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年品牌砸2.8億「不務正業」 他:不試,就死路一條

邱義榮去年底出書,談大黑松小倆口過去一甲子的歷史。(圖/記者徐珍翔攝)

記者徐珍翔/專訪

穿過視線一片昏暗的置物空間,走進約莫20尺見方的辦公室內,只見一位年已花甲的大老闆正追着一隻綠鸚鵡滿屋子跑。去(2015)年底,他纔剛以鸚鵡爲名出了本書,不過,內容談的卻是牛軋糖品牌臺灣奮鬥一甲子的歷史,「至於未來?我也還在看……」大黑松小倆口第二代掌門人邱義榮這樣說。

1956年,有別於周邊的高級精品店臺北市博愛路上一處不起眼的小店悄悄掛上招牌「黑松紅豆湯」,賣起夏天的紅豆冰、冬天的紅豆湯,還有每日限量的牛軋糖,到了1960年代,隨着臺灣經濟起飛,小店則改賣西點麪包;回憶起媽媽一手打理的邱氏鼎公司(大黑松小倆口)前身,邱義榮說,「老一輩的人應該都有印象,整排的精品店,就一家西點麪包店前面排着長長的人龍,等着每天限時限量推出的牛軋糖或糖果餅乾。」

靠着牛軋糖在臺灣闖出名號,大黑松小倆口跨足喜餅業也獲得不錯成績,終於在1995年前後攀上巔峰,年營業額更來到5.5億元之多,當時,接手家業已14年、年僅40歲的邱義榮好不風光,演講、訪問與節目邀約不斷,甚至還出書大談成功秘訣,之後更對外放話──公司要在2000年掛牌上櫃不料,16年過去,當時的一番豪語至今仍未兌現。

「上市櫃跟人拿錢,就要能賺更多錢,而且每3個月就要揭露財報,問題是,我們營業額都沒有成長,要怎麼公佈?」就像嘴裡含了10多年的黃蓮一般,邱義榮彷彿有種不吐不快的無奈,他用近似呢喃的聲音說:「一直到12年前,我大黑松小倆口還是臺灣牛軋糖的第一品牌,佔率至少7成,但是現在,我市佔率只剩下1成多。」

原來,他的競爭對手在短短10幾年間,已從300家增加至3萬家之多,市場血流成河的慘狀不言而喻。邱義榮坦言,2014年,大黑松小倆口在全臺只有一個據點的營業額還可維持成長,其餘2座觀光工廠、13家直營門市全數呈現衰退,「這兩年還是因爲收掉3家賠錢的店,總營業額纔沒繼續掉下去。」

▲大黑松小倆口博愛路總店去年經過重新裝潢,營業額總算停止衰退。(圖/記者徐珍翔攝)

他指出,目前該公司3座觀光工廠的年營業額相加約1.4億元,剩下各門市銷售商品的年收入在3億元左右,其中,餅類貢獻近7成佔最大宗,不過,受到人口老化、飲食習慣改變、替代品增加、外籍新娘變多,或者年輕人結婚意願下降等因素影響,未來市況恐怕只會越來越差,「你看,過去比較有名的品牌像飛達超羣、花旗、丹比、漢妮,現在通通都不見了,喜餅市場現在已經不是3%、5%在衰退,每一年衰退幅度都是20%起跳。」

「我們目前也是在苟延殘喘阿……」邱義榮苦笑說,自己2008年創設愛情故事館,並搭建月老教堂供年輕人拍婚紗照,目的就是希望增加喜餅銷量,不料,成效卻不如預期,時下年輕人買中式喜餅仍會選擇郭元益西式則是伊莎貝爾,「我們這種老品牌過去就是因爲太保守,才慢慢、慢慢的,被年輕人放棄了。」

