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理基金規模超130億,他說一級市場發展取決於早期投資丨投資人說

人民幣創投尚未走出低谷

但未來可期

第一財經 高 遠:感謝彭總接受第一財經專訪,您管理的基金規模已經超過了130億人民幣,像美國、中國、以色列等國的一些著名基金都有您投資的身影。您怎麼來看待當下一級市場面對的困難,我們現在是否已經走過了最低谷階段,有沒有一些數據來支撐您的判斷?

盛景嘉成 彭志強:現在的人民幣的創投還是在下行期,在募資方面連續多年是下降的,在投資層面也還處在下行狀態,尤其是在早期投資的方面,中國的獨角獸的企業數量最近也被美國反超,但我們也看到一些積極信號,比如兩會期間重點提出了新質生產力,而新質生產力就是以科技創新爲內核、以全要素生產力的提高爲核心指標,要求大力的發展科技企業創新,而創投業是科技創新的關鍵支撐和先導環節,它是科技服務業,它不是所謂的金融,也不是所謂的資本,所以未來也會得到大力的發展。尤其是我們看到4月30日政治局會議也首提到積極倡導風險投資、大力發展耐心資本,所以我們對未來都充滿了期待。

巴菲特的伯克希爾哈撒韋是一家實業集團

第一財經 高 遠:我知道您其實對巴菲特和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非常瞭解,那麼我們知道很多人都在模仿巴菲特的投資的一些經驗,但其實很多人只是模仿了皮毛,您很早就做出明確判斷,您認爲伯克希爾撒韋它是重大的創新產物,您說它作爲實業集團,它的創新性來源於保險公司海量的浮存金,怎麼理解您的這一判斷,它對於一級市場最指導性的意義是什麼?

盛景嘉成 彭志強:巴菲特的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看着好像很傳統,特別老成持重,但其實它在頂層設計、商業模式層面是有重大創新的。我們看到過去的保險公司,它更多是以資產配置,在一個企業裡面佔的股權比例很小,是針對各種各樣的資產進行分散的組合,但是我們看到巴菲特是以控股型的併購爲主,甚至在投資層面,參股性的也是要求高股權佔比,從而有非常強的控制力。

所以過去我們說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是總部只有不到30個人,但其實它所控制的企業將近40萬人,在美國的各行各業,所以這是它非常典型、突出的特徵。

那麼從這個角度來看,它實現了實業集團和控股型的保險公司的雙輪驅動的模式,這使得它在全世界都是具有的獨一無二的特徵。

爲什麼GP很難拿到險資LP的錢?

第一財經 高 遠:監管層其實也一直在動員,保險公司要以長錢跟耐心資本的方式進入到股權投資市場,也有很多的GP非常想拿保險公司的錢,但其實很難拿,您認爲這當中的落差究竟是什麼?有沒有解決之道?

盛景嘉成 彭志強:主要的挑戰還是在理念、管理制度、業績考覈,保險公司它在資金端的成本其實不低,它是3%以上的資金成本,這樣使得它對於投資標的的要求也會更高,所以未來應該是在併購基金或者是S基金這種相對週期短一點,確定性更強一些的品種裡面,險資更容易發揮它的作用和價值。

在負債端要改變現在這種高資金成本的狀態,其實主管部門一直也在提出相應的要求,另外在投資端還是要跟實體經濟有更強的結合,而不是單純的投資。所以巴菲特本質是一個實業大師,投資只是他的一種手段,而且他所持有的這些資產的價值都是非常長週期的,在某種意義上它已經不是一個單純投資的視角,它是實體經濟的視角,只有這樣才能讓這個險資和實體經濟強結合起來。

從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模式透視投資實業的必要性

第一財經 高 遠:現在的險資在介入到股權投資市場的時候,很多都是與它的主要業務相關聯,主要佈局它的產業鏈,比如養老、大健康等,如果未來險資真如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那樣操作,它可能投資的產業鏈會更長,佈局的範圍也會更廣一些。

