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訊通信遭浪潮起訴，近5億算力買賣惹了禍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雷晨北京報道
一場圍繞GPU模組的訴訟案，將三家算力領域公司推上了風口浪尖。
近期，超訊通信股份有限公司（下稱“超訊通信”，603322.SH）遭到了浪潮軟件集團有限公司（下稱“浪潮軟件集團”）提起的代位權訴訟。
糾紛的起因是，浪潮軟件集團計劃從濟寧高新寧華大數據有限公司（下稱“濟寧寧華”）採購220臺英偉達H800型號GPU模組，但濟寧寧華沒能在按期完成供貨，構成違約。
超訊設備是這筆交易的上游供應商。在浪潮軟件集團看來，其對濟寧寧華、濟寧寧華對超訊設備的債權均已到期，但濟寧寧華未通過訴訟或其他方式積極行使權利，嚴重影響其到期債權的實現。
由此，浪潮軟件集團便向法院提起債權人代位權訴訟，將超訊通訊、超訊設備告上法庭，要求超訊設備代爲履行應向濟寧寧華支付的款項，並要求超訊通信對超訊設備的債務承擔連帶責任。
面對突如其來的法律風波，超訊通信股價連續5個交易日下跌，銀行賬戶也曾遭到凍結。
“這是事情本質上是浪潮軟件集團和濟寧寧華之間的糾紛，現在浪潮方面申請代位權的訴訟把我們告了。我們認爲，這不符合正常的商業邏輯，因爲我們不是浪潮的直接供應商。”8月16日，超訊通信董秘辦人士對記者表示。
訴訟起源
浪潮軟件集團、濟寧寧華、超訊通信三者之間的羈絆，始於2023年那個冬天。
2023年12月25日，超訊通信公告披露，公司全資子公司超訊設備與濟寧寧華簽訂《銷售合同》，超訊設備爲其提供GPU模組的採購與銷售服務，合同含稅金額約爲4.72億元。
濟寧寧華是一家位於山東省濟寧市的高新技術企業，專注於互聯網和相關服務領域，實際控制人爲濟寧高新區國有資本管理辦公室。
爲了慶祝這次合作，濟寧寧華和超訊通信的相關負責人，在後者辦公室前臺合影留念，超訊通信還在其公衆號發了一則喜報。
但濟寧寧華並不是這批GPU模組的最終下游客戶，而是中間商。如果上下游兩端進展均順利，濟寧寧華可輕鬆賺到0.23億元的“差價”。
當月，浪潮軟件集團與濟寧寧華簽訂《產品採購合同》，約定浪潮軟件集團向濟寧寧華採購220臺英偉達H800型號GPU模組，合同含稅總價款爲4.95億元。不久，浪潮軟件集團便向濟寧寧華支付了2.475億元預付款。
浪潮軟件集團隸屬於浪潮集團旗下，後者是中國本土綜合實力最強的大型IT企業之一，旗下擁有浪潮軟件（600756.SH）、浪潮信息（000977.SZ）、浪潮國際（0596.HK）等多家上市公司。
按照合同約定，濟寧寧華應在2024年2月2日前完成供貨，但經過浪潮軟件集團多次敦促，濟寧寧華未能按時交付貨物。
在浪潮軟件集團看來，上述行爲嚴重違反合同約定並構成違約，合同應予解除，同時濟寧寧華應支付違約金4450.05萬元（暫計算至2024年6月14日）。
濟寧寧華對此表示不認同，不同意退回預收貨款和支付違約金，雙方就合同是否繼續履行及違約金情況未能達成一致。
在此過程中，浪潮軟件集團得知，超訊設備是其與濟寧寧華相關交易的上游供應商，遂向法院提起債權人代位權訴訟，將超訊通訊、超訊設備告上法庭。
而連帶起訴超訊通信的原因是，超訊通信是超訊設備單一股東，浪潮軟件集團要求超訊通信對超訊設備的債務承擔連帶責任。
該案件已於今年7月3日獲廣東省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正式立案。
浪潮軟件集團認爲，超訊設備未按合同約定向濟寧寧華交付相關貨物，其對濟寧寧華、濟寧寧華對超訊設備的債權均已到期，但濟寧寧華未通過訴訟或其他方式積極行使權利，嚴重影響其到期債權的實現，故要求超訊設備代爲向其履行超訊設備應向濟寧寧華支付的款項。
浪潮軟件集團還向法院申請財產保全，請求查封、凍結超訊設備和超訊通信名下銀行存款2.83億元或查封、扣押、凍結其他等值財產。
交付之謎
問題是，濟寧寧華未能向浪潮軟件集團按期提供英偉達H800的原因，到底是什麼？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查詢超訊通信此前公告發現，其子公司向濟寧寧華的提供的GPU模組，也需向第三方公司採購。按照超訊通信的說法，截至去年12月25日，這批貨已在境內。
該存貨原本是超訊通信前期洽談跟進，用於甘肅慶陽智算中心項目，現因該項目彼時還在啓動建設中，經考慮先用於對外銷售。
根據超訊通信公告，上述合同簽訂後5個工作日內，濟寧寧華應將合同總價的50%預付款給到超訊設備，濟寧寧華驗收合格後3個工作日內應付完剩下的50%款項。
“合同中沒有具體的日期，是根據預付款的情況進行交貨的。”超訊通信相關人士對記者表示。