「臺灣的觀光工廠超過上千家,有幾家的餐廳真正做起來?搞不好只有我。」話題來到前年那業績唯一成長的資優生──埔里元首館,邱義榮的嘴角纔開始上揚,他說,光是元首館的收入就佔全公司營業額約2成,其中,有四分之一來自館內火鍋店合菜餐廳,「如果哪一天我在臺北市、新北市開餐廳,就知道我真正在走另一條路了。就像我的火鍋,今年還來不及做年菜,但你怎麼知道我明年不會?」

面對自己這次的「不務正業」,邱義榮顯得相當得意,他始終認爲,既然要轉型,就得做到讓旁人完全看不出端倪,「如果大老遠看到招牌就知道是大黑松小倆口,那根本就不叫轉型。」因此狠砸2.8億元,在南投埔里一手打造當時外界普遍看衰的元首館。

成敗論英雄,談到最終成果,他挑着眉,頗自豪地說,元首館光是一樓座位就可容納900人,就連廁所也所費不貲,論規模,堪稱是「全國最豪華休息站」,顧客迴流率至少7成,即便當下提袋率只有2成,每月營收也已站穩800萬元大關,「當時來參觀的其他老闆都說我腦袋有問題,多少人在笑我,結果4年過去,他們全都改口了,現在誇我看得夠長、夠遠。」

經此一役,邱義榮開始領悟到,要提高競爭力,就必須設法拉高競爭對手的進入門檻,他說:「在銷售商品方面,我也想要創新改革,偏偏就是想不到方法,一直到去年我纔開始有些方向,除了幫人家ODM(客製化設計生產)外,就是要糖餅合一。」

▲連名字都還沒取的「糖餅合一」新產品。(圖/記者徐珍翔攝)

談到所謂的「糖餅合一」,邱義榮當下故作神秘說,「來,我給你吃一個東西。」隨即走到一旁,拿出包裝還沒印上名稱、看起來像是鳳梨酥的「未上市商品」,切開一看,原來內餡核桃糕,外層則用鳳梨酥狀餅皮覆蓋,「這個目前市場上恐怕沒人有辦法做,因爲除了要同時擁有鳳梨酥和核桃糕的設備,還要請到『半成品』技術的師傅,加起來就變成極高的門檻。」

這位背微駝、身形略顯單薄的大老闆,講起話來抑揚頓挫分明,說到激動處,雙手便不自覺在空中比劃,彷彿正指揮着《命運交響曲》進入高潮;一旦心有不甘,便皺眉聳肩、不時發出嘖嘖聲,偶爾還忍不住夾雜幾句粗話

有趣的是,當天訪談過程中,他的視線總是不經意停在一旁鸚鵡身上,深怕牠下一秒不知道又要飛往哪兒似的,一問才知,大黑松小倆口早就意識到中國大陸市場的重要性,多年來之所以未前往當地設廠設點,竟與「牠」有些關聯。

原來,邱義榮爲了愛鳥「邱小咆」已有16年不曾出過國,更遑論前往對岸打拼事業,「只要牠還在的一天,基本上我都不會踏出那一步。」對此,他認爲,值不值得恐怕是見仁見智,但至少沒什麼壞處,「反正我以前去國外投資也沒成功過,這樣想來,不出去不就等於沒賠?」

話鋒一轉,他又提到,「20幾年前,我一直以爲自己的行銷能力很強,只要做下去就一定對,不過,在過去10年,我對的機會其實不太多。」直言自己許多想法可能不成熟,但如果不願意嘗試,未來只有死路一條,而這類狀況,恐怕也是當下臺灣許多中小企業所面臨的窘境

接掌大黑松小倆口已長達35年,邱義榮至今仍要求各門市每天用電話回報績效,「其實我也可以隔天再看報表,但我還是會想親耳聽聽,那個感受纔是最直接的,如果業績不好,晚上還可以先想一想怎麼辦。」接近訪談尾聲,他接起電話,半晌,便默默掛斷,「現在是9月,本來就是淡季,只要變化別太大就好……」

▼大黑松小倆口總經理邱義榮與愛鳥邱小咆。(圖/記者徐珍翔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