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空經濟拉高“無人機飛手”需求
來源:環球時報
【環球時報報道 記者 陳子帥】編者的話:高科技無人機與日常生活生產的聯繫日益緊密,已經成爲替人們“幹苦力,擔風險”的得力助手。無人機的廣泛應用,催生了“無人機飛手”這一新興職業,他們是當前人才市場的“香餑餑”。官方部門數據顯示,中國無人機操控員人才缺口高達100萬。飛手的工作是怎樣的?成爲一名合格飛手需要哪些條件?該職業的發展前景又如何?近日,《環球時報》記者採訪了多位飛手、飛行教官以及行業專家,聽他們講述中國低空經濟人才背後的故事。
無人機飛手操控植保無人機對秧苗噴施農藥。(視覺中國)
“慶幸自己走在了科技的前沿”
今年夏天的很多夜晚,農業無人機飛手杜紅輝是在農田裡度過的。“人工打藥非常辛苦,高溫容易中暑,我們用無人機操作,讓農戶省心省力不少。”杜紅輝告訴《環球時報》記者,白天氣溫高,藥物容易蒸發,所以他們通常在晚上作業,“(無人機)一分鐘能打一畝地的藥,一天能飛1000多畝地。”杜紅輝所在的公司有10多位飛手,專門承接上海、安徽等地農戶的“農活”,從播種施肥、打藥除草乃至檢測病蟲害,無人機都能夠勝任。
“上手不難,理解能力強的很快就能操作。”杜紅輝告訴記者,從新人到上崗,他只接受了3天培訓,更重要的是“實戰經驗”。在執行任務時,他們會測量好農田的面積,在系統上設置好每畝需要噴灑的藥量,無人機就會自主飛行作業。不過,由於藥物會隨風飄灑,可能會影響旁邊的菜地,“老手”就會在要噴灑土地的邊界留出幾十米距離。
杜紅輝介紹說,他曾經也是農民,四處打零工,而成爲飛手後,“很看好這個職業。民以食爲天,糧食需要年年種,服務好客戶,他們肯定明年還會找你。”
記者瞭解到,隨着無人機應用場景不斷拓展,如今許多飛手都是“全能飛手”。“對於飛手來說,我們並沒有固定的工作場景,今天可能在某大型活動現場進行大場景航拍作業,明天可能在幫助科研單位進行設備測試,甚至是在災害前線運送緊急物資。”韋怡多目前任職於四川一家知名無人機公司,他告訴《環球時報》記者,自己不僅執行各種場景的飛行任務,日常還負責飛行測試,“測試工作可以讓研發人員更清楚地看到無人機存在的問題,進行合理改進,使產品更加完善。”
“很慶幸能加入這一行,走在科技的前沿。”韋怡多告訴記者,他從小就是航模愛好者,2014年開始接觸無人機,“最大的感慨就是(無人機)發展得太快了,一開始甚至只能算是玩具,現在已經走進各種生產場景,想想都有點不可思議。”
韋怡多還表示,如今中國無人機的技術和穩定性已經達到了較高水平,無人機的操作也變得越來越簡單甚至“傻瓜化”。“飛手的門檻說高也高,說低也低。”他舉例說,在林業消防等場景,如果飛手的操作不夠嫺熟,技能不夠紮實,無人機很可能受氣流影響墜入火場。
培養一名好飛手,要“炸機”很多次
工業巡檢是當前無人機最重要的應用場景之一,蘇州供電公司的飛手劉晨將其比喻爲“自己的又一雙眼睛”。有了這雙“眼睛”,無論電力線路鋪設在城市還是山區,在低矮處還是高空,都能從各個角度清晰“看到”相關設施設備的情況。無人機將拍攝的圖像傳回,工程師或人工智能就能診斷出其中缺陷。“過去我們要爬山,拿着望遠鏡來巡檢山區的電網,非常辛苦。有了無人機後,工作效率提升了6倍。”劉晨對《環球時報》記者介紹說。此外,無人機還能夠攜帶噴火裝置,燒掉電力鐵塔上的風箏,減少人員登塔作業的風險。
電力工作人員操縱無人機進行巡檢。 (受訪者供圖)
今年1月1日正式施行的《無人駕駛航空器飛行管理暫行條例》規定,操控小型、中型、大型民用無人駕駛航空器飛行的人員必須具備相應的執照,無人機駕駛證已成爲低空經濟的“敲門磚”。劉晨告訴《環球時報》記者,單位專門安排他們去外地進行了培訓,花1個月時間學習了操控多旋翼無人機,花2個月學習操控需要滑跑起飛和降落的固定翼無人機。他還說,目前電力系統輸電專業的員工,基本都要求“人手有證”。
在劉晨看來,成爲一名飛手不難,但成爲“好手”卻不易。“首先你必須要熟悉各類無人機的參數、性能、飛行技巧等,這樣在面臨突發情況時才能應對。但更重要的是,你不僅要懂如何飛無人機,更要有紮實的專業知識,將兩者結合起來。如果你只會飛無人機,不瞭解電網設備,那麼也發揮不了本領。”他對《環球時報》記者說,在許多特定行業,取得無人機操控證,“只是一個起步”,複合型人才更受就業市場歡迎。
劉晨提到,培養一個特定行業的合格飛手需要花費很高的時間、金錢等試錯成本,“不少人要經歷幾次‘炸機’,技術纔會有明顯提升。”他舉例說,在電力行業,“撞線、撞樹、或因飛行前沒檢查到位等低級錯誤而墜機的,各種情況都有。”
