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文哲到底在電什麼?

臺北市長柯文哲。(資料照)

臺北市長柯文哲形容民進黨是「一黨專政」,引發社會大衆對於政黨體系分類興趣,這對教授政治學的筆者來說,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有學術同儕開始從事政治學普及教育,利用社羣媒體來解說一黨專政的意涵,某種程度澄清誤解;憂的是,不同政治立場的人緊抓這類誤解、誤用而刻意忽略柯文哲真正想要討論的權力濫用現象

從政治學的定義來看,現在的臺灣距離一黨專政、一黨獨大都很遙遠。從制度面來講,臺灣屬於民主政治下的正常現象,不過就是一個同時掌握行政權力和國會多數的執政黨,以及相對弱勢無力制衡的在野黨而已。這是選民的選擇,也許選舉制度在其中扮演部分角色,但這是在既定規則下,選民自由意志的外顯結果。因此,從程序性民主的角度來看,柯市長的一黨專政確實講錯了。但柯不是在考試,他是在對政治現象做評論,是不是用錯名詞,柯的話就一無可取、就是通篇廢話了呢?

柯市長看到權力的濫用和政治的謊言,他所質疑的是,昔日義正詞嚴抨擊黨國體制下的媒體控制,大聲疾呼要「黨政軍退出媒體」,但在品嚐權力甜美后,把媒體滲透控制當成理所當然。過去主張言論自由,如今只要與之不同調,就是破壞團結,就是中共的同路人。這樣的現象,是柯文哲所要撻伐的標的。因爲只要我們將指涉對象改換名詞,就會發現民進黨政府論調,其實和以前黨國威權時代面對類似質疑是一樣的。所以一個對政治學專業涉獵程度很低的市長,引用了一個錯誤定義的名詞來形容他所看到的政治現況,並不代表這些被看見的權力濫用和謊言就不存在了。

舉例來說,職司選務中選會本該行政中立,在威權時代的中選會都還有錚錚鐵骨,但現在的中選會不僅行事爲人詬病,還不準人家批評。膽敢評論中選會行爲的人,大概免不了都會遭逢和我本人一樣的命運,會被告法庭,用「意圖使人不當選」的5年刑期來威脅你。反對者會說,現在比以前好,以前如果批評政府,搞不好會人間蒸發,至少現在不會有人身威脅。但威脅就是威脅,被關5年,毀掉一生前途,難道會比人間蒸發好到哪裡去?還是我該慶幸至少賴活着?

我們早就過了「有選舉就好」的政治發展階段,臺灣現在已到了追求「民主政治品質」的時候。民主政體裡,媒體應是獨立的第四權,在體制以外監督政府,應該是永遠的反對黨,不該被黨政軍勢力介入操控。所以以前民進黨抨擊黨國勢力操控媒體,現在就不該做這樣的事。國民黨不可以,民進黨也不行。

過去將鄭南榕的「百分之百言論自由」掛在嘴上,無限拔高道德標準,現在就不應該不去忍受社會對自己的批評。如果這些都可隨着權力者更迭而有不同標準,我們就算有選舉又怎樣?只要換了權力者,是非對錯的價值判準就變了,人,還能活得安穩?活得心安嗎?

作者爲淡江大學教授兼全球發展學院院長