盛景嘉成 彭志強:對,我們看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投資的標的分爲幾大類,有伯林頓鐵路、有能源公司、有數十個製造業的隱形冠軍、有分銷類的企業,這就如同我們講的產業互聯網零售企業,也有衆多的消費品牌,所以它是妥妥是美國的實體經濟的一個基本盤。未來險資尤其像社保、住房公積金這種低資金成本的業務,如何和我們的實體經濟進行更強的關聯和鏈接,我想可能對實體經濟會起到輸血的作用,這也對險資是一個保值增值的比較好的方向。

上市公司如何實現第二曲線的增長

第一財經 高 遠:新國九條出來後,我們發現其實很多的上市公司對於自己的第二增長曲線都有特別迫切的需求。您認爲從投資機構的角度來講,怎麼能夠幫助這些企業實現第二曲線增長的目標?

盛景嘉成 彭志強:對於第二曲線來說,核心有三個關鍵點。第一、要隱性資產最大化;第二、隱性負債最小化;第三、推翻隱性假設。

從隱性資產最大化角度來講,每一個企業尤其是上市公司,無論是在資金、技術、人才、大客戶或者渠道,甚至品牌影響力,它都有非常強的隱性資產,但是很多人是捧着金飯碗在要飯,所以怎麼把隱性資產做到最大化?與此同時,上市公司都有隱性負債,它資產負債表上看不到的,比方說它戰略上比較剛性,比較傳統,組織激勵政策也比較固化,誰拿多少股權已經僵化了,尤其是在吸引優秀人才方面,可能已經在吃大鍋飯了,所以這些都是隱性的負債,我們要把隱性負債最小化。

第三,既然我們談到第二曲線創新,它必須有創新性,就是如何推翻一些行業或者企業已有的一些假設才能進行創新,所以這三者來講,對於上市公司第二曲線創新都是至爲重要的。

投資 招商 產業鏈打通

資本如何實現多方共贏?

第一財經 高 遠:我們也看到目前在一級市場當中從融資的角度來講,其實很多的 GP想拿LP的錢,很多地方政府也有要求GP反投,包括一些政府引導基金參與的過程當中,給了GP一些要求和限制等,這當中可能會有一些市場和現實不匹配的問題,您認爲目前有沒有解決之道?能夠很好的解決多方面的訴求?

盛景嘉成 彭志強:第一,現在 GP去融資基本也躲不開國資,國資在做LP的層面,我們把它稱爲母基金,或者稱爲祖母基金(作爲母基金的LP),我覺得應該更積極。鑑於投資的長期性、複雜性、專業性,我建議國資在直接投資或者是作爲管理人這個層面,應該是要後退一步。

所以做LP要前進一步,做管理人、做直投要後退一步,尤其是在我們看到的今天很多短板的品種上面,或者說我們看到一個創投業的資本鏈條上面,它是缺早期投資、缺併購基金、缺S基金,所以這時候都需要國資作爲LP的角度,應該更大踏步往前來,推動這些基金品種的完善,也就完善了創投業的資本鏈條,這是第一點。

第二,其實現在談到招商引資,反投也是繞不開的話題。現在有很多地方政府有一個共同點,把資本招商變成核武器、決戰點,但其實它只是整個產業發展中的一個手段、紐帶而已。真正吸引創業企業的還是具有地方特色的產業鏈或者具有供應鏈的集聚效應,是他們真正需要的產業增值服務,而不僅僅是一筆錢。

錢是最有共性的,最標準化的。哪裡都有錢,而有地方特色的產業鏈、供應鏈的集聚、產業增值服務它是非標和個性化的,也是真正創業企業最需要的。所以說地方政府應該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產業生態的形成方面。

一級市場最需要怎樣的金融創新?

第一財經 高 遠:最近市場上也出現了像“滴灌通”這樣的金融創新業務,您認爲對於一級市場面對的困難,什麼樣的金融創新是當下最迫切的?

