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林徽因懟,被魯迅瞧不起,被張愛玲諷刺,爲何她們都看不慣冰心
"世紀老人"冰心的作品一度選入初中生必讀的書目中,我國甚至還有以她名字命名的文學獎,可以說冰心影響了一批又一批的中小學生。
然而這樣一個優秀的現當代文學作家,卻被林徽因懟,被魯迅瞧不起,被張愛玲諷刺,那爲何她們都看不慣冰心呢?
1900年10月5日,福州三坊七巷的謝家大宅內傳來一聲嘹亮的嬰兒的啼哭,大宅內的人們此刻都在爲這個新生的孩子高興,然而時下的人們誰都沒想到
這個名叫謝婉瑩的女嬰,會在日後長成一顆文壇的明星,並且在百年之後的今天,影響着一代又一代的青少年兒童。
謝婉瑩,正是冰心的本名,和大多數在這一時期早早就見識過這個社會的黑暗、封建以及腐朽的其他文學作家不同,冰心的童年,算的上是多彩而幸福的。
她的出生地,福建福州,這本身就是一個極具歷史文化底蘊的城市,但因爲較早成爲通商口岸,長期受到國外往來船隻的文化浸染,這個地方也並不像一般的古城一樣保守閉塞。
在這樣的環境下出生的冰心,從一開始就註定有着與同齡人不同的眼界。
更爲難得的是,她還有着一對非常開明的父母。
冰心的母親出生在當時的書香門第,良好的家庭教養和獨特的文藝氣息讓她在對女兒的教養上,格外的開明。
而冰心的父親謝葆璋就更不用說了,作爲當時有名的海軍將領,長期和海上的外來船隻打交道的他,是個遠近聞名的開明儒將
因此在對女兒的教育上,相較於普遍的舊社會,他們更多的是採用的中西結合的新式教育。
事實上,在民國時期,雖然看似有大批的外國人進駐中國,中西方文化有了新的交流碰撞,但存在於中國上百年的封建傳統思想。
也並不是那麼容易取締的。當時的社會當中重男輕女、女子裹腳纏足的陋習是依舊存在的。
然而生活在這樣社會環境下的冰心,不但在父母的保護下,沒有受到任何以上針對女性陋習的侵害,反而被父親鼓勵穿男裝、四處遊學長見識。
值得一提的是,未成年之前的冰心因爲父母這樣獨特的教育風格,一度與同時代所謂的“大家閨秀”截然不同,還曾經被母親憂心萬一以後性格太“野”,掰不過來怎麼辦。
好在,從小接受文化浸染的謝婉瑩,最終沒有像母親擔心的那樣長成一個“假小子”,反而在那樣社會黑暗的染缸下,一直保留着自己的率真和浪漫。
而冰心拿起筆,跨入文學領域在今天看來幾乎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早在普通孩子七八歲的啓蒙階段,她已經在家塾接觸過了《三國演義》、《水滸》等中國經典名著,再大一點之後,她更是整個人鑽進了書裡,接觸了大量的歐洲十九世紀批判現實主義的經典作品。
不過一直到這裡,冰心還從未覺得自己以後會走上文學這條道路,生性善良的她,當時的夢想是成爲一名救死扶傷的醫生。
然而終究是時局動盪,經歷過“五四運動”和“新文化運動”之後,冰心和魯迅先生一樣,最終還是走上了棄醫從文的道路。
常年的閱讀積累給了她很大的幫助,剛剛19歲的少女寫出的《兩個家庭》,很快就在當時的報刊上得到了發表。而隨着她的作品越寫越多,詩歌、散文、小說,從此這個少女就在文學的這條道路上一路前進。
從小接受着“平等、自由、獨立”等思想教育浸染的冰心,相較於她同一時期的作家們,顯得更加純真、更加相信真善美,因此她的作品當中我們也常常能發現,很多在同一時期文學作品當中,看不到的溫馨和各種愛。
在某種程度上,她的作品像是一道曙光,給當時生活在艱難困苦黑暗當中的無數人,帶來了希望。然而就是這樣與衆不同的寫作風格,爲冰心引來了巨大的爭議。
