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FO全面接管中國互聯網大廠

過去一年,中國互聯網的權力中心逐漸向CFO傾斜。

2024年最後一天,盒馬鮮生(以下簡稱盒馬)新任CEO嚴筱磊宣佈,盒馬在連續9個月整體盈利的基礎上實現了雙位數增長,顧客數增長超過50%。

在兼任CEO職務之前,嚴筱磊是盒馬的CFO,創始人侯毅退休之後,她扛起了團隊盈虧平衡的重任。

像盒馬一樣,越來越多的互聯網公司把方向盤交到了CFO手中。

2021年,前小米CFO周受資成爲TikTok首席執行官;2022年,曾任華爲公司CFO的孟晚舟當上輪值董事長;2023年5月,京東提拔CFO許冉接替徐雷成爲CEO;2023年6月,阿里宣佈蔡崇信成爲集團董事會主席,前任阿里CEO張勇也是CFO出身;2024年12月,螞蟻集團CFO韓歆毅接任CEO。

各大科技公司將CFO推向前臺,傳遞着一個相似的信號:互聯網行業結束了草莽期,走向開源節流的守成階段。當CFO走進企業大腦中樞,他們開始以另一種思維方式去影響企業的發展。

上岸第一劍:先砍不賺錢的業務

比起自帶話題和熱搜體質的創始人,CFO背景的管理者更多扮演幕後人員。他們很少公開高調地爲產品站臺,或者旗幟鮮明地表達自己的態度,而是把目光投向各個業務條線的整合與優化。

阿里內部人員曾形容馬雲是天馬行空的夢想家,而張勇代表着高效執行的實幹派。在張勇帶領下的阿里實現了“互聯網+”的全方位佈局,不斷擴大商業帝國的版圖。

不過,當非核心業務成爲一種負擔、吞掉集團的經營效率時,蔡崇信肩負起了“修剪枝葉”的使命,其中,新零售成了重點的清理對象。2024年 2 月,蔡崇信在業績會上透露,阿里將逐步退出傳統零售業務,根據市場環境變化穩步推進,聚焦電子商務 “核心盈利部分”。

由此,阿里拉開了轟轟烈烈“斷舍離”的序幕。這一年,阿里相繼減持快狗打車、B站、陌陌、本站雲、小鵬汽車、光線傳媒等知名公司。此外,圍繞阿里新零售業務賣身的消息從未停歇。

2025年第一天,阿里發佈公告,以最高約131.38億港元,每股1.75港元的價格,向德弘資本出售大潤發母公司高鑫零售全部股權,合計佔高鑫零售已發行股份的78.7%。

而在半個月前,阿里以74億元總額將銀泰100%的股權出售給“由雅戈爾集團和銀泰管理團隊成員組成的購買方財團”,錄得虧損約爲93億元。

接管盒馬不到一年的嚴筱磊,也啓動了“刪繁就簡”的管理策略。在業務方向上,明確盒馬鮮生、盒馬NB(社鄰商業)發力的主要方向,同時把更多門店開進了縣級城市。

同爲老牌電商玩家,京東前CFO許冉掌舵後,也大力聚焦核心電商業務。一方面,京東大力發展平臺內容生態,推出數字人直播以及京東採銷直播IP;另一方面,京東極力想擺脫3C家電平臺的標籤,忙着擴大產品品類,連續幾份財報強調發力日用百貨商品業務。

爲何CFO紛紛來救場?

過去幾年,動盪變革貫穿互聯網公司發展的脈搏,技術出身或者擅長營銷的一把手逐漸淡出公衆視野。CFO接管公司最高權力後,通常在財務上精打細算,這直接體現在對公司淨利潤的改善上。

2024年第三季度,阿里收入同比增長5%至2365.03億元;淨利潤同比增長63%至435.47億元。

同期,京東的營業收入達到2604億元,同比增長5.1%。淨利潤達到117億元,同比增長47.8%。京東連續6個報告期內的淨利潤增長都在兩位數以上。

當行業進入發展成熟期後,CFO很容易成爲帶領企業穩定航行的最佳人選。他們見證了大廠崛起的艱辛,接手過龐大的併購案,爲企業發展立下過赫赫戰功,自然善於應對公司面臨的內憂外患。