盛景嘉成 彭志強:一級市場能不能茁壯的發展,這是取決於早期投資,取決於不起眼的天使投資階段,這也是中國跟美國現在差距最大的地方。中國的天使投資從金額數量大約都是美國的1/8左右,中國在後來居上去追趕的時候,差距無疑是過大了。

所以我們建議如果要推動金融創新,還是在早期要下大功夫,比如說以色列它的創新署,它在全國遴選孵化器以後,國資可以出資到85%,市場化資本只要出到15%,一旦這個項目賺錢了,所有的超額部分全部獎勵給管理人,所以它就能吸引到最優秀的管理人,進入到早期投資中。

如果是隻算經濟賬,從管理人的角度來講,早期投資是不划算的,因爲管理的規模太小,所以在今天中國市場在早期投資方面,國資應該往前走一步,作爲LP應該達到60%-70%甚至更高比例,同時對於管理人要進行讓利,要把超額收益獎勵給管理人,甚至是要鼓勵這種有早期賦能能力的創投機構,積極走向資本市場去港交所或者北交所上市,所以我把它稱之爲叫新型混合所有制。

在早期投資領域應該推行新型混合所有制,那麼這樣才能形成最優秀的管理人都去做早期投資。苗圃大了,好苗子多了,後面的VC、PE、上市,就一環一環才能良性循環,所以還是要從娃娃抓,從源頭抓起,其實也是第一性原理。

變土地財政爲股權財政或是一條可選之路

第一財經 高 遠:現在市場上大家在說,我們應該改變土地財政成爲股權財政,我不知道您是否認可這種觀點?可能跟您剛纔講的有些異曲同工之處。

盛景嘉成 彭志強:從土地財政走向股權財政可能對中國是一個大命題。因爲它不僅是對財政的引導,對我們金融體系也是個巨大的引導,因爲我們中國現在是以間接融資爲主,以銀行的體系爲主,以房地產抵押爲一個風險對衝機制,但是我們也知道在房地產達到一個穩定狀態的情況下,我們要發展新質生產力。

它就意味着我們要從過去以房地產抵押爲擔保變成要認可它的數據資產、知識產權質押,或者是創始人的股權質押,但是現在只有上市公司股權才能質押,所以說以銀行爲代表的金融體系怎麼支持科技企業發展是一個大的挑戰。

同樣地方政府的財政的來源,它怎麼從土地財政轉向股權財政,也是一個挑戰。但是現在各界的一些觀念要調整過來,或者要轉變。大家普遍認爲科技企業它的乘數效應小,房地產的乘數效應大,所以大家喜歡做房地產,但其實到了今天這種狀態是房地產的乘數效應越來越小,而科技企業的成熟效應是非常之大的。

首先科技企業都是全球化的,一旦它過了盈虧平衡點以後都是高毛利的,現金流都是主導型的。像蘋果一家公司的淨利潤就超過了1000億美金,我們在可預見時間裡,可能英偉達的淨利潤規模會超過蘋果。這就是在全球收取科技稅,這就是放大,這就是業務槓桿。有了業務槓桿以後,資本市場再給你放一個市盈率或者市銷率的槓桿,所以經過兩次槓桿放大,它的乘數效應是非常巨大的。所以未來中國的地方財政、我們的銀行的金融體系、我們老百姓的共同富裕,如何藉助科技企業的全球化進行業務槓桿的放大,再乘以資本市場的資本槓桿放大,可能是我們改革的主要的路徑選擇。

企業應具備最終用戶思維

使用者主權時代來臨

第一財經 高 遠:您是很多著名GP的LP,我們知道目前大家都在追逐硬科技賽道的投資,是否硬科技賽道的投資只有落實到Toc端才更有成長性和幾何性爆發的可能性?

盛景嘉成 彭志強:硬科技和C端的連接,我想這個問題本身提的就很好,我們在對企業進行賦能的時候,我們一直特別要求強調企業要具備最終用戶的思維和理念。就是你必須要關注最終用戶怎麼來用你整個鏈條上的最終的產品,過去我們在1個企業客戶裡面,我們說他的客戶是有4種角色的,採購者、購買者、施加關鍵影響者、和使用者,我們提出叫使用者主權時代來臨。

end user(最終用戶)使用者這個主權是非常關鍵的,你不能看誰給你付錢,你就去關注誰,所以我們提出來一定要深挖幾層,多看幾層,看到最終的使用者。這樣的話,硬科技企業它才能真正站在產業鏈的視角、價值鏈的視角去共同服務於使用者,這樣的話它的商業化的成功度的概率就會大大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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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像:侯天一 李威)

值班編輯:七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