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航+周星馳,啊,這,哎……

《大話西遊》又又又又出衍生作了。

當真是“拔一根毫毛,吹出猴萬個”。

不過這回,卡司很正統。

周星馳出品。

“九五二七劇場”第二部作品,主演付航,哦不,主演蔣龍、張天愛,《喜夜》中《八十一難》的導演王建華、鬆天碩執導。

這陣容,堪稱喜人“大點兵”。

質量怎麼樣?

今天就來聊聊——

大話·大話西遊

01

粉絲向彩蛋

和衆多周星馳衍生作品一樣,《大話·大話西遊》的細節信息量相當豐富,像一個大型的“找彩蛋”遊戲。

這個故事本身就是一個彩蛋的延伸。

《大話西遊之大聖娶親》中,至尊寶剛遇見紫霞就開始扯謊,當他得知紫霞是一體雙魂,佛祖將她和姐姐青霞捻成同一根燈芯之後,他張口就是一句:

我是他的雙胞胎弟弟,叫至尊玉

很快,兩人又無厘頭來了一句秦漢和林青霞的八卦就繞了過去。

而《大話·大話西遊》的主角,真的就變成了至尊寶的弟弟至尊玉(蔣龍 飾)。

從造型到動作,都是雙胞胎般的復刻:

雜亂的丸子頭、鬆鬆垮垮的白衣,胸前掛着金盤,還有烏漆嘛黑的腳底。

只不過,從前的至尊寶尚且還有自己的山寨可供爲非作歹,現在的至尊玉,一個無依無靠的小木匠,在妖精橫生的世界像一株野草,被命運的風擺弄得烏七八糟。

而這個妖精世界,由兩部分組成——

一部分,是星爺作品彩蛋合集,另一部分,是喜人梗的自娛自樂。

一開始,至尊玉被丟進了屍體堆,就復刻了《大話西遊》中至尊寶裝死躲避被黑山老妖吸精氣的動作。

女主月光(張天愛 飾)的師父士多啤梨老母(蔣詩萌 飾)完美回cue了當年的菩提老祖。

而至尊玉被抓進的大牢,裡面雖然沒有一個唱着銷魂《ONLY YOU》的唐僧,卻出現了唐伯虎(王皓 飾)。

玩了一個《九品芝麻官》的監獄梗。

相當有心。

有些喜人團建的彩蛋,也挺有趣。

比如演山賊的蔣易重複了自己的關羽“睿智”造型。

而雙高胎的人物介紹更是方便,中間假模假式地畫一條豎線就行。

粉絲向彩蛋這招,是有效的。

就像彩蛋最滿的第二集“真假孫悟空”,它的播出效果也最好。

這裡面出現了大量的“孫悟空”——

有剛剛從《八十一難》下戲的鬆天碩。

有《寶蓮燈》裡的“醜悟空”。

甚至還有名副其實的“黑悟空”。

以及,全場唯一一個真“嗎嘍”。

可以讓人笑成一團。

但是,再往後看,觀衆不禁產生疑問:僅此而已了嗎?

02

短劇適應不良

相較於“九五二七劇場”上一部的《金豬玉葉》,這一次的《大話·大話西遊》在演員及風格上已經做了不小的提升。

這種對彩蛋的強調、以演員展演爲重點的羣像式策略,再加上以每個臺詞梗爲斷點的快剪,使得整部劇呈現出一種更“滿”的抽象無厘頭畫風。

彷彿這次,是終於走對了路。

但問題是,對於大部分觀衆來說,依舊不買賬。

爲什麼?

其實,是對於短劇理解的偏差。

是的。

既然是短劇,那麼無論是觀衆預期,還是評價,往往都是按照短劇的標準來的。

可《大話·大話西遊》既沒有按照電影的要求雕琢影像,也沒有認真去思考短劇的優勢在哪裡。

他們還是以舞臺的思維來拍。

最終,也就變成了強強聯手的“四不像”。

比如說。

劇中製造的笑點更多是臺詞與畫面的“頂針”技巧,造成的預期違背冷幽默(這怎麼不是一種視聽層面上的“諧音梗”呢)。

就像,保你平安無事——

(世)事難預料啊。(當場殺青)

妖怪,吃俺老孫——

(真的吃了)

但可能是這部劇的導演更注重舞臺經驗,動作和場景的人物調度比較流暢,而畫面的剪輯就非常粗糙了。

近景、中景的快切,讓轉場非常突兀,也讓人感覺到畫面的逼仄僵硬,這是視聽層面的“尬”點。

故事層面,這些具有豐富sketch經驗的主創儘量完成了梗的緊湊與升番,卻忽視了短劇的情節劇內核:主題情感上的升級。

這就導致了一個大問題,本劇的彩蛋夠密集,但情節卻緩慢。

所有的梗是喜人流水席式的散漫,三集之後,主線情節和主角羈絆做的都很不夠。

而且每一集的最終情感落點,幾乎都是一種偷懶式的情懷致敬。

△ 第一集結尾停在周星馳孫悟空師徒四人的背影與男女主重合,第三集結尾停在宋木子版本的黑山老妖接下羅家英唐僧的炸彈

但短劇的核心是什麼?