被“討厭”的作家
從冰心的筆名上,我們不難看出這位作家的文風和性格。當初取這個筆名,正是出自於“一片冰心在玉壺”這句經典的詩句。
在著名詩人王昌齡的一首送別詩當中的,詩人託好友告訴親人,自己的心依然像潔白剔透的冰放進無瑕的玉壺當中,像最開始一樣潔白純真,清正廉潔。
選這句詩做筆名,也恰好印證了冰心毫無陰霾的內心世界。
而她的作品,也與她的筆名算的上是一脈相承。在她的小說當中的女性形象,大多是心地善良,溫柔美麗,活潑大方的,其他形象的塑造上,也很少出現極端的負面色彩,大多是正直友善,通篇抒情,所有的敘事都有着脈脈溫情色彩。
而第一次讀冰心作品的人,大多會有一種難得的親切和溫馨的感覺,這也是她作品比較大的特點之一。
再說到冰心最爲著名的代表作,應該就是她的兩部兒童文學作品——《繁星》和《春水》。
如果讀過這兩本詩集你可能會發現,比起常用來說教的兒童書籍,冰心在這些作品裡的形象更像是朋友,是知心姐姐,她在用文字和每一個小讀者交流,她告訴他們自己的故事,同時也在這一個又一個的故事當中,穿插着自己要說的話。
而她的作品可以說無論是從哪個角度來說,都是“美”的,是積極的,熱情的,而這,恰恰也是她被其他一些文學作家“討厭”的原因之一。
“傍晚往燕京大學講演了一點鐘,聽的人很多。我照例從成仿吾一直罵到徐志摩,燕大是現代派信徒居多——大約因爲冰心在此之故——給我一罵,很吃驚。”“近聞杭州有十餘作家遭禁,連冰心在內,奇極。”這兩句話分別來自魯迅先生寫給許廣平和鄭振鐸的兩封書信,其實單看這兩句就足以見得,魯迅先生是極其不待見冰心的。
儘管前文我們提到,冰心和魯迅先生有着同樣棄醫從文的經歷,但實際上,在魯迅先生心裡,以冰心的寫作水平,不但與他所不屑的現代派作家同流,後一句更是表達了先生對冰心的不滿,他認爲冰心完全不夠資格被人列進作家的行列當中的。
要知道在那個時代,能夠被禁的作品和作家大多能夠鍼砭時弊,引起社會的反應,因此魯迅先生更不認爲冰心有資格被禁。
如果說魯迅先生向來快言快語,現代派作家被他罵過的十之八九,他罵一罵冰心還不足爲奇的話,那麼梁實秋對冰心作品的評價就不可謂不犀利了。
“我讀冰心詩,最大的失望便是襲受了女流作家之短,而幾無女流作家之長……《繁星》《春水》這種體裁,在詩園裡面,終歸不能登大雅之堂的。
這樣也許是最容易做的,把捉到一個似是而非的詩意,選幾個美麗的字句調度一番,便成一首,旬積月聚便成一集。這是一種最易偷懶的詩體,一種最不該流爲風尚的詩體。”
這句話說的可以說極其嚴重了,這已經是從根本上否定了冰心的才華,從而進一步否認了以冰心詩體爲代表的其他相似詩體。
但對冰心作品有意見的,可遠遠不止以上兩位作家,我們比較熟悉的女作家張愛玲也曾經在作品中公開表示過,自己是不願意與冰心相提並論的。言外之意就是覺得冰心之流,就連名字都並不夠資格和自己在同一場合出現。
不過,從以上這些作家的言論我們不難看出,雖然他們否定了冰心的作品和才華,但其實並未對冰心本人進行攻堅。而他們之所以否認冰心的作品,歸根到底還是一句話——“道不同,不相爲謀”。
爲什麼這麼說呢?民國,這是一個怎樣動盪的社會,想必也不需要我們多說,這一時期的政治腐敗、社會黑暗,百姓生活在苦難當中。
因此上面我們提到的這些人,大多主張鍼砭時弊,尤其是魯迅先生,擅長以犀利的筆鋒喚醒沉睡在黑暗當中的人們。張愛玲就更不必多說,童年時期的不幸以及後來的流浪讓,作品充斥着苦難,筆鋒更加深刻。
這也就是爲什麼面對與自己作品截然不同的冰心的作品,這些人總忍不住要批判兩句的原因。
