交通規則。

日喀則卡堆鄉的幼兒園

幼兒園的孩子缺少的並非教材和文具,而是動物園和博物館。在漫長的成長過程中,這種落差會逐漸具像化爲“眼界”、“視野”這樣玄妙的詞彙,然後變成一種更大的落差。

鄉村兒童操場當然不能完全解決那些顯而易見的落差,但它可以讓大部分孩子變得更加活潑和開朗,把他們的起跑線向前劃一點。

更現實的語境中,鄉村兒童操場用不高的投入換來了一個可以低成本維護且使用多年的設施,有效的填充了財政體系力所不能及的一些細節與角落。

當大部分輿論和公益都把目光投向基本保障的完善,它向前前進了一小步,用一種可以持續的方式,去探索如何解決二元結構帶來的落差——哪怕只有一點點。

在貴州的山區,陝西的黃土高原,雲南的瀾滄江畔,操場正在改變一個個處在主流敘事外的渺小個體。

無窮的遠方,無數的人們,都可以與我們有關。

全文完,感謝您的耐心閱讀。

參考資料

[1] 貧窮的本質,Abhijit Banerjee/Esther Duflo

[2] 我看見的世界,李飛飛

[3] 《尋路》第一集:我們的明天,竹內亮

[4] 美團鄉村兒童操場公益計劃執行情況成效評估報告,北京師範大學行爲健康研究中心

[5] 重慶、西藏簽署16.3億千瓦時藏電入渝協議,新華網

作者:李墨天

編輯:戴老闆

視覺設計:疏睿

封面:疏睿

責任編輯:李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