獨家｜對話劉光耀：當一切失控後

文 | 徐牧心

編輯 | 劉旌

劉光耀第又一次出現在輿論中心。

作爲服飾品牌bosie的創始人，早在2023年，他因爲一篇《我，劉光耀，融資5億，28歲辭任CEO》而出圈，其中他宣佈自己將從bosie卸任，轉型做個人IP。在此之前，bosie融資過8輪。

而在上週三（8月15日），劉光耀公開發布自己的離婚聲明，幾乎同一時間，一張bosie和信邦製藥前董事長安懷略的1000萬借款協議也在各大社交平臺傳播。次日中午，劉光耀在自己的個人微信公衆號上又發佈了一篇名爲《致信邦集團董事長安吉女士書：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公開信。

時至今日，大家才知道，2023年1月那筆金額高達1億元的，來自個人投資者的B2輪融資，也正是如今這場婚姻糾紛的開始。

劉光耀似乎是一個有網紅體質的人。他辭任CEO後，兩個月內便收穫百萬粉絲。當時正是淄博燒烤火熱的時候，他一條描述自己如何成爲淄博狀元，考入北大的視頻爆火。而在AI和出海浪潮席捲的當下，劉光耀告訴「暗涌waves」：他將再度創業。

上週末，「暗涌waves」電話訪談了劉光耀。其中，他談到了這場糾紛，後續輿論帶給他的影響、再次創業，以及與他性格相關的人生境遇。由於其中涉及到不少私人之間的齟齬與紛爭，我們予以了隱去或淡化。

去年，在2023WAVES現場，劉光耀有一場演講。當時因爲要趕飛機奔赴一場時裝秀，他演講結束後立刻從舞臺向大門口狂奔而去，在他的身後有四五個人在追趕，包括想要致謝的主辦方、工作人員，以及他自己的助理。

某種意義上，這是劉光耀人生故事的一個經典切片——他似乎喜歡被人追逐、生活在漩渦中心，且享受其中。

一場風暴之後

「暗涌waves」：兩天過去了，你現在狀態如何？

劉光耀：我現在在杭州，從早上10點開始打英雄聯盟，一直到現在，因爲解決情緒危機最好的方法就是在生理上把自己掏空。

這兩天我經歷了三個階段，第一個階段我很上頭，所以我10分鐘寫就了那篇文章，用一種憤怒的方式把兩年來的委屈全爆出來了。第二個階段是驚恐，我看到瀏覽量激增，感覺這件事情在失控，我的個人發泄行爲在公域裡發酵了。第三個階段，也就是現在，百感交集，朋友圈裡都是關心我的人，但當我跳出去一看，網上鋪天蓋地都是罵我的聲音，反差極大。雖然我整體上認爲我活該，但已經有點麻木了。

「暗涌waves」：那你現在後悔了嗎？

劉光耀：我這個人很矛盾。再來一次的話我可能不會這麼做了，但現在事情既然已發生，可能也難說後悔吧。我只是很抱歉。

「暗涌waves」：目前輿論的罵聲中，你認爲有哪些誤讀？

劉光耀：第一是同性戀騙婚，第二是強調小鎮做題家和富二代的身份差異。你可以說我軟飯硬吃，或者對前妻的情緒化表達太沖動，但這兩種說法太離譜。

「暗涌waves」：在這場糾紛的始末裡，你認爲自己哪裡做錯了？

劉光耀：我的性格。我一直在極致理性和極致感性中來回跳躍，感性的部分雖然只有5%，但爆發出來的力量太過強大。這在我的創業和生活中也是弊端，比如當時bosie淮海路門店，我們本可以拿500平的位置，結果一下子做了2000平，而沒有評估虧損的閾值。

「暗涌waves」：經歷這次輿論風波對你和你的個人IP事業有什麼影響？

劉光耀：我自己可能會冷靜一段時間。我此前一直以爲我做自媒體蠻成功，應該可以很好地和公衆互動，這件事發生後也給我上了一課。我的個人IP賬號會繼續無限期停更，因爲如果大家討厭你、不喜歡你，那也沒必要再去噁心大家，我就是這樣的，如果不被需要，我就自己離開。

你沒法讓中國十幾億人去認真瞭解你，大家只會認一個點，就是你拿了錢沒有還，還在罵對方，不會關注這些多少是風險投資領域的敘事，只會認爲這就是個贅婿的故事。BTW贅婿還是我自封的，所以多少讓我對人性有點失望吧。

再創業籌備中

「暗涌waves」：除了停更，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劉光耀：繼續創業，毋庸置疑。這個新項目簡單說，是面向海外市場，做AIGC驅動的定製化電商品牌。

「暗涌waves」：會融資嗎？多大規模？

劉光耀：啓動資金預計在數億人民幣左右。

「暗涌waves」：新項目的投資方有bosie老股東嗎？

劉光耀：沒有，這次是一個產業方的戰略融資。

「暗涌waves」：怎麼解決和老股東的關係？

劉光耀：我會把我在新項目上的所有個人股份完整贈予bosie。我想這也是對bosie老股東的一個交代。

「暗涌waves」：你接下來要再創業的話，還會繼續做個人IP嗎？

劉光耀：會，但不是重心。我剛纔還在跟朋友開玩笑，我們做了一年IP，不如上週五一天的流量大。我覺得歸根結底，IP是面子，而一個人真正想要有影響力、想被尊重，需要的是裡子。