是情緒的升番。

以前陣子爆火的《我在長征路上開超市》第一集爲例。

10分鐘的篇幅中,就塞入了三次情緒升番:

第一重守護:女主發現自己的超市可以開在長征年代、提供物資;

第二重:長征戰士離開了超市,執意去爬雪山;

第三重:現實世界的人們爲了一個微小的可能去購買長征超市的物品。

內核緊湊、情緒拉滿。

而《大話·大話西遊》短劇最大的問題,就是內核的“空”。

只能隱隱約約感覺到一點“真假孫悟空”底下對自我的追求。

當下的流行作品都嘗試形式上賽博化的同時,這部短劇卻依舊以90年代的故事思維做搭建。

致敬的同時,也削弱了創意的力量。

03

再見西遊

說實話,Sir其實無法理解用短劇的形式,再造《大話西遊》這件事。

雖說電影都有時代侷限。

在某個時間,用當下流行的手段重寫經典故事,懷舊也好,致敬也罷,都無可厚非。

可是啊——

《大話西遊》的本身,其實是與短劇相悖的。

還記得1995年,《大話西遊》上映時遭遇的狀況嗎?

一片差評。

非但電影票房離人們對周星馳的預期相差很遠,甚至於觀衆口碑,也基本上是“掃了大家新年頭的興”。

而承製的西影廠其副廠長更是稱之爲“毫無藝術追求的‘文化垃圾’。”

如果不是當年清華、北大的那羣年輕人,從中嗅出了“後現代”的意思,重新給電影正了名,並掀起一股“大話西遊熱”,恐怕,它也只能成爲一部香港電影史上的遺珠了。

爲什麼會這樣?

很重要的一點是,《大話西遊》本身,就是逆商業快餐片而行的。

比如說結構。

在香港無厘頭商業喜劇講究直白、快捷的同時,它用了當時並不易懂的平行時空結構,五百年前的孫悟空與五百年後的至尊寶利用月光寶盒形成了一條莫比烏斯環。

比如說愛情。

《大話西遊》是徹頭徹尾的,關於“成長”與愛情的悲劇。

它以一種少有的珍而重之的態度去對待愛情,主創在其中熔鑄了許多真實經驗。

因此,《大話西遊》的愛情始終是充滿了謊言、曖昧、遺憾與錯失的。

我們在當下或許不會看到一部電影裡的男主在愛情的焦慮中問敵人:

你能不能把我的心挖出來,我想知道那個女孩在我心裡留下了什麼東西。

當下的影視也無法容忍至尊寶,在念出了“784次紫霞”的名字之前,還有“98次白晶晶”。

愛情的不完滿與主角至尊寶成長時戴上金剛圈、自我抹殺的悲劇性是同頻的。

說白了。

一個崇尚着文化快餐的環境,都沒有辦法接納《大話西遊》這樣的電影。

它又如何能被更速食的短劇重述呢?

哪怕是周星馳本人。

幾十年後重寫孫悟空的故事,也只是重複了當年的斷情證道的悲劇,將凡心(唐僧)與妖心(孫悟空)完全割裂開。

從而避免了更具有灰度的自我探索。

只提升了畫風上的暗黑感。

於是,對於《大話·大話西遊》來說,他們能做的,或許只有更改內核。

把一個深度探索自我悲劇性的故事,變成了單純的段子集。

就像其中的一個場景。

第一集結尾,重現了《大話西遊》中,孫悟空在夕陽武士說了句“他好像一條狗啊”之後,扔掉了手中香蕉皮的場景。

他邁着玩世不恭的步伐,繼續遠處走去。

原片中的這段當然是無厘頭。

但搭配上那首《一生所愛》,我們在這裡看到的,更是一個深情之人近乎自我詆譭般的悔恨。

以及佯裝放下的複雜心態。

而《大話·大話西遊》呢。

它沿用了這個場景。

可只不過,將其當做一場致敬,以及單純的段子在用罷了。

那股子不甘的心氣、對自我的堅持、對真實的萃取。

終於被碎片化的安全策略取代了。

而仔細想想。

這樣的轉變,又何止發生在一部《大話·大話西遊》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