如今,在作業日,劉晨每天要在戶外飛5—6個小時的無人機,已經成爲業內的“老飛手”。而新人剛入門時,不僅要在模擬器上拼命練習,實際巡檢時也必須要有“師父”指點。劉晨說,他認爲駕駛無人機要比汽車更難,“一是很考驗心理素質,許多新人在遇到無人機設備發生異常,比如發生撞擊風險的時候,會慌張亂打舵;二是無人機一段時間不操控,就會很容易手生。”
從操縱一臺無人機,到操縱一羣無人機
無人機在各行各業施展本領,背後離不開好飛手的精彩操作。《環球時報》記者關注到,過去往往一個飛手只能通過操控器駕駛一臺無人機,而隨着人工智能技術的發展,一個飛手能夠操控整個無人機羣,甚至不必跟着無人機一起在戶外風吹日曬,只需要在電腦前動動手指就能輕鬆指揮。
天目山實驗室設計了一款名爲“小天”的無人機自主作業智能體系統,爲無人機裝上了“大腦”和“小腦”,飛手可以“一鍵式”派出任務。該實驗室的技術骨幹趙浩然對《環球時報》記者介紹說,舟山市定海區警務部門利用“小天”對商業街區等人員密集區進行巡邏,他們不再需要到達巡邏點位現場手動操縱無人機,而是隻需要在指揮中心平臺上下達指令。如果無人機監測到有打架鬥毆等場景,會及時彙報,還能夠對鬥毆者進行喊話或者驅離。“這項技術背後,是我們實驗室自主研發的基於具身智能的無人機垂直領域指控大模型。”
“和傳統飛手相比,這位系統平臺背後的飛手無需在寒冬酷暑中親自到現場去飛無人機,從而有了更多精力做其他工作。”趙浩然說,相關係統爲人們節省了60%以上的工作時間。
不過,趙浩然說,雖然這降低了對於無人機遙控操作的學習成本,但是對於大規模無人機的操控,需要“背後飛手”具備很強的責任心和縝密的觀察能力,才能保障安全飛行與任務的完成。 此外,“背後飛手”應具備此行業的專業知識,例如,警務巡邏需要了解相關的執法要求,電力巡檢和應急場景需要了解緊急態勢處置流程。“我們希望促進這一職業的規範化,推進相關的培訓和標準規定,助力於未來天空上更多無人機的智能飛行。”
2/3學員是在職人員,“越資深越吃香”
低空經濟是一片新藍海,吸引着各類人才加入其中。不過,根據官方部門測算,目前我國無人機操控員的就業人才缺口高達100萬人。《環球時報》記者關注到,近年來各地都掀起了“飛手”考證熱潮,目前北京、上海、深圳等地都建立了專業的無人機飛行培訓學校。
北京一家無人機學校的教官楊磊告訴《環球時報》記者,培訓的週期大概25天,課程包括民航法律法規、無人機結構與性能、空氣動力學等理論知識以及模擬飛行和實操等。費用根據無人機型號不同,從9000多元到上萬元不等。
楊磊還告訴記者,2/3的學員都是在職人員,他們來學習是希望將無人機用到本職工作中,“各行各業都有,礦山能源領域的、測繪的、環保單位的……”;另外1/3是看好低空經濟前景的新人,他們想考取證書後應聘相關工作。
飛手的就業前景如何?“如果你有證書,差不多能找個六七千元的工作,但你要掌握其他技能,基本工資都在1萬元以上,15000元左右。”楊磊告訴記者。另有公開報道稱,由於招聘企業對於“經驗”有明確要求,無人機考證只是“敲門磚”。楊磊同樣表示,飛手的薪資根據經驗而異,“越資深越吃香。”
國研新經濟研究院創始院長、中國(成都)低空經濟研究院院長朱克力接受《環球時報》記者採訪時說,“無人機飛手”之所以發展前景廣闊,既在於當前市場需求的日益旺盛,更在於未來應用場景的無限拓展。“無人機在攝影、農業、電力、物流等多個領域已展現出巨大潛力,隨着技術進步和政策放寬,相關應用範圍還將進一步擴大。因此,無人機飛手的職業需求將持續保持高增長態勢”。
對於無人機飛手的發展方向,朱克力說,該職業應朝着專業化、技能化方向發展,持續提升飛手的操作技能、安全意識和行業知識。同時,也需要加強飛手的創新能力培養,推動無人機技術持續進步和低空經濟應用場景創新。
對於如何有效填補相關人才缺口,中國電子信息產業發展研究院未來產業研究中心空天信息研究室副主任周鈺哲接受《環球時報》記者採訪時表示,考慮到低空經濟的跨行業、跨領域特性,建議由相關部門聯合開發低空經濟人才培訓指南,積極吸納飛行培訓院校的應屆畢業生,同時招引具備機械維修、運營管理、空中交通管制等專業技能的優秀人才,打造飛行專業人才庫。
此外,周鈺哲補充說,應鼓勵和引導院校積極對接企業、聯盟、行業協會等,圍繞低空經濟重點細分方向開展合作,通過共編教材、共同設計和實施跨學科教育培訓項目、開展學術交流與合作辦學、聯合組建科研平臺等產學研協作機制,同步培育滿足未來低空經濟發展需求的教師和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