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納百川》一場輕政策重標籤的美國總統大選辯論（孫太一）

美國民主黨總統候選人賀錦麗（右）10日首度與共和黨總統候選人川普（左）辯論。（美聯社）

在經歷了川普遇刺、民主黨換將、兩黨代表大會等一系列重大事件之後，當地時間9月10日，今年的美國大選終於迎來了首場總統候選人的辯論（此前拜登與川普辯論時，兩人還都未正式接受本黨提名成爲總統候選人）。但從一開始入場時賀錦麗主動上前和川普握手打招呼、川普卻顯得有些意外開始，整場辯論就已經確定了基調：川普的準備不如賀錦麗充分。

倒不是川普的口才或者辯論水平不行，而是他已經非常習慣頻繁重複自己在大型集會上打磨出來的金句，卻並不習慣一個比他年輕、反應快而口才又不遜於他的對手出現在自己身旁。也就是說，川普的狀態依然是一個人在集會上的單口，而賀錦麗則顯然做足了功課，做好了辯論的準備。

●賀錦麗頻頻下套，川普乘隙蹈瑕

賀錦麗的辯論計劃設計得很周密，自始至終貫穿辯論的是她不斷利用一些對川普有特殊意義的詞和事件來刺激川普，讓川普失去冷靜。

舉幾個例子。最開始在談經濟議題的時候，賀錦麗除了舉例高盛、諾貝爾獎得主等機構個體對她經濟方案的支持外，還特別有意識地提到了沃頓商學院。這顯然是在給川普下套，因爲川普是沃頓畢業的。言下之意，就是你的教授們都覺得你這個以前的學生不行。而川普顯然捕捉到了這一點，往圈套裡跳了。

賀錦麗很清楚驅動川普內政外交的重要議題就是貿易，所以提川普任期內的鉅額貿易赤字，一方面展現了川普經濟政策的目標與實際結果背道而馳，另一方面也刺激到了川普。後來，賀錦麗又「邀請」觀衆去川普的集會現場看看，說川普的集會很無聊，現場很多人聽了一半就聽不下去離開了。川普可是相當在意自己集會時觀衆人數的多少以及他們的熱情的，畢竟有偉人情結的他很享受被成千上萬人擁戴的感覺——之前他還特地要去比較自己就職演說和歐巴馬就職演說時現場觀衆的數量。所以，這一點上，賀錦麗又戳中了川普。

川普受了刺激後，便開始大談「非法移民在美國社區吃貓吃狗」的假消息，直接被主持人闢謠。後來類似的戰術賀錦麗還提到川普官司纏身，提到世界領導人都在「嘲笑」川普等等，也都是爲了在這些川普特別在意的敏感點上刺激他，而且確實也達到了讓川普變得不冷靜的目的。

當然，川普也並不是完全沒有章法。他有意識地在討論任何一個議題的時候，都把話題引向移民這個在他眼裡賀錦麗的最弱項，把無證移民描述得很恐怖，去構建「他國犯罪率降低是因爲移民大量離開他國」的敘述（雖然美國近年來無論是謀殺、強姦、搶劫還是嚴重襲擊等暴力犯罪的情況都有所下降），用無證移民的暴力和國會山暴亂分子的暴力做對比，甚至在談醫保的時候都不忘提及賀錦麗想放移民進來。當然，賀錦麗除了第一次涉及這個議題的時候正面回答說她是「唯一一個起訴過無證移民的總統候選人」外，後來幾乎每次都較好地淡化或者轉移了該話題。在意這個議題的人可能無法改變對兩位候選人的印象和議題立場，但總體來說，川普的攻擊賀錦麗扛下了。

●一場輕政策、重標籤的辯論

賀錦麗的辯論戰術能夠成功實施，也和今天主持人的「入場」有關。在拜登和川普6月的辯論中，主持人是不做事實覈實的，這就使得候選人陳述謊言或者誇大現實的表述完全不會遇到任何阻礙。而這一次，主持人則多次扮演了覈實真相的角色。除了上文提到的「非法移民到社區吃貓吃狗」的假消息被當場戳穿外，還有川普對懷孕九個月墮胎的誇張表述等多個話題。而且，這並沒有令人感覺主持人是在偏袒一方，而恰恰讓觀衆看清楚了川普常常滿嘴跑火車，不依靠實證，已經步入「後真相時代」的狀況。有主持人負責事實覈查，賀錦麗節省了很多時間和精力，畢竟造謠動動嘴，闢謠跑斷腿。

這場辯論一個意料之中的特點是輕政策，重標籤。雖然涉及了內政外交，從經濟、生育權利、移民、和平轉移權力、歐巴馬醫保到巴以衝突、俄烏衝突、氣候變化等一系列的議題，但我們聽到的具體政策細節不多，雙方一直在給對方貼標籤。這當然和美國選民當前的狀態有很大的關係。美國選民對於學究型的、不斷陳述枯燥乏味政策細節的政客不感興趣，卻對一些吸引人眼球的標籤很感興趣。當然，這本來是川普的長處，結果今天賀錦麗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給川普貼了很多標籤——比如川普是混亂的對比賀錦麗的有章法；川普分裂美國對比賀錦麗想給社會帶來希望和正能量等等——並和自己形成對比。這些標籤和對比多大程度能在選民心中留下深刻印象還有待觀察，但至少賀錦麗在這點上沒有失分。

當然，賀錦麗團隊很清楚地意識到，在拜賀易位之後，賀錦麗的勢頭一直不錯，辯論是一個機會，但也可能會帶來巨大的不確定性，從而終止先前的勢頭。《紐約時報》和錫耶納學院的最新民調顯示，28%的很可能投票的選民表示他們需要了解更多關於賀錦麗的信息，而針對川普的這個數據只有9%。所以賀錦麗一方面需要讓選民能進一步地認識自己，另一方面又不能說得太多，因爲肯定會有不同背景和立場的選民對部分細節不滿意。所以，賀錦麗今天試圖去把握這個度，對自己的政策透露一些大的框架和意向，但卻不着急往裡填充細節。比如她明確提到了要給中產階級家庭尤其是有小孩的家庭予以支持，要給初創企業新的政策扶持等等，但支持的力度和具體措施卻並未展開。

●賀錦麗通過「期中考」，還獲得額外加分

今天辯論另一個進一步明晰的情況是，賀錦麗在中美競爭的大背景下，尤其是在高科技領域，對中方的打壓會更爲系統而有針對性，而川普則會仍然主要侷限在縮小貿易逆差和通過增加關稅（或者可能增加關稅的威脅）來與中方談判，換取在他看來可以對美國有利的結果。

總體而言，這場辯論對賀錦麗而言是一場考試，雖然她的表現很難說會不會爲她加很多分 ——畢竟兩黨的基本盤都已經比較牢固，美國社會極化的格局不會因此而改變——但賀錦麗不會因爲這次辯論而失分，或者終止她此前幾周的上升的勢頭。

也就是說，賀錦麗通過了這場考試，雖然也許這只是期中考，沒到期末誰都不能說她究竟會排第幾名。但在考試之後，著名歌星泰勒•斯威夫特公開爲賀錦麗背書，她向她的2.83億粉絲寫道：「我將在 2024 年總統大選中投票給卡馬拉•賀錦麗和蒂姆•華茲。我投票給賀錦麗是因爲她爲權利和事業而戰，我相信這些權利和事業需要一位戰士來捍衛。」 所以，賀錦麗不僅通過了考試，還獲得了額外的附加題加分。（作者爲美國克里斯多夫紐波特大學政治科學系副教授）

（本文來源：澎湃新聞，作者授權中時新聞網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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