而擁有這樣歌頌苦難,揭露黑暗的精神,那麼冰心一片純真的作品在她們的眼中自然也就成了“鶯歌燕舞”“粉飾太平”的“商女之歌”。
也就是說,與其說這些人是在討厭冰心,倒不如說,這是對所有在國家危急存亡之際,出現的各種“靡靡之音”的批判。
然而冰心被討厭,可不僅僅只是因爲她的文風與其他人截然不同導致的,還有些人,可能是來自冰心自己的一些偏見引來的“爭端”。
“挑釁”來的爭端
如果說我們上面提到的作家,只是因爲對冰心的作品不滿而略有言辭,那麼冰心和民國才女林徽因之間的一些齟齬,可能就是冰心自己挑起的“爭端”了。
林徽因的名字說起來,應該算是耳熟能詳的了,作爲“民國第一才女”,林徽因不僅是著名的作家、詩人,還是有名的建築師,甚至還參與過國徽的設計。
和大部分文人清高不凡,不愛社交的性格不同,林徽因每每有休息的時刻,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在家中舉辦各種宴會,邀請志同道合的文人、朋友一同來家中探討文學、交流愛好。
而擅長社交的林徽因因爲是聚會的舉辦方,再加上本身就是外向的性格,常常成爲宴會的主角,但她的聚會卻從來沒有邀請過冰心。
一方面是因爲與冰心並不相熟,另一方面也是因爲冰心本身就並不喜歡這樣的社交氛圍。然而從未參加這樣聚會的冰心,卻對林徽因經常舉辦這樣的活動頗有微詞。
事實上,在民國時期,除了林徽因喜歡時不時搞一搞聚會,還與不少人喜歡時不時聚一聚,不過大部分人的聚會也不過是男女玩樂的場合,一羣人玩鬧一番,隨後轟然散去,索然無味。
很顯然,在冰心的眼裡,林徽因的宴會,也不過是這樣的玩樂場合。
雖然冰心的作品充斥着美好,但她卻對這樣紈絝的行爲看不慣,因此,她筆下《太太的會客廳》就此誕生了。
有趣的是,這篇文章一發表,雖然並沒有指名道姓的說明“太太”是誰,但讀過這個作品的人顯然都知道,冰心這是將矛頭對準了林徽因。
這篇文章裡也不難看出,冰心對林徽因確實是存在偏見的,她在文章中公然寫到:“我們的太太自己雖是個女性,卻並不喜歡女人。
她覺得中國的女人特別的守舊,特別的瑣碎,特別的小方。”,文章中甚至用到了“軟豔”這樣的詞來形容太太的會客廳。更加湊巧的是,冰心作品當中“太太”的女兒名曰“彬彬”,而林徽因的女兒正好小名叫“冰冰”。
而被人這樣諷刺還默不作聲,當然不是林徽因的性格,恰逢當時林徽因考察到訪山西,不方便寫作品反脣相譏,於是特意從山西帶回來一罈醋,並派人送給了冰心,這其中的調侃意味顯然已經是十分明顯。
如果用我們現代的話來說,這大概就是在暗示,冰心此舉,不過是在“酸”而已。
當然,冰心雖然和我們提到的這些作家之間有點齟齬,但這並不能成爲我們否認老人家的理由。其實這樣互相看不慣的場面,在民國的作家之間並不少見,不單單是民國,仔細讀一讀各個階段作家的作品,也能發現不少相互之間寫作品互相調侃的趣聞。
就連冰心本人除了寫了《太太的會客廳》,也曾用別的作品暗諷過其他人。
不過種種因果,如今也已經隨着歷史的車輪掩埋在了塵埃裡,我們說論人論跡不論心,無論他們之間的關係到底如何,或者發生過怎樣的誤會,對我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
他們確實留下了足夠我們瞻仰學習的作品,這就已經是足夠了。
我們的國家,也正是因爲有了這樣百花齊放的文學作品,纔有了現在的文化底蘊,這纔是文學誕生的意義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