「暗涌waves」：“網紅”這個身份對你再創業和融資是幫助還是阻礙？

劉光耀：和婚姻一樣有利有弊吧。幫助在於，更多人知道我是誰，並且不管我做bosie還是個人IP都拿到過一定成果，大家相信你能把一件事情做成，這點很重要。阻礙也很清晰，從網紅到CEO，從臺前到幕後，要重新適應身份的轉變。但我覺得我的主業還是CEO。

「暗涌waves」：你從bosie中吸取到了什麼教訓？

劉光耀：三點。

第一，人。需要專業性更強、分工更明確的team。早期bosie都是我一個人做決策，最多拉上聯創。

第二，錢。bosie過去太大手大腳，預算意識、風控意識、底線意識、現金流意識都比較匱乏。再創業，我們一定會優先保障現金流和項目的生存。

第三，戰略。過去bosie貪大求全，對速度和規模有執念，新項目我們會更有耐心。

最後還有宏觀市場的選擇。固然bosie有很多自身問題，但從2022年開始，我們也因爲經濟環境受到很大損失。今天再回頭看，很多選擇做線下零售的新消費品牌都死掉了。這是個客觀因素，我們要選擇更匹配項目的市場。

「暗涌waves」：你經歷過新消費火熱的時代，所以現在再做消費品牌創業會感受到落差嗎？

劉光耀：其實你需要改變對環境的預期，我覺得現在能有錢讓我們創業就不錯了，大家都知道現在創業很難，尤其在沒有資源，家裡沒有供應鏈、平臺的情況下，我沒有這麼大的ego，一定要馬上做一件大事出來。之前有個人給我算命，說我40歲之後才能大成，我信了，這是個挺好的心理安慰，我40歲之前做不成也沒事。

創業是一件局部痛苦，整體幸福的事情，創業本質上是爲了幸福，不是爲了某個結果。今天回過頭來想，如果bosie死了，是不是對所有人而言更好？我的意思是說，當一件事是錯的時候，你應該儘快把它結束掉，不應該考慮沉沒成本，婚姻也是一樣。

戲劇性和責任感

「暗涌waves」：在爆發個人感情糾紛的當口，宣佈再次創業，你怎麼看待外界的質疑？

劉光耀：有質疑很正常，這件事本身就充滿各種各樣的戲劇元素。對我來說方法很簡單，我儘可能不看評論，我也沒必要扭轉什麼輿論，或討好誰，我畢竟不是在演戲，不需要票房。很多人會覺得你做的每一步都是有規劃的系統性操作，不是的，過了某個底線，我看你不爽，我就要幹你，就這麼簡單。不是因爲我是草根我就無所謂，我是富二代也會這樣，這就是我的性格，我的人生觀。

「暗涌waves」：確實一大部分輿論並沒有站在你這邊。

劉光耀：大家看戲心態居多。但我也不知道爲什麼，網上好多女生們都不太喜歡我。我知道有很多評論說什麼鳳凰男、贅婿，我也能理解。但我最開心的是那些真正瞭解我的人支持我、信任我，比如我看到這樣一個評論：

“如果你們認識劉光耀，見過劉光耀，和劉光耀相處過，就會知道，他可能略微浮誇又驕傲，可能有點愚蠢又心軟，但確實是個好人。”

我確實有很多缺點，但有一點是我的底色，不服就幹。

「暗涌waves」：你的MBTI是什麼？

劉光耀：INTP。我是80%的I人，非常內傾。

「暗涌waves」：有沒有想過創業之外的事業？

劉光耀：我很難去企業工作。其實我想過寫個小說、拍個電影，或者當個足球教練。但這些事一方面需要錢，一方面需要一個鬆弛的精神狀態，我現在還是個俗人，對滾滾紅塵裡的事還是挺感興趣的。

「暗涌waves」：寫小說要寫什麼主題？

劉光耀：《百億獨角獸之死》。

「暗涌waves」：你身上好像一直有很drama的事情發生，這是爲什麼？

劉光耀：唉，我也搞不懂這件事。你應該能感受到我整體還是比較理性和冷靜的人，可能是有一些奇怪的體質吧。現在的輿論擴散，和bosie當年的事，肯定都不是我想要的，我肯定想第一次創業就能紮紮實實做到上市。

我人生的前20年還是很穩定的，不知道爲什麼出社會後就變得很drama。或許是命運變化太快了，我只是想生存下去。

「暗涌waves」：你喜歡這種漩渦中心的狀態嗎？

劉光耀：不喜歡。現在有點失控了，昨天早上他們跟我說這件事上了微博熱搜榜第二名。我現在比較無感，已經麻木了，人生的變化速率太快了。但我今年年底會出版一本書，一本叫《萬日奔騰》的雜文集，現在看來要補上這一章。

我不排斥drama，但我的drama到那篇長文爲止就結束了，end of the story。接下來我會focus在我的新項目，我們已經在招人了，還缺不少核心人員。你讓我再糾纏這個事，我絕對不幹了，我走的不是黑紅藝人路線。

「暗涌waves」：你覺得你是個有責任感的人嗎？

劉光耀：在這一點上我可以大言不慚地講，我在事業上很有責任感。我其實有很多機會可以跑路，把公司快速關掉，但我沒有這樣做。實際上bosie也不是個完全失敗的投資項目，我們的12個機構股東有5家是賺到了錢的。

另外，以下這句話我可以承擔法律責任：未來我做任何創業項目，都願意帶着所有老股東的股份，直到他們有一天能獲得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