上述公告還顯示，除非有另行約定，到貨時間爲超訊設備收到濟寧寧華50%的預付款時間的6周內完成服務器產品交付。
很顯然，這筆交易進行得並不順利。
一個不得不提的背景是，2023年10月，美國進一步收緊對華芯片出口管制，英偉達A800和H800芯片無法再向中國市場出售。
在如此關口進行近5億元的H800GPU模組交易，對於相關交易方而言都是一場豪賭。
超訊通信也曾提示道，本合同履行過程中，子公司需向第三方採購並完成相關產品交付，可能存在上游供應能力不足導致逾期交貨的違約風險。
沒想到，卻一語成讖。
接近超訊通信人士也對記者坦言，前述交易所涉芯片確實比較緊缺。其同時表示，公司也在考慮以國產GPU進行補位。
在上述合同履行過程中，超訊設備與濟寧寧華於2024年6月就上述《銷售合同》簽訂了補充協議，約定超訊設備向濟寧寧華提供的產品由“英偉達H800GPU模組”變更爲“英偉達H800GPU模組以及其它AI模組、AI服務器整機、AI產品”。
但浪潮軟件集團卻未必接受貨物被“調劑”，否則便不會提出與濟寧寧華解除合同的訴求，並起訴超訊通信了。
面對最終下游客戶的步步緊逼，超訊通信和濟寧寧華也採取了緊急行動。
根據超訊通信8月14日披露，超訊設備已收到濟寧寧華2.97億元貨款（含2.36億元預收貨款和0.61億元設備尾款），並已累計向濟寧寧華交付了1.23億元英偉達H800GPU模組等相關設備產品，相關產品已經驗收通過。
“濟寧寧華已經驗收完畢，在他們的庫房裡了。”超訊通信董秘辦人士8月16日下午告訴記者。
耐人尋味的是，在7月26日的公告中，超訊設備對其進展的表述還是“上述設備正驗收當中”。換言之，在不到20天的時間，濟寧寧完成了對上述貨物的驗收工作。
保衛現金流
超訊通信成立於1998年。年報顯示，公司聚焦“智算+信通”兩大板塊，形成“算力+數據+AI+物聯網+ICT+新能源”六大業務生態佈局。
智算業務方面，公司加大算力業務的投入和佈局，與多家企業簽訂戰略合作協議，推出自有品牌“元醒”算力設備，並佈局了生成式AI賽道。信通業務則主要集中在通信技術服務領域，提供物聯網解決方案和智能硬件製造服務。
自2016年上市以來，超訊通信的營業收入穩步增長。在2023年，公司實現營業收入24.45億元，同比增長20.69%，達到歷史新高。
然而，公司盈利狀況卻呈現波動。2019年，公司首次出現虧損，此後的幾年裡，整體趨勢並未顯著改善。2023年，公司淨利潤達到1879萬元，同比增長23.69%，儘管實現了正增長，但盈利水平依然不及上市前後幾年。
公司也曾嘗試通過外延併購來拓展業務領域和提升盈利能力，但效果並不理想。不僅未能從併購中獲得顯著收益，反而增加了管理和運營成本。
在此背景下，上述近5億元的訂單，對於超訊通信而言更顯重要。
受被訴風波影響，超訊通信股價近期連續5個交易日內下跌。8月16日收盤止跌，每股收漲0.01元，報23.21元/股，總市值36.58億元。
對於此事，超訊通信自認無辜。“合同是我們跟濟寧寧華籤的，當時它跟浪潮那邊的合同我們之前並不清楚。”前述超訊通信人士告訴記者。
“這是事情本質上是浪潮軟件集團和濟寧寧華之間的糾紛，現在浪潮方面申請代位權的訴訟把我們告了，這不符合正常的商業邏輯，因爲我們不是浪潮的直接供應商。”8月16日，超訊通信董秘辦人士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
根據超訊通信公告，8月9日，公司及子公司超訊設備收到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送達的《民事起訴狀》。
而在此之前，超訊通信的銀行賬戶已遭凍結。截至7月29日，凍結賬戶餘額爲2183.86萬元，佔該公司當前貨幣資金總額的20%。截至8月11日，凍結賬戶餘額爲2790萬元。
值得注意的是，截至今年一季度末，公司賬面貨幣資金僅有1.02億元，處於上市後的最低水位。
爲減少銀行賬戶凍結帶來的影響，超訊通信於近日向廣州市中級人民法院申請變更財產保全，並於8月14日收到法院送達的《民事裁定書》。
經審查，法院認爲公司、超訊設備的變更保全標的物申請符合法律規定。依照相關規定，裁定同意公司、超訊設備以第三人擔保、超訊設備名下不動產和公司持有的超訊數字全部股權轉換財產凍結，並解除公司銀行基本賬戶凍結。
此外，超訊通信已委派法律團隊及業務負責人與浪潮軟件集團、濟寧寧華進行溝通。
“（與濟寧寧華的）合同還在正常進行，在逐步交付的過程中。我們跟濟寧寧華是沒有法律上的糾紛的。”前述超訊通信人士對記者表示。
超訊通訊表示，法院對本訴訟案件的受理，並不代表公司及子公司在相關交易糾紛中負有責任。公司將積極應訴及答辯、舉證，以依法主張自身合法權益，維護公司及全體股東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