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焦慮症
文|且隨風吟
董宇輝最近一次離開家鄉時,他的母親對他說:好好吃飯,好好睡覺。這是最重要的事。
我深以爲然。我的人生中曾有過一段寢食難安的歲月,是我生命中最至暗的時刻。
那天沒有任何預兆。我像往常一樣乘公交車下班。車上,我給一位老人讓座,引起一個年輕人不滿。他和老人發生劇烈爭吵,司機很快制止了紛爭。
我下了車。那是一個早春的傍晚,天氣依然寒冷。我站在馬路邊,突然感到無比惶恐,腦袋像被扣上一頂重重的鐵帽,壓得我擡不起頭,喘不過氣,眼前的一切變得模糊不清,甚至混亂不堪。從那天開始,我的大腦不受控制陷入自己設定的各種深不可測的漩渦中,我的認知產生了嚴重障礙。我吃不下飯,睡不了覺,一個星期瘦了6斤。
兩個月後,我的反應越來越嚴重,每天上班前都要做長時間心理建設,可還是出不了門。家人帶我去了醫院心理科,我被診斷爲焦慮症。
我看過很多書,也寫過很多文字;我一直以性格開朗、平和被周圍人認同。無論從哪方面來看,我都是或者說應該是一個性格健全、心態良好的人。“一個性格好的人”因爲一件小事得了心理疾病,別人不相信,我自己更難以接受。在漫長迂迴的治療過程中我漸漸意識到,心理問題或許和家庭、成長環境密不可分。
我有個妹妹,從小我就被要求,無論精神還是物質都要以妹妹爲先,並作爲被表揚或批評的標準;父親很嚴厲,我經常戰戰兢兢唯恐做錯事惹他暴怒,我養成了時刻都要求自己做“好孩子”、要謙卑、要事事與人爲善的個性。董宇輝在最近的直播中談到他害怕與人爭執,我深有同感,因爲我也是這樣的人。
聽起來是一件好事對不對?的確,有的孩子在嚴厲教育下會越挫越勇,成長爲精神堅韌的人,而我,卻成了一個患得患失、精神內耗嚴重的人。
治療焦慮症的5年,每一天我都在修正我的認知,接納過去不曾關注過的一些觀念。
我看到《明朝那些事兒》的作者“那年明月”在央視接受訪談時說:你到這個世界上來,你應該有這樣的覺悟,你終究是要死的,一個人無論多厲害,無論多牛,無論多麼囂張,他都要死,都有終結的一天。那一瞬間,我如醍醐灌頂,繼而淚流滿面。
我開始學習如何做到活在當下,關注當下,踏實過好每一個當下。認真對待生活,無論何時都不膽怯。沒有事情時安心養神,有事時就專心致志,心無雜念去做。如此,我的內心逐漸踏實安穩。同時,我逐漸意識到並開始接受這樣的認知:我不可能讓所有人滿意,我要關注自己的想法、感受和需求,而不以別人的標準去衡量。
在這個人世間,除了身體的疼痛是真實的,其他所有的痛苦並非來自外部,而是來自自己的認知和價值觀。心態決定一切。比如蘇東坡,我相信他一生很少有過焦慮和內耗,因爲他的時間全部都用來做事了。他人生三起三落,卻以樂觀的精神和堅韌的內核成爲一個在文學、政治、天文、地理、美食多個領域幾乎全能之人。
“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從剛患焦慮症時的絕望到現在的平靜安寧,5年過去了,我仍在不斷重建和學習,這場心理疾病,讓人到中年的我重新認識人生,敬畏生命,接納命運給我的每個際遇並心懷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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