許冉的職業成長軌跡與京東的戰略業務緊密貼合,她曾主導京東完成達達、德邦、中國物流地產等上市公司的併購,以及京東科技的業務重組。

孟晚舟一手搭建了華爲的財務體系,這被視爲華爲成功的重要因素之一,爲公司打造了堅實可靠的經營底座。

在加入字節跳動之前,周受資操盤了小米上市的重任,並且參與了不少小米對外投資版圖,豐富小米上下游生態鏈。

在周受資擔任CEO階段,TikTok時刻處於高壓監管之下,這需要領頭羊有着強大的戰略思維和全球視野。爲了贏得更多的輿論支持,周受資習慣用一連串的數據展現TikTok的影響力。去年3月,美國國會衆議院通過了一項法案——要求字節跳動在165天內剝離TikTok。

隨後,周受資緊急在X平臺發起了TikTok保衛戰。

“衆所周知TikTok對大家有多麼重要,有1.7億人可以在這個平臺上暢所欲言,還賦能了美國超過700萬筆的商業合作。”周受資呼籲,“它(法案)還將從創作者和小企業主的口袋中奪走數十億美元,使超過30萬個美國工作崗位面臨風險,並奪走你們的TikTok。”

“渠道、營銷以及供應鏈管理等具體業務問題曾是CFO的劣勢,但是在互聯網公司業務融合、追求組織效率的情況下,CFO在各個環節對業務的介入程度相對較高。”互聯網大廠員工向時代週報記者表示,在他看來,新一代CFO對核心業務變動的嗅覺同樣靈敏。

2024年,各大電商玩家圍繞低價展開貼身肉搏,CFO恰到好處的接任既能爲作戰備好充足的糧草,同時也能夠在關鍵時刻喊停。618大促結束後,淘天集團將銷售額、平均消費額定爲最重要的目標,而不再追求由低價帶來的高訂單量。

接任螞蟻CEO不到15天,韓歆毅就宣佈對組織架構進行升級,成立數字支付事業羣和支付寶兩大事業羣,並實施輪值總裁制。

CFO接管公司最高權力,或許意味着行業告別了飛速發展的高光時刻,轉而在存量環境中尋求增長。一位大廠離職員工向時代週報記者表示,自從公司CFO上任以後,公司的管理風格明顯更加嚴格,考勤壓力增加,上班“玩手機”被發現會被嚴肅批評,團隊更加關注項目的進展和成果產出。

CFO們的下一個戰場在哪?

站在2025年的起點上,新一輪的風暴和挑戰正在席捲互聯網大廠。

阿里繼續加碼核心電商業務,成立阿里電商事業羣,該電商事業羣將全面整合淘寶天貓集團、國際數字商業集團以及1688等電商業務,形成覆蓋國內外全產業鏈的業務集羣。

這一調整和阿里主要戰略基本同步。無論是國內還是國際市場,阿里電商業務都面臨着對手的強勢進攻,如何保住基本盤、提高平臺買賣雙方的體驗感是阿里長期的課題。

去年年底,京東以七鮮的“擊穿價”熱鬧收官,另一個重要戰場即時零售迎來了短兵相見的廝殺局,同一賽道還有美團、沃爾瑪等頭部玩家,這也是京東定下的三大必贏之戰之一。

作爲僅存的阿里新零售代表,盒馬依然需證明自身的經營和盈利能力。對此,嚴筱磊定下了3年後年GMV 1000億元的目標。

此外,面對人工智能浪潮的持續推進,互聯網公司不得不進入到運籌帷幄的新階段,CFO需要對投資項目進行合理的判斷和風險管控。

近期,大模型“六小龍”之一的零一萬物退出基礎大模型的競爭,把重點放在小參數、高性價比的模型訓練上,通過強化應用層來實現商業化的進程。有業內人士認爲,六小龍最好的結果是賣給大廠。

“國內大模型會趨向寡頭,初創企業基本上機會不多了,格局大致定下來了,應用層是中國企業最擅長,也會是未來最卷的賽道。”一位人工智能創業者向表示。

可以看出,幾大頭部公司尚未真正駛離漩渦,主營業務等待迴歸增長,大模型投資與博弈也會成爲未來一年的基調,CFO們身上承接的期許和變革依然很重。

本文源自:時代週報

作者:徐曉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