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戰會論壇》澤倫斯基拉黑白宮 綠營勇武派敢嗎？（羅慶生）

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在白宮與美國總統川普、副總統範斯爭吵，這場激烈爭執是從副總統範斯的插話開始。(圖/路透)

日前最震撼世人的事，莫過於原本已談好籤署的《美烏礦產協議》，因雙方出現激烈爭執而破局。雖然形勢比人強，或許烏克蘭總統澤倫斯基最終仍不得不簽署協議，但他爲國家利益，無懼美國總統川普與副總統範斯的施壓，昂然對抗，較其他爲討好川普一味陪笑的國家領袖更讓人印象深刻。這或許會讓全球重新理解：烏克蘭所以能對抗俄羅斯，不只是因爲有美國提供的武器，還因爲有這樣的領導人。所以當澤倫斯基讓世人看到他敢於拉黑白宮，此情此景，綠營勇武派敢嗎？

這並不容易。澤倫斯基是在白宮橢圓辦公室獨自面對川普和範斯，周邊全是川普的內閣官員以及擠得滿滿的媒體記者。這是川普的地盤，大場面，會讓人緊張。必須要有真正的勇氣纔敢據理力爭。試想，《史記》中的荊軻刺秦王，荊軻需要一位副手，於是找到13歲即殺人，沒人敢正眼看他的秦舞陽陪同行刺，誰知這位自負勇武的勇士還未上殿即驚恐色變，只能由荊軻一人上場，刺殺失敗。澤倫斯基在川普地盤與川普直接對嗆，也是豁出去了。

如果看過事件的完整視訊而不只部分或文字，會理解這場激烈爭執是從副總統範斯的插話開始。原本川普與澤倫斯基對戰爭起因與和平解決各說各話，範斯插話強調川普總統正在透過外交途徑解決。這話引起澤倫斯基不滿，他強調普丁破壞停火協議，殺害烏克蘭人民，也未履行換俘承諾，質問範斯：這算什麼外交途徑？

接着雙方你來我往，相互怨懟。視訊中看到澤倫斯基雙手抱胸的防衛姿態。之後川普加入，強調澤倫斯基必須心存感激，因爲他手中沒有籌碼，人們正在死去，要求澤倫接受停火協議。澤倫斯基則要川普問問烏克蘭人民對停火的看法。雙方撕破臉，協議當然也籤不下去。

這是現場直播，畫面瞬間傳遍全球，令觀者目瞪口呆。各方原以爲協議已經談妥，白宮會晤只是過場，卻不料有這麼大的戲劇化轉折。事後澤倫斯基接受福斯新聞專訪，表示無意道歉。

對戰略觀察者來說，第一個問題，就是這場激烈爭執，到底是雙方擦槍走火，還是澤倫斯基刻意挑釁？客觀觀察，後者成分居多。因爲澤倫斯基是抓住範斯插話的機會，藉機翻臉，繼而不斷升高對話。我們看到川普原本還有意安撫，但澤倫斯基態度愈來愈不客氣，讓他不得不也強硬迴應。

澤倫斯基這樣做有合理性。他一直不願籤這個協議，只是川普以軍事斷供要脅，壓力很大。現在他透過這現場直播，將他所承受川普政府的壓力，毫無修飾、完完整整地暴露於世人眼前。而這原本應該是檯面下的對話。

澤倫斯基爲何不願簽署協議？因爲這個礦產協議是要設立一個基金，要求烏克蘭把未來開發國有礦產資源收益的50％投入該基金，這些資金將用於投資烏克蘭重建，併爲美國帶來經濟回報。這等於要烏克蘭出讓一半國有礦產收益給美國運用，而未獲得任何安全保證。

那麼，國土被俄羅斯拿去20％，礦產被美國拿去50％。烏克蘭打了3年的仗，死了幾十萬人，到底爲了什麼？澤倫斯基如果簽署這協議就將成爲歷史罪人。而且停戰後美國將要求烏克蘭重選總統，他繼任機率低，或將被迫逃亡。現在當然情況又另當別論。

川普想籤協議，是想將3年來拜登政府支持烏克蘭的美國資金，連本帶利的討回。這無可厚非，只要烏克蘭承受得起，可以談。但他胃口太大、吃相太難看，只考慮美國利益，完全不在意烏克蘭人的感受。他認爲澤倫斯基沒有籌碼，非籤協議不可。吃定烏克蘭。

給澤倫斯基這機會在世人眼前曝光他所承受的美國壓力，是川普失誤。這不僅給民主黨人大作文章的機會，讓他國內聲望受損，也讓美國霸權的威望受打擊。以前拜登維繫美國霸權是靠胡蘿蔔，川普則是靠大棒。如果他不能很快迫使澤倫斯基畫押，國際將質疑，只要敢說NO，川普也無能爲力。川普自己說他不會派兵出戰，不是嗎？而關稅威脅，對加、墨的25％關稅已經延期兩次，以後會不會再延，大家都在看。

從戰略的能動性評價，澤倫斯基幹的漂亮，是個教科書等級的戰略操作。子彈還在飛，事件如何發展還要觀察，但他有機會爭取到美國國內與國際輿論的支持。俄羅斯總統普丁看到這段視頻或許會嘴角上揚：知道澤倫斯基難搞了吧，如果容易，我會3年還搞不定？

對熟悉中華民國曆史的人來說，澤倫斯基的遭遇心有慼慼焉。「昨日中華民國，今日烏克蘭」。1948年，蔣中正面對的也是同樣困境。美國逼他與中共和談，他拒絕，美國就斷絕軍援與經援。結果通貨膨脹，金圓券形同廢紙，戰爭也一敗塗地，大陸就這樣丟掉。澤倫斯基對川普說NO，烏克蘭可能遭到同樣懲罰。因此他簽署協議的機率仍然較高，要看他這次的搏命演出，能爭取到多少國際輿論支持。

對臺灣人來說，則希望不要讓「今日烏克蘭，明日臺灣」的噩夢成真。臺灣許多政客喜歡喊「臺灣尚勇」，希望是類似澤倫斯基敢對川普說NO的勇氣，而不是像秦舞陽式經不起考驗的勇武。但臺灣真正需要的其實是「智」，而不是「勇」。澤倫斯基如果早幾年就有智慧的對美國說NO，拒絕北約東擴的安排，烏克蘭人會陷入現在的痛苦嗎？

（作者爲臺灣國際戰略學會執行長、博士，國戰會專稿，本文授權與洞傳媒國戰會論壇、中時新聞網言論頻道、中天新聞網同步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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